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录(节选)-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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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于凡尔赛
我很欣然,我很高兴。您的来信让我感到非常地快乐,因此我匆忙地写信告诉您,并向您表示谢意。
您在信中说:“尽管您肯定是我的一位很好的主顾,但我觉得羞于要您的钱:按理说,应是我来支付我所得到的为您干活的乐趣的。”对此,我不必对您多说了。我很遗憾您从未谈起过您的身体状况。没有什么比您的身体更让我关心的了。我真心实意地喜欢您,而且,我可以老实地对您说,我把这一点写信告诉您,我觉得很伤心,因为我如果亲口对您说,我会很高兴的。卢森堡先生爱您,并衷心地问候您。
接到这封信,我急着要回她一信,一面反复地琢磨我信上的话,以便悟出她在什么地方产生了误解,可是,我怀着可想而知的忐忑的心情,琢磨了好几天,始终也没搞明白。最后,我就此给她写了最后的一封信:
1759年12月8日,于蒙莫朗西
上封信发出之后,我一遍又一遍地琢磨我的那段话。我照它的本来的、自然的意思作了思考,又照别人可能对它作出的各种的理解考虑来考虑去,可是,元帅夫人,我坦白地对您说,我现在已不知道是我应该向您道歉呢,还是您该向我道歉。
这些信写的时候距今已经十年了。从那时起,我便经常回想它们,可我至今仍在这一点上糊涂透了,始终弄不明白,她在那段话里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且莫说是冒犯,就说是使她不快的地方。
关于卢森堡夫人想要的那份《爱洛绮丝》手抄本,我应该在这儿说一下我想了什么办法,以使它比其他手抄本有明显的长处。我还写过一部《爱德华爵士奇遇记》,并且犹豫了很久,无法决定是否将它全部或部分地插进我觉得缺少它似的这部作品中来。但最后,我还是决定将它全部删去,因为它与全书格调不一致,会损害全书的那种动人的纯朴风格。认识了卢森堡夫人之后,我又有了一个更强有力的理由:在这部奇遇记中,有一位罗马的侯爵夫人,其性格十分可恶可鄙,有些地方虽说是不能往卢森堡夫人身上生拉硬扯,但对于那些知其大名的人来说,就可能会说是在影射她了。因此,我非常庆幸自己决定了删除掉,并且付之实行了。但是,因为心血来潮,想要在给她的那份手抄本中加上一些别的抄本中所没有的东西,我竟然又想起了那篇不幸的奇遇记来,计划着搞个缩写加进去。真是鬼使神差,这只能说是那总在把我往绝路上拉扯的盲目的宿命在作祟,否则无法解释我为什么这么荒诞!
朱庇特决定毁灭谁,就先让他失去理智原文为拉丁文。。
第四部分;离开了退隐庐最惬意的一个平头百姓
我愚不可及地殚精竭虑、颇费工夫地写好了这个缩写,把它像稀世珍宝似的寄给她,还煞有介事地事先向她声明,原稿我已烧毁,这篇缩写是专给她一个人的,谁也看不到,除非她自己拿给别人看。这么做,非但未能像我所想像的那样,向她表明我的谨慎小心,守口如瓶,反而等于是在告诉她我自己就觉得有影射之嫌,可能会冒犯她。我真是愚蠢透顶,竟然深信她会对我的做法甚为满意的。她并没像我企盼的那样,就此向我恭维一番,而且,令我十分惊讶的是,她竟然从未跟我谈起过我给她寄去的那篇缩写。而我则一直为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所作所为十分得意,只是在很久之后,我才根据其他一些迹像,推断出它所产生的后果来。
为了她的这份手抄本,我还有过一个比较合理的想法,但其后果虽然长久之后才出现,仍没少让我深受其害。命中注定让一个人遭殃,什么倒霉的事全都接踵而至!我想着要用《朱丽》上的版画图稿来装饰这个抄本,因为原图稿正好与这个抄本同样大小。于是,我便向库安德索取原图稿,因为它无论以什么名义都该属于我,更何况我还把销量很大的版画收入让给了他。库安德不像我那么愚笨,他狡猾极了。他见我一个劲儿地追讨图稿,终于知道我的目的何在。于是,他借口要在原图稿上增加点装饰,扣住不放,最后自己亲自送去。
