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 作者:夏嘉萦(文秀网2012-08-27正文完结)-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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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烟依旧捧着锦盒站在原地，迷雾散去。白卓一步步慢慢走下石阶，她一时失了神色，眼中亦含了泪，几分欣喜、几分哀愁，她迎了两步，无语凝噎。白卓一袭白衣上染尽鲜血，墨发湿湿贴着肩，只听他声音寡淡：“我们回天界去吧。”
她是天界最好的药师，医术亦是极佳，他淡淡几字，她又怎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隐忍。她忍不住上前，扶住白卓的手。“神尊……你……”白卓不动声色地避开，微一颔首，道：“我没事。”
她垂下手，指尖缠着腰间的璎珞，一不留神“咔”一声，指甲断裂。十指连心，刺心的痛却不仅来自指尖，她嫣然一笑，又是那个如同杏花般娇艳动人的天庭第一药师。她抚平裙子上的褶皱，收敛眼中的担忧，不动声色地道：“神尊请便。”
天界纵然怨气丛生，却依旧是有天界的作态。白卓多日不在天界，归霜一事自是不胫而走。三堂会审，司律天君乃是三大上神之一，天帝既未免他的职，白卓地位依旧不可轻蔑，是以，便连三堂会审亦是坐在大堂中央，半分看不出是有罪之人的模样。
白卓神魔大战之时，功勋极高，威名远扬，天界众神对他素来景仰偏多。如此一来，大堂内一片肃静。天帝坐在上首道：“司律天君，对神魔井之事可有话要说？”
白卓淡淡抬眼，扫过天帝，只道：“神魔井之事是本君管教无方，理应承受罪责，我愿辞去司律天君一职，以丹元祭井，压制怨气。”
大堂内众神听罢皆是一惊，以丹元祭井，那白卓定然是灰飞烟灭。任谁都知，司律天君功力极深，神力纯正，压住怨气应是没有问题……只是，此后六界之内便再见不到他。
突然，司命天君摇了摇手中折扇，道：“司律天君至多是教徒无方的罪责，无端端顶上个灰飞烟灭的刑罚，恐是不公。”
天帝略略思索了片刻，道：“司律天君虽说是教徒无方，然，对徒弟也实为骄纵，明知其徒有罪，仍助其逃脱，”说罢，顿了顿，“限司律天居七日内，逮捕罪神归霜，否则，便依司律天君所言。”
其实众神皆是心知肚明，归霜既为神魔之体，由她祭井，定是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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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堂会审：
唐代监察机构内部形成严密的三院制，其监察制度还有一个特点是御史参与司法审判，重大案件皇帝“则诏下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同案之”，这延续到明清，人称“三堂会审”。
三堂会审时，在刑部大堂设三张案桌，刑部堂官尚书为主审官，坐在面南的桌案后，而大理寺、都察院的长官则分坐在东西相对的两张桌案后，审案过程中均有发言权，最后作出统一的审判结果。
（这个之前没有解释过，现在解释一下。这里是借用！还是借用！）
＇41 白头吟？伤离别（一）＇
一条银灰色的光洁大道通向归霜面前，她顺着道路行去。空荡的石阶，大理石地砖，她历劫之时亦曾来过一次，大殿内寂静一片，屏风后的珠帘突然一阵响动。魔君夜商，踏着珠帘玉碎的响声走出，长久凝睇。
归霜愣了愣，面前的男子内敛沉静，负手而立。她见过他多次，他却只见过她一次。她抿了抿，“父君”二字，百转千回，但到嘴边全都化为虚无。夜商突然朝她招手：“孩子，过来。”她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脚步，喉咙干涩的难过，眼中却湿湿热热的，泪水夺眶而出，依旧什么也说不出。
夜商突然一揽手，搂住归霜。她一时泣不成声。
长久以来，她在天界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白卓待她再好，依旧隔了距离。后来，情愫暗生，白卓清清冷冷的模样，受伤的总是她。一时间，父亲温暖的怀抱，突如其来的温暖，她仿佛变成一个孩童，肆意撒娇、肆意哭泣。
“是父君对不起你……”
她的心在温热之中，麻麻酥酥地泛疼，半响才开口道：“父君……”
夜商欣喜地点点头，她看向夜商，温和内敛、不怒自威，这便是她的父君。记忆深处的疼痛渐渐蔓延，她的父君亦是抚养银珏长大的人，银珏……悲伤蔓延上来，他临死前曾说，要让她此生忘不了他，他的确做到了。她抽抽搭搭的声音响在夜商耳边：“父君……银珏他……”
