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录(节选)-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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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界里没有完人,完人的教导离我们很遥远。但是,一个年轻女子,生来心灵温柔而真诚,当姑娘时,为爱情所征服,婚后,又重新获得力量,战胜了爱情,复又成为一个有道德的女人,谁要是告诉你说,这幅图景就其整体而言是伤风败俗的,是没有益处的,那这个人就是个说谎者、伪君子,你用不着去听他。
除了这个完全与整个社会秩序相关的风俗和夫妻忠贞的目标而外,我还为自己订了一个社会协调和平静的更加隐秘的目标。这一目标本身也许更加伟大,更加重要,至少在人们所处的那个时期就是如此。《百科全书》所引发的那场风暴还远远没有平息,正处于最激烈的时候。对立双方全都在声嘶力竭地互相攻击,简直就像一群恶狼在互相撕咬,根本不像是一些基督徒和哲学家在相互切磋,取长补短,共同回到真理的道上来。也许双方只差一位叱咤风云、深孚众望的领袖来把这场争斗变成为内战了,否则,天知道心底里都怀着你死我活的刻骨仇恨的双方的这场宗教内战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生来就痛恨派别之争,对双方都坦言直陈一些严酷的真理,他们都听不进去。我又换了个方法,还头脑简单地以为是绝妙的一招,那就是铲除他们的偏见,并向双方指出对方堪受公众敬重和世人尊崇的优点和品德,从而缓解他们相互之间的仇恨。这个原应建立在假定人们都怀有善良意愿的基础上的颇不明智的打算,使我重蹈我所责怪的圣皮埃尔神甫的错误,所以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非但没能使双方弥合,反而引火烧身,遭致双方的夹击。在此期间,经验使我感到了自己的荒唐,我敢说,我以前真的是非常地傻,那份热情无愧于启迪我去这么干的动机。我描绘了沃尔马和朱丽二人的性格,心里怀着一种喜悦,使我企盼着能把这两个人写得都很可爱,而且,还要使她俩相映成辉。
我很高兴粗略地定下了我的提纲,于是便回到我已设定的详细细节上来,并经安排整理,产生了《朱丽》的头两章,然后,在冬季里,怀着无法形容的喜悦,把它们写好,誉清,用的是最漂亮的金边纸,并用天蓝和银灰的粉末把墨迹吸干,还用蓝色窄丝带把它们装订成册,总之,我像皮格马利翁塞浦路斯传说中的国王和雕刻家。他请求美与爱的女神赐予他一个如他所雕刻的雕像一样美的女子。于是女神使雕像活动起来,与他成婚。根据这一传说,产生了不少的作品。一样,对我所疾情的两位妩媚少女,真不知如何献媚,如何疼爱是好了。每天晚上,我坐在炉火旁,把这两部分一再地念给两位“女总督”听。女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同我一起伤心地抽泣着;母亲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她根本就没听懂,只是静静地呆着,在我停下来的时候,总是那么一句:“先生,这太美了。”
埃皮奈夫人不放心我独自一人在林中独屋中过冬,便常常派人前来了解点我的情况。她对我的友谊从未这么真诚过,而我对她的友情也从未这么热烈过。在这番深情厚谊中,有一点是必须说出来的:她曾把她的画像派人送来给我,并要求我把我的画像赠送给她。我的画像是拉图尔画的,曾在沙龙中展示过。她对我还有一次关注也是必须提及的。那关注貌似可笑,但却与我的性格演变有关,因为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天,天气十分地冷,我在打开她派人送来的一个包裹时,发现她亲自为我置办的东西中,有一条小衬裙,是用英国丝绒做的,说她已经穿过,想让我用它来改一件背心。随物附带的信笺,语气亲切动人,充满了温情和天真。这种关怀超出了友谊,令我感到极其温馨,仿佛她脱下衣服来让我穿。我激动不已,热泪盈眶,无数次地亲吻信笺和衬裙。泰蕾兹以为我疯了。很奇怪,埃皮奈夫人对我表示的友情之中,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那么使我深受感动,而且,甚至在我俩绝交之后,每当我回忆起此事来,仍为之动容。我把她的短笺保留了很久,而且,要不是它与我同一时期的其他信函遭到同样命运的话,我也许仍旧保留着。
