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酝酿十年经典之作:十年-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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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柿鸡蛋，还有炸豆瓣酱，当然，楚江南还亲手为我剥了一粒大蒜，吃吧，他说，去寒。
会有味的，我说，嘴里会有味。
我不嫌。他笑嘻嘻地说，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他又伸出手来。又要刮我鼻子？我问。
他说，嗯，我喜欢刮你的鼻子，你知道么？你的鼻子长得特别希腊，一点也不像中国人的鼻子，我怀疑你是混血儿。你的眼睛也和别人不一样，有一点点蓝，你看过《天堂电影院》这个电影吗？里面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蓝眼睛的女人最难搞，你的眼睛就有一点蓝。
是吗？
我立刻掏出小镜子照。结果发现又上当了，我哪里有什么蓝眼睛，我的眼睛多黑啊。黑的黑的，我说，和黑夜似的。
他总是逗我，我没有发现他这么有意思，简直太有趣了。他说，那得分和谁，我立刻又想起卡莲来，我问他，卡莲怎么办？
他看着我，于北北，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喜欢你，爱你，不希望再掺上第三者，如果再把卡莲加进来，我们的关系会非常乱，你明白么？
明白了。
是的，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能和人分享，唯有爱情不能，因为，爱是这样自私、唯一。它是自己的，绝对不能和别人一起分享。尽管她是我的好朋友卡莲，虽然我心里如同做贼一样，可是，我不能把自己的爱和卡莲一起分享，不能。
十年 4（12）
晚上，北京站。
我们坐在候车室里，暖气不太好，很冷，我们紧紧依偎着。
到了杭州给我打个电话，好好学习。你肯定能考个好大学，考到北京来。我成绩一般，但也会努力，明年春天北京有一个歌手选拔赛，我要试一下……他嘱咐着我，我答应着，却觉得眼前的一切和做梦一样。
我们东一言西一语地说着，太快了，这一天太快了，我舍不得离开他，是的，舍不得。
高考之后见，马上就高考了，很快的。
不，之前还要见。我说，我会想你的，我很花痴的。
好，我听你的。他又伸出手，我把鼻子伸了过去，非常配合。
我会想你的，我说。
他说，我也是，我会想你想得不行不行的，非常不行不行的。
我更会想得不行不行的，非常不行不行的。
我们就要这样抒着情，笑着，我的眼里有眼泪，这次，我来对了。不敢来，怎么能把我自己的爱情抓到手？
所以，我感谢自己的勇敢和不要脸。爱到一定程度，就要不要脸，不要脸于爱情而言，是多么高的境界啊。
要上车了，楚江南买了两个红苹果，几个香蕉，还有话梅糖，还有方便面，还有水。他说，饿了就吃，吃饱了再想我，要不想我都没有力气。
好，我说，我会吃饱了再想你。
站台，我几乎是最后一个上火车的，楚江南挥着手，别和男人说话，累了就听会儿歌，多吃水果，别上火……
而我只是一个劲地说，楚江南，你要想我，要给我写信，要给我打电话……
火车带走了我最后的声音，我站在火车窗户那里，哭了。
再见，我的楚江南，再见。北京。
8
家里炸了窝。
居然报了案，我丢了。
父母把电话打到卡莲家，卡莲说，没来啊。
以前也在卡莲家住过，可是父母没有打过电话，这次打电话是因为二姨从哈尔滨来看我们，特别是想看看我，结果我妈打电话给卡莲，让我接电话，而卡莲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说，没在我这儿啊。
结果完了。
天下大乱了。
我的手机不知何时停机了，一个人单枪匹马出来，把所有的钱全带了出来。我妈一看，存钱罐的钱全没有了，肯定是跑了。
电台电视台电线杆子上全发了寻人启事，人丢了，不知去向了。
所以，当我出现在家门口时，从来没有打过我的爸爸举起手就是一个耳光。
一夜之间，他和妈妈的头发白了很多。
他们以为我出事了。
卡莲也在我的家里，还有老师还有同学，而我，是带着初恋初吻的激动心情回来的，我知道，我错了，我吓坏了他们。
老师和同学安慰了一下我父母就走了，只有卡莲留了下来。
哪里去了？妈问。
北京。
去干什么？
找人。
找谁？
我低下头。
是，我有自己沉默的理由，我可以不说，我十八岁了，已经大了，为什么事事都要汇报？我不，不说。
你呀，妈指着我的额头，从小就犟，就特别有主意，早晚你会吃亏的，你放心，我早晚让你气死了。卡莲，你问问她去哪里了，今天就不要走了，给家里打个电话，住阿姨家吧。也开导开导一下这死丫头，哎，我让她活活气死了！小时候也是，十一二岁也是离家出走，自己太有主意了，真是太没法管了！
