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杂集电子书 > 温柔的夜 >

第19节

温柔的夜-第19节

小说: 温柔的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利亚的先生嘛!天天在土地旁边那家有弹子房的酒馆里,他呢,喝一百几十块钱一公升的葡萄酒,你先生呀,难得跟朋友去一次,只喝得起六十八块一公升的,法兰西斯倒是大方,听说马利亚替我们打扫,还请我喝了一杯呢。”荷西说。“那个家一共三个人有收入?”我问他。

“五个。大儿子在旅馆做茶房,大女儿在印度人的商店做店员,他们的车,是英国摩里斯进口轿车,住的是国民住宅,一个月只要付三百五十块,二十五年以后就是他们的了。”

我听了十分感触,反倒同情起自己来了,很小心的问荷西∶“你为什么没有这种保障呢?”

“我们的工作是看工程的,跟固定的公司不同,再说,我没有参加任何工会。”荷西很安然的说。

“为什么不参加?”我叹了口气。

“有事找律师嘛,一样的。”

“马利亚常常恨我呢,听了去年共产党竞选人的话,总是叫我资方、资方呢!”我咬咬牙狠狠的说著。

马利亚并不是个过分懒散的人,她只是看人做事而已。

有一天我看见她挂在二楼那家人家窗坍殷勤的擦玻璃窗,我有趣的站住了。

“马利亚,我住了半年了,玻璃窗一直是自己擦呢,什么时候轮到您来帮帮忙。”我笑著说。

“这家人每月另外给我小帐的。”她不耐烦的说。

这家的太太听见我们谈话就走了出来,对我点点头,又在走廊上轻轻跟我说∶“太苦啦,孩子又多,是帮助她的。”

我抿嘴一笑跑掉了。

也许马利亚看透了我是拿她没有办法的人,有什么事情仍是大大方方的来找我。

“女孩子,法兰西斯的车今天送去保养了,没人送我回家,你送我去怎么样?”她要求人的时候,脸就软了,笑得一块蛋饼似的。

我望著她,说∶“不去。”

“我从来不求你的。”她的脸色僵了。

“上礼拜我发烧,黛娥到处找您,请您来换床单、扫地,您跟她怎么说的?您说,我是一个星期扫一次的,多了不去。”

我好笑的说。

“本来就是嘛!”她耸耸肩。

我咬著原子笔,看了一眼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再也不理她了,低下头来看书。

走廊那头荷西吹著口哨过来了。

马利亚马上跑上去求他,荷西无所谓的说∶“好啊!我们送您回家。”又叫著∶“三毛,快出来。”

“我不去。”我冷淡的说。

“我送了她就回来。”荷西喊著。

“不必回来了。”我大叫起来。

荷西过了很久才回来,说法兰西斯请他喝酒呢。又形容了马利亚的房子,四房一厅,有这个,有那个,前有小花圃,后有天井,最后又说∶“还有,她有一样你做梦都在想的东西。”

“什么?”我好奇的问。

“全新电动,可以绣花的缝衣机,三万九买下的。”

我听了苦笑了起来。

“荷西,一公斤新鲜牛肉是四百六十块,马利亚的国民住宅大概每月分期三百五十块买下的,可是下次选举她还要选共产党,你我要投什么党才能把她的缝衣机抢过来,问你?”

夏天来了,我有事去了马德里半个月。

回来时顺口便问荷西∶“马利亚有没有常常来?我托了她的。”

“不知道,我上班呢,下班回来也看不出。”

“做了家事总是看得出的嘛!”

“奇怪就是看不出呢!”荷西抓抓头。

我去菜场买菜,那个算帐的小姐一见了我,当大消息似的向我说,“你不在的时候,马利亚在你床上睡午觉,用你的化妆品擦了个大花脸,用你的香水,切荷西吊著的火腿,下班时还把你的披肩围在身上回家,偷看你们的文件房契,还拿了你的防晒油去海边擦。”

“她自己讲的?”我带笑不笑的说。

“她自己夸出来的,我跟她说,当心三毛回来我告诉她,马利亚说,啊,三毛是傻瓜,说了也是一样的,才不在乎呢。”

“谢谢您,再见!”我笑了起来,好高兴的。

在路上遇到女友卡门,她尖叫了一声,愉快的说∶“呀!回来啦!以为你还在马德里呢!”

