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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笑忘书 卷二 忘 by卫风-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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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清俊高贵,却遥远淡漠的模样。 
  他步子停住,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我。 
  那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跳动。 
  他真的似仙多过于象凡人。 
  我看到他嘴唇张翕,轻轻喊了一声,可是耳朵里却什么声音也分辩不出。 
  忽然眼前一花,我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拉扯起来,跌进一个气息清新的怀抱中。 
   
  我眼睛眨着,不知道是该睁开还是,应该闭紧。嘴唇颤抖,明明在深呼吸,却觉得胸口要炸开了一样,闷得生疼。 
  卫展宁。 
  卫展宁…… 
   
  我想动弹一下,可是,浑身都没有气力。 
  他轻轻松开手臂,我仰头看他。 
  记得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想,我们相貌这样象,想必将来,我也能长成他这样修长的身材。 
  但是……我只能,永远这么高,不可能,永远也不能,长成他这样高了。 
   
  嘴唇动了动,想说句话。 
  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嘴角轻轻向上弯,我在暮色四合中,向他微笑。 
   
  可是,眼里却有东西,流了下来。 
  低下头,朦朦胧胧中,看到有一滴水落在地上的尘土中。 
  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我被动的抬头,与他的目光相对。 
  四下里已经昏黑,仍然看得见他莹然生光的眼睛。 
  他没说话。 
  只是轻轻把我又拥抱住。虽然力气轻柔,手臂却越收越紧。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忘不掉他? 
  只是这样被他拥抱,我的心就痛得象要裂开一样。 
  为什么…… 
  我不是,已经对自己说过,要忘记他,忘记从前所有的事,所有的人了吗? 
  我为什么还要跟林更来这里,来见他。 
  我还想,见他…… 
  可是,见了之后,又怎么样呢? 
   
  我甚至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为什么要来见呢?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该来的。 
   
  眼泪扑簌簌地掉。 
  真的,很奇怪。 
  泪珠来不及堕下,都洇在他的衣襟里。 
  曾经,受那些伤,都没有哭过一次。 
  把皮肉切开,把已经粉碎掉的两只脚接续骨头,当时是抹了麻药的,可是清醒过来之后,因为怕接得不好,不敢再睡,一直一直,硬用药维持着清醒,那象是石碾在碾,把骨头都碾成了粒,碾成了粉,那么痛…… 
  却不能睡,也不能晕过去。 
  睁着眼睛,死盯着帐顶等天明。 
  可是,夜那么长。 
  天象是永远也不会亮。 
  怕挣扎会动到刚粘好的伤处,远竹先生把我还完好的关节也都卸开了,即使是痛到死,我连动也动不了。 
   
  那些夜里,我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空洞的眼睛里,怎么一滴泪也没有呢…… 
  那时候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现在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屋子是两间,一左一右。窗子下面摆着棋秤,棋子儿是玉质的,在跳动的烛火辉映下熠熠闪光,灵透非常。 
  屋里没有椅子,好象,从来也不准备招待来客。 
  林更跟了进来,站在一边。 
  我记得他手刚才应该是折了,要他伸出手来我看看,他却不肯。 
  刚才在空中击中他腿径|穴道的东西,他已经捡了起来,恭敬地放进了棋盒里。 
  原来是两粒棋子。 
   
  离得这样远,天色已晚,况且林更也不是泛泛之辈。 
  这两粒轻弹出去的棋子,有如斯威力? 
  林更嘴唇动了动,却只说:“我先告辞。” 
  我追了一步:“你……” 
  他摇摇手:“我等会儿再送晚饭来。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你的事。” 
  我感激的点点头,他身形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我坐在棋秤这一侧,他坐在另一侧。 
  我脑子里空空的,只说:“我摸摸你的脉。”他不言语,伸出手来。 
  他的脉博沉而稳,真力蕴蕴。 
  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沉吟着,那林更怎么说他时时昏沉?又要服忘忧散来着?我慢慢缩手,他的手反上来,握住了我的手腕。 