我错了，妈。我说，我以后不了。
别理我了。妈说，我烦你。
我知道妈虽然这样说，可是，她是宠我的疼我的，我想，早晚有一天她会理解我的出走的。
卡莲留了下来，然后静静看着我。
她安静起来真可怕，有一种凉凉的眼神，好像一条小蛇，她看着我，然后不容置疑地说：你是不是去找楚江南了？
十年 4（13）
是，我说。
谢谢你，她说，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天啊，她误解了，她以为我是为她去找楚江南的。
她还在说，我知道你心疼我，舍不得我这样单相思，所以你去找楚江南了，你会找到他的对吗？然后让他来爱我，是不是？你把我的痴情全告诉他了对不对？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会帮我，你一定会，对不对？她几乎语无伦次。
看着她的眼神，我低下头。
你没有找到他？没有关系，下次我们一起去找，总会找到的，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不，不是。我说。
什么不是？你不说去找楚江南了吗？
是去找楚江南了，可是，不是为你！
我终于说了出来，是的，我要说出来，我不能让这个秘密把我活活压死了，我要为自己说一次话，为自己活一次。为什么，我不能有喜欢楚江南的自由？既然楚江南不喜欢卡莲，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楚江南呢？
那是为谁？
我为了我，为我自己。我平静地说。
卡莲一下子站了起来。
为了你？！
是的，为我！
你？
我也喜欢楚江南，很喜欢很喜欢，可是，因为你喜欢他，我不敢说，我只有躲着他。可是，你不知道，楚江南一直喜欢我，是他让我去北京找他的！
他让你去北京的？
是。
你们——卡莲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你——你怎能欺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于北北，我最信任你了，你不会骗我的，你不会的。
我没有骗你，我无能为力。
什么叫无能为力？！你就是骗我！你明明知道我这么喜欢他，你明明知道我快为他发疯了，可是，你却中间插一腿，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简直是背叛！
卡莲大声地嚷着，我看到她因为愤怒而变形的脸，我低下头。是的，我不知如何解释如何说明，我只能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哪有这么简单！卡莲几乎拂袖而去，于北北，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你知道我这个人，我记仇！
说完，她走了。
我想追出去，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也许我和她之间，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了。
天黑下来，妈叫我们来吃饭，她发现卡莲走了，然后问我，卡莲怎么走了？
有事，我说，她有事走了。
妈坐在我身边，我靠在妈的肩膀上，哭了——妈，我说，妈，我好难受。
妈抱了抱我，傻孩子，其实，妈知道你为什么去北京，一定是去找一个男孩儿，对不对？你呀你，和妈年轻时一样的。
这一夜，夜太黑，太长。梦中是两个人，一个是楚江南，一个是卡莲。楚江南在后面紧紧追赶着火车，我再也看不到他了，卡莲在悬崖上悬着，我伸出手去救她，却连自己都掉到了海里！
我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卡莲真的会恨我吗？她说她记仇，我们好得和一个人一样，她真的会记仇么？
早晨起来，头很晕地去了学校，刚一进门，看到很多同学在看着我。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卡莲的表情很冷漠，我冲她笑笑，她根本没有理我。
我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感觉气氛不对，当我抬起头时，我傻了。
黑板上，有六个大字：于北北不要脸！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炸了出来，我都蒙了。那六个大字就在黑板上，那么显眼，那么刺眼，那么让人无地自容。