“还好回来了,你不在,荷西带女人回家,晓不晓得?”她拉拉我,低声的说。

我一向最厌恶这些悄悄话,听著脸上就不耐烦了,卡门却误会了我,以为我在生荷西的气。

“马利亚去给荷西打扫,听见里面有女人说话声,吓得她马上逃开了。”卡门说。

“又是马利亚。”我叹了口气。

“好啦!你可别跟荷西闹哦,男人嘛!”卡门扬扬手走了。

我跑到黛娥那儿去,气冲冲的对她说∶“马利亚那个死人,竟然说荷西带女人回家,如果他会做这种事,我头砍下来给你。”

黛娥听了大笑起来,指著自己∶“女人在这里嘛!就是我呀!埃乌叫我天天去喊荷西来家吃饭,他不肯来,乱客气的。”

埃乌是黛娥的丈夫,荷西的同事。

“奇怪马利亚怎么那么会编故事,她明明看见是我。”黛娥不解的说。

“你这一阵看见她没有?”我问。

“度假去啦!不会来跟你扫地,你傻瓜嘛!”

过了十多天,有人按门铃,门外站著一个全身大黄大绿的女人,用了一条宽的黄丝巾系在头发上,脸上红红白白的,永不消失的马利亚又出现了,只是更艳丽了。

“女孩子,好久不见啦!”她亲热的一拍我的肩,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进来了。“快给我杯啤酒,热死人了。”她一向是轻慢我的。

“您算来上工吗?”我笑著说。

“上工?你疯了?我是下来买菜的,顺便来看你。”

“谢谢!”我说。

“你在马德里还玩得好吗?”

我又谢了她,她喝完冰啤酒便走了。

对这个人,她还不配我跟她闹。

在那天下午,我再度进了兰赫的办公室。

“马利亚不必再替我打扫,这三千块清洁费我这月起也不再付您了。”我简单的向他宣布,这一次不再是商量了。

“这不合规定,早就说过了。”兰赫自然又来这一套,不很客气了。

“什么规定?谁定的?住户租屋,要强迫合请佣人吗?请了个无耻的不负责任的工人来,您明明知道得很清楚,管过她吗?”我冷笑起来。

“你不付,我薪水平均不过来了。”他脸色也难看了。

“那是您的事情,这十个月来,我一忍再忍,对您抗议了快二十次这个马利亚,您当我过一回事吧?”说著说著我声音就高昂起来了。

兰赫没有什么话好回答,恼羞成怒,将原子笔啪一下掷在桌上,我本来亦是在气头上,又看见这人这么的态度,自己也恶劣起来,完全没有考虑个人的风度,顺手举起那本厚电话簿,惊天动地的给他摔在桌上,走出去时,想到平日每月准时去付房钱时,亲热的叫著他∶“兰赫先生!兰赫先生。”

自己又是一阵恶心,将他的办公室门□一把推开,昂然走掉了。

好多年没有对外人那么粗暴,闹了一场回来,心跳得要吃镇静剂。

没多久,听说兰赫多给了马利亚半年的薪水算遣散费把她退了。

又听说马利亚要告兰赫侮约。

再听说马利亚终于争取到多一年的薪水,不再闹了,同时她的社会福利开始给她为期两年的失业金,金额是原薪水的百分之七十五。

有一日我去后山新的一个住宅区散步,突然又看见马利亚了,她在一幢白房子的阳台上拚命叫我,样子非常得意。

“您在上面干嘛?”我喊著。

“看护一个有钱的外国老太太,薪水比以前好,又没有人管我,这里政府查不到,失业金照领呢!”她好愉快的说。

“恭喜了!”我无可奈何的说。

这时,一个削瘦的坐轮椅的老太太,正被马利亚粗鲁的一把推出阳台来,快得像炮弹一样。

老人低著头,紧紧的抓住扶手,脸上一副受苦受难怯怯的表情。

我别了马利亚,经过芭蕉园,在一个墙洞里,发现一座小小的圣母像灰尘满身的站著。

伸手摸摸,是水泥粘住的塑像。

我搬来了一块石头做垫脚,拉起自己的长裙子替圣母擦起脸来。望了一下四野,芭蕉树边一丛月季花,我跳了下去,采了一朵来,放在圣母空空的手中。

这时好似听见兰赫在说,“她们都叫马利亚,换一个来,又是一个马利亚,都一样的。”

又好似听见荷西在高歌∶“马利亚,马利亚,我永远的马利亚。”