51 莲花 
  我无助的躺在他的身下,呼吸急促无序,心跳得厉害,象是要从喉咙里跃出来。 
   
  他的手慢慢摸过我的眉廓,眼睛,鼻梁,嘴唇。他的指尖温润似那玉质的棋子,光滑而轻柔的抚过我的面颊,象是吹过了一阵夜风。 
  我阖上了眼。 
  他的指尖慢慢低下,我感觉到他的指腹,掌心,在我的面颊上轻轻摩挲。 
  象是要确定,我是个真的人,而不是幻影。 
   
  他的呼吸带着我熟悉的,清新的气息。 
  那纤长的手掌平摸索着我的手,在每根指每个指节处细细留连。然后,我听到裂帛的声响。在黑暗中分外的清晰。 
  他顺着手臂,一寸一寸向上探寻。 
   
  我全身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那些曾经的伤处,他一处也没有遗忘。 
  每一处,都已经在远竹先生妙绝的医术下回复旧观,平滑细腻一如往昔。 
  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当时那些轻微的细伤。 
  他却全部记的,而且,记得这样清楚…… 
   
  那长指慢慢滑上肩膀,轻轻的叹息从他口中吐出。 
  离得近,我看到他青鬓如昔,秀长风目。削瘦清俊的面庞,只有一个轮廓。 
  我突然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象他。 
  那一份他独有的东西,我永远也不会有。 
  胸口象是有东西在翻腾,莫名的,捉不住又说不出的情绪。他的双手在我的全身游移轻抚,不带情Se,却缠绵万端。 
   
  没有一语,却好象也有千言万语。 
  他把我半抱起来的时候,我身上软软的,一半是的确伤痛发作,一半却是……好象力气都被他摄了去。 
  他一手揽着我的腰。我半靠着他。 
  然后鞋子被褪掉,袜子也被解开。 
   
  他慢慢的,摸遍我每个脚趾。 
  微痒而麻痛的感觉,我咬住嘴唇,忍住想哽咽的冲动,把脸埋进他怀中。 
   
  其实我不象他,除了相貌,哪里都不象。 
  他那样清逸出尘,沉静寡言。我却跳脱浮躁,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同他的相处,也好象,一直是我在喋喋不休,他只是好脾气的聆听,然后包容一切似的,微微一笑。 
   
  好象我一直在追逐那微笑,同时,也贪求那微笑之后的东西。 
   
  可惜,一直到此时,我也挨不近,碰不到。 
   
  心里难过得没办法呼吸。 
  我捂着嘴,轻轻的喘息。 
  痛……胸口痛得厉害 
   
  他发觉了我的不妥,一手贴在我的背心缓缓运气。 
  我精神好一些,轻轻指一指被遗忘在一边的包裹:“我今天的药还没有吃。” 
  他并没有放开我,取药,端水,都在触手可及的近处。 
  这样的谨慎,似乎我是一只薄琉璃的瓶子,一碰就要碎掉一样。 
   
  冰凉的药液沿着喉管一直向下蜿蜒,象是一条寒线滑进腹中,我机伶伶打个战。 
  他双手拥着我,他的胸怀好象极温暖。 
   
  我不能抗拒那温暖的诱惑。 
  而且,天黑了,我的神智也慢慢昏沉起来。 
   
  明明是已经吃过了药,可是,胸中还是很难受。 
  朦胧间,他轻轻吻在我的额上。 
   
  别…… 
  别对我温柔…… 
   
  别再对我温柔。 
   
  因为,有的时候,温柔比冷酷,还要伤人。 
   
52 东风 
  此情可待? 
  已经无可期待。 
  我不愿意,有一天再来追忆…… 
   
  一场惊天动地的,激战,火并,死亡…… 
  魔教的人几乎全部脱巢而出,囚牢里没有什么人看守。 
   
  我慢慢用手撑着,从那阴暗血腥的地底爬了出去。 
   
  如果要死的话,也希望死在青山白云苍松间。 
   
  最后那时候,傅远臣还是说了实话……他说是他杀了任啸武的时候,正派中人为他爆出欢呼……而随风呢…… 
   
  那时候知道,他不叫随风了。 
  旁人称他,任越教主。 
   
  他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颊上不知道溅着什么人的血,手里提着剑。 
  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随风。 
   