夜商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自如道：“我知道。”他拉过她的手，带她往殿内走去，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侍女，撩开珠帘后的轻纱，他携她坐下，缓缓道：“孩子，生死有命，那些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只需记住他的心意，既然亡者已逝，便不可再沉浸在悲伤与仇恨之中，银珏亦希望你好。”
侍女沏上一湾清茶，归霜饮下茶，“对母神，父君也能放下吗？”一万两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两败俱伤。夜商淡然一笑：“放不下，”她蓦然抬头，对上夜商的目光，他的眼角已出现微微细纹，如同锦衣上的褶皱，抚也抚不平，“所以有了神魔大战，生灵涂炭，不仅是天界与魔界，更是六界的劫难。”
归霜心顿住，又是天下吗。她记得她在幻境之中所见的魔君深情至此，不禁义愤填膺地问道：“母神难道还不如天下？”
“霜儿，那是阿笙自己的选择，阿笙若在亦不会反对。”
她似懂非懂，沉默地饮茶，不再言语。
灵烟立于净醒殿庭院之中，自从净醒殿被血洗之后，净醒殿中仙娥愈发地少。咳嗽声传来，在空荡的庭院之中，回荡。她快步走上台阶，一只脚将要踏入门坎，随即收回，只立于门外。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只瓷瓶，轻轻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魔界并没有诸多规矩，归霜与魔君相认，水到渠成，魔界公主归霜的名号，传到白卓耳中已是天帝定下限期的第三日。
灵烟匆匆冲进净醒殿内，柳眉倒竖：“神尊真不打算把归霜带回来？”
白卓一脸苍白，依旧镇定自若，淡淡扫她一眼：“她如今是魔界公主。”
她嘴角泛上一丝揶揄：“魔界公主也罢、天界神女也罢，知你有难，她又怎会不管，”将心比心，归霜待他也定与她待他一般，“灰飞烟灭，恐是你不舍，只是……”她莲步缓缓移动，却没有将话再接下去。
天界已然入了早春时节，却因着怨气丛生天色灰灰暗暗，半分没有生机。天界细雨淫淫，潮湿的人心中发凉。细雨点点凝聚，湿透纱窗，白卓重新执起笔，道：“灵烟，你不必再来。”
灰蒙蒙的光影触在她睫毛上，沉甸甸，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重重坠下。她此刻侧过头去看窗外风景，死气沉沉，心中如同纸张燃尽了的灰，再也起不起光芒。他如今在赶她，再不需要她一月一滴心头血了罢。他无情至斯，唯独对那个人处处留情。
她收敛所有傲气，低低道：“神尊若是心意已决，这几日还望……还望神尊，许灵烟再照料神尊的伤势……”
白卓只静静提笔写着什么，再无回音。
石桥之上掌灯的侍女，素来无趣，六界之内八卦消息自是灵通。
“近来倒是听闻一桩趣事。”
“可是，有关天界的司律天君还有我们魔界的公主……”“公主”二字那位侍女声音咬的极低，唯恐被人听见。
另一位一笑道：“谁不知道咱们归霜公主曾是那位司律天君的徒弟……”
旁边的侍女啐了她一口：“尽是扯些没用的。”
“那我可说正题了，传闻那位司律天君想要以自己的丹元殉神魔井，以解天界燃眉之急……”
归霜倚着桥下的雕栏，手中的鱼食尽数散落在水中，金色锦鱼争先恐后地争食。侍女们的对话轻飘飘落尽她耳中。她想旁边移了几步，手中鱼食还没有清洗干净，急急踏上玉桥。侍女们皆闭了口，话到嘴边，她一时却不知问还是不问。
转魂道一别，便已决心彼此相望，再也不闻不问。她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手中的鱼食。慢步走过玉桥去。
迎面走上的却是一位黑衣女子，媚眼细长，归霜一时缓不过神来，倒是那位女子先开了口：“怎么，公主不认得属下了。”
“渝霄……”她历劫之时曾遇见她，是她助她逃脱，彼时的渝霄一袭轻纱红衣，妩媚动人，如今一袭黑白的素色衣裳，依旧掩不住媚态。
“公主是奇怪，我怎么不着红衣了？”她的语气咄咄逼人，眼中布满血丝，反倒显得有几分可怖。
归霜默不作声，心中早已料到八分，渝霄嘴上挂着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寒：“公主以为，他死了，我还如何能再着红衣？”一字一句，字字打在她的心头。她分明可以料到，由她亲自说来，依旧如同巨石，一块块堵住她的心。
渝霄神色已经恢复，镇定自若地道：“今日有人硬闯魔界，属下前来向公主禀报。”
归霜靠在玉桥的护栏上，心中依旧难过的缓不过神来，疲惫道：“这是你们的事。”