我细细的擦著这座被人遗忘了的圣像,在微凉的晚风里,圣母的脸上仿佛涌出一阵悲恸,我呆住了,再一细看,她仍是低著头,一样的温柔谦卑,手中的月季花,却已跌在地上了。


附录


我不是三毛迷


读《温柔的夜》


周 粲

据说迅一些读者,迷上了三毛的作品这些读者,被称为“三毛迷”。

我不是三毛迷。几十岁的人了,只会有“执著”,不会有“迷”的。但是自从有了三毛之后,三毛的书,我倒是看了不少。屈指一数,计有∶《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骆驼》、《稻草人手记》和最近才出版的《温柔的夜》。

一直都以为三毛是属于沙漠的她的文章所以写得好,完全因为她到了撒哈拉沙漠要是她一旦离开了这个地方,她就再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三毛自己也有这种想法。记得她在一篇文字里也这么表示过。那一阵子,她似乎很苦恼,觉得自己写不出好东西。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当我读完了《温柔的夜》,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三毛并不是仅仅属于沙漠的离开了沙漠,三毛仍旧能写出好东西来。

在读《温柔的夜》的时候,我私底下一直这样想∶唔,这一篇写得不错不过,恐怕也只是这一篇写得好而已接下来的,总不会都写得精采吧?这是不可能的。就是一般的大作家的书,也不是这个样子。三毛还不是什么大作家一点也不是。但是看了一篇又一篇,我竟然发觉里面的每一篇,都有一些东西能深深地把我吸引住。

就说第一篇《寂地》吧,吸引我的是一股气氛。在一篇文学作品里营造气氛到这么成功,是不容易的。这篇作品的重点是在“脸狺”这种东西上面。什么是脸狺?世界上有没有脸狺?是萦绕在作品中人物心里的问题。后来问题多了一个,那就是脸狺出没的地点。于是情节的发展推进另一个高潮。当三毛说了一句“脸狺贪心!”的时候,她拉下来这样描写∶“这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怪风,眼看将尽的火堆突然斜斜往我轰一下烧过来,荷西一拖我,打了半个滚,瞪著火它又回来了,背后毛毛的感觉凉飕飕的爬了个全身。”

读到这里,谁者差不多已经透不过气来了。第二篇《五月花》是集子里最长的一篇,占了大约九十页。这一篇的写作手法也比较新它是以日记的方式写成的。作品中的人物,除了三毛和荷西夫妇之外,还有荷西沙漠里的老同事路易、老板娘杜鲁夫人、杜鲁医生、荷西的雇主汉斯、汉斯的太太英格等。三毛这样形容杜鲁夫人∶“她,三十多岁,一件淡紫缀银片的长礼服拖地,金色长耳环塞肩,脚蹬四寸镂空白皮鞋,头发竖立,编成数十条细辫子,有若蛇发美人,一派非洲风味,双目炯炯有神,含威不怒,脸上荡著笑,却不使人觉著亲切,英语说得极好,一看便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只是还不到炉火纯青,迎接人的方式,显得造作矫情。”

经三毛这么一形容,杜鲁夫人的形象,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读者面前了。

用来介绍英格的文字也很出色。三毛说∶“英格很年轻,不会满三十岁,衣著却很老气,脸极瘦,颧骨很高,鼻子尖尖的,嘴唇很薄,双眼是淡棕色,睫毛黄黄的,看见她,使我想起莫底格尼亚尼画中长脸,长脖子,没画眼珠的女子,又很像毕卡索立体画派时的三角脸情人,总是有个性的,不算难看,透著点厉害,坐在她前面,总觉坐在冷气机前一样。”

如果读者看过莫底格尼亚尼和毕卡索的画,英格的形象,简直呼之欲出。从这一点来看三毛,她在人物出场时经营的文字,并不会比白先勇逊色。

《五月花》所写的,似乎是一些琐琐碎碎、跟读者的生活毫无关系的事但是由于三毛把里面每一个人物包括她自己在内都写活了,所以读起来趣味盎然。同时,读者为了想知道荷西最后是否拿得到汉斯欠他的那几千块美金的薪水,也就迫不及待地追看下去了。

在这一篇作品里,三毛在刻划自己的性格,刻划得很好。

正如彭歌所说∶三毛“仿佛柔弱,却很刚强”,当汉斯想表示屈服,对她说∶“好啦,和平啦!啧!没看过你这种中国女人”时,她敢瞪著他说∶“你当我是十八世纪时迁去美国筑铁路的唐山猪仔?”到了汉斯无可奈何,又说了句“好啦!”时,她会加了一句,说∶“你这个变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