我作诗歌,让人出名原文为拉丁文。。
库安德因此而能够大模大样地迈进卢森堡府邸。自从我住到“小城堡”之后,他常来看我,而且总是一大清早就来,特别是当卢森堡先生和夫人在蒙莫朗西的时候。这样一来,我白天就得陪着他,根本去不了主人的大城堡。主人当然要责怪我,因此我便说出了没有去的原因。于是,他们便催我把库安德先生带去,我照办了。这正是那个滑头所追求的目的。就这样,由于人家对我的一片好心,泰吕松先生的一个小职员——主人在没有别人同桌的情况之下,有时也赐他一座——突然之间便被邀请去与一位法兰西元帅同席,与亲王、公爵夫人和宫中所有显贵坐在一起。我将永远也忘不了,有一天,元帅先生必须尽早回巴黎去,午饭后便对众宾客说:“我们到圣德尼那条道上去散步,送送库安德先生。”可怜的小伙子受宠若惊,简直就不知如何是好。我也激动不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在后面跟随着,像个孩子似的眼泪直流,真想亲吻这位仁慈的元帅的足印。这个手抄本的故事让我把许多以后的事情提前在这儿说出来了。我还是就记忆所及,一件一件按照顺序继续往下写吧。
路易山的小屋一修缮完毕,我便让人收拾干净,布置得简单朴素,然后便搬回来住下了,因为我不能放弃我离开退隐庐时所立下的规矩:始终要有一个属于我的居所。可我又舍不得离开“小城堡”的那套房间,因此,我留下了房间钥匙,并且,因为非常留恋在列柱廊上的美好的早餐,便常常去“小城堡”过夜,有时候,一住就是两三天,仿佛是去住乡间别墅一样。我当时也许是欧洲住得最好、最惬意的一个平头百姓。我的房东马达斯先生是世界上第一好人,让我全权处理路易山房屋的修缮,而且要我随意支配他的工匠,他自己根本就不闻不问。因此,我便想法把二楼的惟一一间房间改成一个小套间,辟成一间卧房、一间过厅和一间藏衣间。楼下是厨房和泰蕾兹的卧室。塔楼里装了一个很好的玻璃隔板和一个壁炉,充作我的书房。我在书房里时,以装饰平台当消遣。平台上已有两行菩提幼树遮荫,我又在那儿添了两行,弄成一个绿荫书斋。我在平台上放了一张石桌和几只石凳,并在平台周围种上一些丁香、山梅、忍冬,还搞了一个漂亮的花坛,与两行树木平行。这个平台比大城堡中的平台要高,景色至少与它一样美丽,而且,我还在上面养了无数的鸟。它成了我的客厅,以接待卢森堡先生和夫人、维尔罗瓦公爵先生、坦格利亲王、阿尔芒蒂埃尔侯爵先生、蒙莫朗西公爵夫人、布弗莱公爵夫人、瓦兰蒂诺瓦伯爵夫人、布弗莱伯爵夫人以及与他们地位相当的其他一些大人物。他们不顾一段十分累人的坡道,从大城堡前来路易山拜访。他们之所以前来拜访,全是看在卢森堡先生和夫人对我的厚爱。我深深感到了这一点,心中对他俩感激不尽。正是出于这种感激心情,我有一次拥抱卢森堡先生时对他说:“啊!元帅先生,我在认识您之前,很恨大人物,而自您让我深切地感觉到他们是那么容易受到人们的崇敬之后,我就更恨他们了。”
此外,我敢问所有在这一时期见过我的人,他们是否看到这番荣耀有过一时一刻使我忘乎所以吗?这股香气是否冲昏了我的头脑?他们是否看到我在举止上前后不一了吗?在态度上不那么单纯了吗?同平民百姓不那么密切了吗?同左邻右舍不那么亲密了吗?在我能帮助别人时,是否有过讨厌人家给我增添的无数的、往往是不应有的麻烦而不那么痛快地帮助别人了吗?虽然,我的心因对主人的真诚依恋而被吸引到蒙莫朗西府邸去,但它依然在把我领回到我的左邻右舍中间,前去品尝对我而言,除此而无幸福可言的那种平等和纯朴的生活的甘美。泰蕾兹同名叫皮约的邻居、泥瓦匠的女儿交上了朋友,我也同她父亲成了好友。为了取悦元帅夫人,我上午前去府邸,不无拘束地吃完午饭之后,便心急火燎地跑回来,跟老好人皮约及其家人一起吃晚饭,有时在他家,有时在我家。
第四部分;离开了退隐庐一场灾祸早就在酝酿