第四部分;离开了退隐庐这种爱已为时过晚
尽管那时我的尿潴留症使我冬天不得安宁,而且,有一部分时间还不得不受探条之苦,然而,总的来说,那是自从我在法国住下来之后,我所度过的最温馨、最宁静的一个季节。在恶劣天气使我远避不速之客的那几个月中,我比以前和之后更多地体味了独立、平静和简朴的生活,而且越是享受其乐,就越是觉得其可贵。我没有其他伴侣,只有现实中的两位“女总督”和脑子里的两位表姐妹指朱丽和克莱尔表姐妹。相伴。特别是在这时候,我日益在为自己的明智之举而庆幸,不去理会我的那些见我摆脱了他们的专横而恼火的朋友的叫嚣。当我听说一个狂人的谋杀事件指1757年1月14日,路易十五的侍从达米扬趁国王上车之际,用小折刀刺杀国王一案。时,当德莱尔和埃皮奈夫人在信中跟我谈起肆虐巴黎的纷乱和骚动时,我是多么地感谢上帝使我远离这可怕和罪恶的场面啊,否则这只会加深、激怒混乱景象早已使我产生的那种暴戾脾气。而当我在自己的幽居周围看到的只是一些赏心悦目、甜蜜美好的事物时,我的心便只沉浸于温柔的情感之中。我要在此津津乐道地把留给我的这最后的平静时刻的过程记录下来。在随着这如此宁静的冬日而来的春天里,我将要写的那重重灾难的胚芽萌发了。在这纷至沓来的灾难当中,大家再也看不到我有喘息一下的间歇时间了。
然而,我似乎记得,在这段平静的日子里,即使我蜗居乡间,也仍然受到奥尔巴什那帮人的干扰,不得安宁。狄德罗就给我制造了一些麻烦,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想《私生子》就是这年冬天出版的,我马上就要谈到它。除了大家随后就会知道的原因而外,有关这段时期我剩下的可靠资料已不多了,连别人留给我的资料在日期上也很不确切。狄德罗写信是从不注明日期的。埃皮奈夫人、乌德托夫人写信也只是注明星期几而已,而德莱尔也常常同她俩一样。当我想把这些信件按时间顺序理一下时,就不得不连猜带懵地补上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不确切的日期。因此,既然无法十分准确地指明这些纷争的起始日期,我便干脆在下面把我所能记起的一切放在一起加以阐明。
春天来临,我那缠绵悱恻的癫狂更加厉害,在欲火攻心之际,我为《朱丽》的最后几部分编纂了好几封信,信中洋溢着我在写它们时的那份欣喜若狂。特别是写极乐世界和湖上泛舟的那两封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两封信是在第四部分的结尾。凡是读到这两封信的人,如果不感到动情,不感到自己的心沉浸于促使我写它们时的那种柔情之中的话,那他就该把书合上,因为他不是个能判断感情之事的人。
正是在这个时候,乌德托夫人出乎意料地第二次前来探访。她的丈夫是近卫队队长,不在家,她的情人也在服役,所以她便到蒙莫朗西山谷中的奥博纳来了。她在那儿租有一座很美的房子。她就是从那儿来退隐庐作一次新的效游。这一次,她是骑马来的,还女扮男装。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这类假面舞会式的装扮,但她的那副浪漫式的打扮却让我为之动情,是真正的爱情。由于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而且其后果是我每忆及于此便难以忘怀、并觉得心有余悸的,所以我必须把这件事稍微详加说明一番。
乌德托伯爵夫人年近30岁,谈不上美貌;脸上有小麻点;肌肤不细腻,眼睛近视,而且有点圆突。但尽管如此,她却显得年轻,既活泼又温柔,待人亲热。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天然卷曲,垂及腿弯。她身材小巧,举手投足显得既笨拙又高雅,她的思想颇为纯朴,惹人喜爱;快乐、轻率和天真在她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她妙语连珠,但却并非搜肠刮肚而来,有时竟是脱口而出。她多才多艺,会弹羽管键琴,舞跳得很好,还会作上几首很不错的诗。她的性格简直像天使;她心地善良;除了谨慎和坚强不足而外,她具备了所有一切美德。特别是,她在为人方面是那么地忠厚,在交友上是那么地忠贞,所以连她的仇人对她都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所说的她的仇人,是指那些憎恨她的男男女女,因为,就她来说,她没有一颗恨人之心,而且,我认为,我俩的这一共同点大大地促使我倾心于她。