  我认识的随风,已经死了。 
   
  在他把我压在刑架上强暴的时候,他已经死在了我血红的眼中。 
   
  终于,终于,我不想再要这一切……不想再听到,不想再看到…… 
   
  以剑拄地,我奇怪自己还能站立。 
  傅远臣向我伸出手来…… 
  我向他惨然一笑。 
   
  “还记得五年之约么?”我哑声说:“那张卖身契,你偷走之后,早就烧掉了吧?” 
  “你是个小人。”我说。 
   
  任越踏前了一步,我看到他手在抖。真奇怪,人的习惯好生奇怪。 
  我还是能注意到他最细微的一举一动。 
  “随风……”我最后一次唤他的旧名:“青山依旧在……” 
  他慢慢的回说:“几度夕阳红。” 
  嗯,我还记得,我教他这句子时,登高望远,满目斜阳。 
  他的一路剑法那时候已经练得熟极而流,就在那山巅当风而舞。 
  我在一边击石相和。 
   
  他又上前了一步,声颤颤地唤:“小风。” 
   
  “嗯……” 
  我退了一步,然后,身子朝下面那无底的深渊中,堕了下去。 
   
  那样高的悬崖,居然也没有把我这个残废摔死。 
  是不是傻子命大呢?还是祸害总得再活得长些? 
   
  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痛,不知道要喊,要哭。 
   
  远竹先生救我的时候,几次都把竹刀硬生生捏断,从不抖颤的手一直象筛糠一样抖。 
  心脉若断若续,他为我大耗功力。 
  如果能出声,真的想要大喊告诉他,不要救我,不要救,师傅,不要救我! 
  可是…… 
   
  旧识的僮儿一边在窗下扇风煎药,一边抹泪,抽抽噎噎的止不住,后来干脆扔了扇子大哭,好象受了这种伤的人是他不是我似的那么委屈…… 
   
  后来先生狠敲他头,药得重煎了…… 
   
  我却躺在那里,瞪着帐顶,等着一波一波,永远也不会完的疼痛,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那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53 水滴 
  我走走停停,走了好大会儿,也没走出多远。 
  可是脚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我苦笑,好没用。 
  慢慢坐倒,自己把鞋脱了,按揉脚掌。 
  没法用力,也不能走远的脚。 
  或许我该考虑,去木匠那里订做一张轮椅。或者,赶紧着去弄辆骡车什么的来。 
  不过现在好象都办不到。荒山野岭的,哪里找木匠去啊! 
  讨厌的林更,管接不管送。上山时跟飞似的,现在下山象蜗牛搬家一样吃力。 
   
  有点渴。 
  低了半天头,脖子有点酸。我慢慢抬起头,眼前忽然白影一闪,有人站在我几步远之处。 
  我揉揉眼,不是眼花。 
  卫展宁衣袂翩然,正站在我面前。 
   
  我看看他。 
  嗯,他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一身白衣衬着身后无边无际的浓绿,是让人惊心动魄的鲜明。 
  “嗯,忘了道别了。”我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跟他笑笑:“本来也没打招呼就跑了来,叨扰了一晚上,不好意思。” 
  他还是不说话。 
  我手扶着身后的树想站起来,可是膝盖一软,身不由已向下扑。 
   
  一只手抄过来,将我拦腰抱住。 
  他的身法,还真是快。 
  我一点儿没看清他的动作。 
  “嗯,坐得时间太长了,一下子站不稳。”我解释:“我认得路下山,你不用送我了。” 
   
  别过眼却看到他肩上斜斜的搭着一个背囊,也是一副要出门的的打扮。 
  我好奇地问:“你也要下山?去哪里啊?” 
  他终于说话:“你要去何处?” 
  我歪头想了想:“我大概去京城吧。远竹先生跟我说,他一位故交好友家中,收藏着一味挺好的药,我想去看看那药究竟有多好。” 
  腰间一紧,他将我抱了起来。我吓了一跳,手撑在他肩上,现在我比他高出来了。 
  低下头,我从没有试过俯看他。 
  头发乌黑,青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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