除了这两个住处而外,我不久又在巴黎卢森堡府中有了第三个居所。两位主人一再恳请我抽空去那儿看看他们,所以我也就答应了,尽管我对巴黎厌恶至极。自从我搬到退隐庐以后,我除了已经说过的那两次而外,再没去过巴黎。不过,我也只是在约好的日子里去,纯粹是去吃晚饭,第二天一大早便赶回来。我进出巴黎走的都是面对大马路的那座花园,所以,我可以绝对精确无误地说,我没把脚踏在巴黎的街道上。
在这过眼烟云似的飞黄腾达之中,预示着其结束的一场灾祸早就在酝酿了。我回到路易山不久,同往常一样,不由自主地便又认识了一个人。这人在我的一生中仍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大家看到下面就可以判断得出福兮祸兮。那就是我的芳邻韦尔德兰侯爵夫人,她丈夫刚在蒙莫朗西附近的索瓦西买下了一幢别墅。她原先叫达尔斯小姐,是达尔斯伯爵的千金。伯爵是个有身份的人,但却一贫如洗,因此便把女儿嫁给了韦尔德兰先生。后者又老,又丑,又聋,而且脾气暴躁,凶蛮,醋劲大,面带刀疤,还是个独眼龙,但是,如能顺着他的脾气,他还是个好人,而且,还有一万五到两万利弗尔的年金。她就是因为这份年金被嫁给他的。这个宝贝就知道咒骂,吼叫,训人,大发雷霆,弄得自己的妻子整天哭哭啼啼,最后还是满足妻子的要求,但这样仍旧让妻子发火,因为她非要让他承认是他自己愿意满足她的要求的,而并不是她逼迫他这么做的。我提到过的马尔让西先生是这位妻子的朋友,后来又成了她丈夫的朋友。几年前,他把靠近奥博纳和昂蒂里的马尔让西堡租给了他们,我同乌德托夫人关系亲密的时候,他们正住在那儿。乌德托夫人和韦尔德兰夫人是通过她俩共同的朋友奥伯台尔夫人认识的,由于马尔让西花园正好横在去乌德托夫人所喜欢散步的奥林匹斯山的路上,韦尔德兰夫人便给了她一把园门钥匙,让她好从园中穿过去。有了这把钥匙,我也常同她一起穿过那座花园。但是,我不喜欢没约会就碰到人,所以,当韦尔德兰夫人偶然呆在我们要去的路上时,我便让她俩单独去聊,不插一句话,自顾自地往前走。这种缺乏风度的态度大概不会让她对我产生好的印象。然而,当她在索瓦西的时候,她还是找上我的门来。她来路易山找过我好几次,但都没见到我,而且,见我不去回访她,便想出逼我前去的方法,给我送了几盆花来装饰平台。这样我就不得不去登门道谢了。一来二往,我们便熟识了。
与她结识,同我被迫结识的所有的人一样,一开始便风波四起,甚至可以说是从来就没有消停过。韦尔德兰夫人和我的气质过分地格格不入。她的俏皮话和讽刺语张口就来,必须时刻提防着,否则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被人嘲弄,我觉得这太累人。我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足以说明这一点。她兄弟刚奉命指挥一艘三桅战舰去追击英国人。我便谈起如何装备这艘战舰而又不致影响它的轻快的方法。“是呀,”她以十分平淡的语气说,“只要装上够打仗用的大炮就行了。”我很少听见她在背后说她朋友的好话而不带点讥讽的。她即使不朝坏处想,也要往可笑处看,连她的朋友马尔让西也不能幸免。我觉得她还有一些让人受不了的地方,譬如,她老是给你捎个口信,送点小礼物,写个便笺什么的,我就得颇费心思地去答复,总是弄得我左右为难,不知是收下呢还是拒绝。可是,由于经常见到她,我终于对她产生了感情。她有她的苦恼,与我同病相怜。我俩相互倾诉,使彼此间的单独相处变得有点意思了。没有什么比一起伤心落泪的温馨更能让两情相依的。我俩都在找机会互相安慰,而这种需求常常使我原谅了她的许多不是。我曾经在坦诚地对待她时表现得十分粗暴,因此,在有时不太尊重她的性格之后,现在则必须真的对她加以重视,才能相信她会真心地原谅我。下面是我有时给她写的信中的一个样品,必须指出,她对这种信所写的回信,从未显出过有丝毫的不悦。
第四部分;离开了退隐庐不想为这封信正名
11月15日,于蒙莫朗西
您对我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