渝霄嘴角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只是来人，似是公主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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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渝霄是谁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事实上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渝霄就是喜欢银珏的那娃。
今天七夕，这章挺平和的吧，节日气息感染呀~~~
各位七夕快乐，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31 白头吟？伤离别（二）＇
归霜随着渝霄前去，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故人？是灵烟，麟胤……甚至，她心中有几许期许，是白卓。幽黑的暗室被打开，渝霄点亮火折子。归霜顺着火光看去，铁牢之后的人竟是道琦。
昔日她被困天牢，道琦对她重重凌…辱，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她浑身颤抖，原本他该亡命于诛神台上，却不想到头来，竟是她被白卓摆了一道。她的裙摆曳地，地上潮湿的水汽顺着裙摆向上，湿寒之气，扑心而去。
“堂堂天界狱史座也会擅闯魔界吗？”她冷冷问道。
道琦此时着银色盔甲，发丝散乱在一边，狼狈不堪。他慢慢抬起眼，看向归霜：“归霜神女，难道真的不顾神尊的死活了么？”
渝霄不知在何时已经走出暗室，晕黄的壁灯贴在墙上，归霜素来畏寒，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我早已不是天界的神仙，这句神女，不敢当。至于白卓……”心中如同凉水浸渍，说不出什么滋味，“我与他，早已再无瓜葛。”
归霜转过身，裙摆因浸了水，重重垂在地上，她走的极慢。身后沉默片刻，突然又响起声音：“归霜神……公主，天界种种是道琦不对，道琦在此赔罪。”金属碰地的声音响起，归霜回过头去，只见道琦垂着头跪在地上。
堂堂七尺男儿，如今跪在她面前，她只觉得好笑。道琦也是曾陪白卓金戈铁马的属下，刀剑无情尚不惧，却为了他，放弃膝下黄金的尊严。她闭上目，“天界种种，我早已想忘记，只想在魔界度过此生，你又为何要逼我想起？”她摇摇头，继续走去。
“若我说当年神尊利用神魔井囚禁水神是情非得已……”
她并不理他，继续走去，情非得已，为了天界么？她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只觉得身上冷的发憷。
“神尊当年囚禁水神是为了救她。”
一句话重重撞击她的心，她睁大眼，回过头去，声音中带着颤抖：“你说什么？”
“水神当年为了护你平安，私用禁术，对神元伤害极大，若神尊不将她的丹元护在神魔井内，水神恐是早已灰飞烟灭。”
寒气侵入体内，她只觉得冷的站不住，虚虚扶住石墙。幻境之中，水神的的确确私用了禁术，将她提前剖离母体，护她平安。她一直以为白卓为了天下狠心杀害她母神……这是真相么……她靠着墙缓缓蹲下，捂住耳朵，这一定不是真的。
她缓缓凝视道琦，一字一句地说：“你莫要用这些话来诓我，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她几乎是跑着出了暗室，裙摆太长，她没有走稳，重重跌在地上。渝霄居高临下，冷冷看向她。渝霄蹲下，捏紧归霜的手腕，仿佛要捏个粉碎。
“公主这般柔弱？”她的话语里分明带着几丝埋汰。
归霜此刻心中乱成一团，如同春草如丝，被风拂过，杂乱无章。她呆呆站起，并不去理她，手腕上的痛也半分没有察觉，鬼使神差地走回宫殿。
夜间，归霜便隐隐发起了低烧。夜商极其重视这个女儿，听闻归霜病倒便火急火燎赶来。魔界的魔医为归霜诊完脉，皆是摇摇头，只丢下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
魔君亲自捧了药一口一口喂她，她突然想起，她生病的时候白卓也曾一口一口喂她喝梨花酿，往事浮上脑际，为什么她偏偏就是忘不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药里：“父君，我忘不了他。”
夜商轻轻放下瓷碗，揽过她的肩：“傻孩子，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