在我俩推心置腹地交谈的过程中,我从未听见她说过其他人的坏话,甚至连她嫂子的坏话,她都没有说过。她直来直去,对任何人都无法装假,对任何人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而且,我深信,她甚至同她丈夫经常谈起她的情人,就像是在同她的朋友、她的相知以及所有的人谈起一样。最后,无可辩驳地证明她的卓绝天性的纯洁和真诚的是,她粗心、轻率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常常信口说出一些对她自己来说很不谨慎的话来,但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伤害人的话。
她很年轻的时候就被迫嫁给了乌德托伯爵。乌德托是个有身份的人,是个好军人,但嗜赌成性,好惹是生非,不和蔼可亲,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她在圣朗拜尔先生身上发现了她丈夫的所有长处,而且其品行堪称表率,有头脑,讲道德,有才华。如果说对本世纪的风尚还有什么可以原谅的话,那无疑是一种依恋之情。这种依恋之情的持久使之纯净,它的效果使之光彩,而且只有在双方相敬如宾的时候,它才能牢固。
照我看,她来看我,是有点心血来潮,但更多的是为了取悦于圣朗拜尔。他曾怂恿她来,他不无理由地相信,在我们之间开始建立的友谊会使我们仨人之间的这种交往变得愉快。她知道我了解他俩的关系,可以无拘无束地跟我谈论他,所以她同我在一起觉得舒畅也是很自然的事。她来了;我见到她了;我正陶醉于一种没有目标的爱;这种陶醉迷住了我的眼睛,把爱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我在乌德托夫人身上见到了我的朱丽,很快,我的眼睛就只盯在乌德托夫人身上了;她的身上有着我刚刚装点我心头的偶像的所有的美德。她以她那热情似火的情侣的身份跟我谈起圣朗拜尔,使我无力自拔。爱情的巨大感染力啊!我一边听着她在讲,感到自己就在她的身旁,不觉甜美地浑身在发颤,这是我在任何人身上都未曾有过的感受。她不停地说着,我觉得激动不已;我以为只是在关注着她的感情,可我其实已产生了类似的感情了;我在大口地饮鸩止渴,只觉得醇美无比。最后,我既未觉察,她也没感觉到,她对她的情人所表达的全部的爱激起了我对她的爱来。唉!这种爱已为时过晚,这其实是对一个心里完全恋着别人的女人的既不幸又强烈的激情,真令人痛苦难耐。
第四部分;离开了退隐庐她和她的情人
尽管我在她身旁感受到了异常的冲动,但一开始我并未发觉心里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在她走了之后,我想思念朱丽的时候,才惊奇地发现自己一心想着的竟是乌德托夫人。这时候,我的眼睛才睁开了;我感觉到自己的不幸,我为此而叹息,但仍未料到其种种后果。
我颇费踌躇,不知今后该如何跟她交往,仿佛真正的爱情留下了足够的理智让人去思考似的。当她出其不意地又来找我的时候,我正举棋不定。这样一来,我便心里亮堂了。伴随邪恶而来的羞耻心使得我哑然无语,在她面前抖个不停;我不敢开口,也不敢抬头;我的心慌乱得难以形容,她不可能没有看出这一点来。我决心向她坦白我心慌意乱,让她去猜原因:这等于在很明白地告诉她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了。
如果我既年轻又可爱,如果后来乌德托夫人心软了,我就会在这儿谴责她的行为举止。但情况并非如此,所以我只有赞美她,崇敬她。她作出的决定既是慷慨的,又是谨慎的。她不能突然疏远我而又不向圣朗拜尔讲明原由,因为是他让她来看我的,那样的话,就有可能导致两个朋友绝交,也许还会闹得满城风雨,这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她对我既敬佩又亲切。她可怜我的癫狂,但却不是在迎合,而是深表同情,并尽力地使我得以摆脱。她很高兴能为自己的情人和她自己保留一位她瞧得起的朋友。她常常高兴异常地对我说,等我冷静下来,我们仨人之间的关系将是温馨甜美的。她并不总是只局限于这种友爱的劝诫,在必要时,也毫不客气地对我严加训斥,这也是我应该受的。
我也在严厉地责备着自己。一旦独自一人时,我便冷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