我冲上讲台，拿起黑板擦，使劲地擦着。粉笔灰掉到我的衣服上，我的眼泪也掉到我的衣服上。擦完了，我冲出了教室，恰好撞到英语老师身上，她叫着我的名字，而我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我跑啊跑，跑到学校外面的池塘边，放声大哭。
十年 4（14）
卡莲，你太过分了！
我知道，是她，一定是她！
她说过，她从小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宁可毁掉。
现在，她要毁掉我吗？
一个上午，我坐在池塘边，冷冷的风吹过来，吹得我脸生疼生疼的。这是最冷的冬天啊，我好像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树，就这样孤单着，薄凉着，而我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安慰我。
我和卡莲的友谊就这样完了吗？
虽然她污辱了我，可是，我还是要尽力，是的，我知道她不是一个坏女孩，她一定是气疯了，从小父母的骄宠和挥金如土，让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她不允许楚江南喜欢上我，更不允许我喜欢楚江南。可是，谁能拦住爱情发芽？谁能？
我想，我必须和她好好谈一谈。
中午，我在上课之前找到卡莲，我叫她，她扭过脸，根本不理我。
卡莲，我们必须谈一下。
她冷笑一声：你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吗？
你不能对我这样！
那么我对你怎么样？
难道我们之间的过去你都忘了吗？我病了，你给我买很多水果和漫画书；你伤心了，我陪你去酒吧里唱歌，我们一起逃课去看电影，我们一起跑到上海看演唱会，你都忘记了吗？
你还记得过去？还记得我们如此好过？谢谢你记得，不然，我还不知道是我的好朋友抢了我的男朋友！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如果不是你，可能他就会喜欢上我。我们都喜欢音乐，都是特立独行的人，我们多么相似，你是谁？一个灰姑娘，一个土得掉渣的女孩子！
我的眼泪刹那间充满了眼窝，她在讽刺我打击我。是的，我不如她，处处不如她，没有她的花容月美貌，没有她的才华，甚至学习也不如她好，更不能比的是，她是富家千金女，可以去全世界度假，而我连飞机都没有坐过。如果不是去找楚江南，我根本连坐火车的机会都没有。
我咬着嘴唇，看了她一眼，然后用恳求的口气说：我们之间可以不这么说话吗？我们平心静气地谈些事情好吗？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奉陪，我爸的司机来接我了，再见。
说完，她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我知道，我们曾经有多好，现在就有多疼。原来和一个人走太近是这样危险，如果我们是普通朋友，我不会受这样深的伤害，如果我们不是好到快成了一个人，怎么会有她说这种话令我痛不欲生？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喜欢她，还是恨不起来？难道是我前世欠她的吗？
让我更受伤的是，当我走进教室时，当我路过卡莲身边时，她往往会借机扭过脸，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声音之大，速度之快，暗含着无限的仇恨。
我们之间，彻底成了陌路。
以前我们一直盼望上体育课，在体育课上我们可以不跑圈，然后在图书馆边说悄悄话，开小小的玩笑，交流最近听的新歌，或者说说哪个男生难看哪个男生好看，给各科的老师起外号。可是现在，我看到她和其他女生一起开心地笑着闹着，她给她们买冰淇淋吃，我站在一边，看着她们，万分惆怅。
她在拉拢别的女生孤立我。
她有钱，而这些女生是多么趋炎附势，她们喜欢接受她给的一切，好看的笔记本，漂亮的发卡和领带，她每人给一条，除了我。
当她们一起系上的时候，好像在看一个女生演出乐队，而我是那样与众不同。
她在用她的金钱收卖这些女生和她站在一起，每次我进教室都感觉到异样，而我抿着嘴，一言不发。自从和卡莲失和以来，我得了失语症，我以为自己会足够恨她，我以为我会一辈子不想理她，可是，看到她一个人孤独地在西湖边时，我仍然是心疼。
十年 4（15）
虽然，虽然她这样，这样地伤害我。
我给楚江南打了一个电话，我说，如果方便，你给卡莲写一封信好吗？哪怕，哪怕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卡莲，为了让她的伤心少一点。楚江南说，好吧，我听你的，这一切全是为了你啊于北北，到时候如果她更疯狂不要怪我。
一周之后，卡莲接到了楚江南的信。
我看到她炫耀地拿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