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未来 作者:世界人民的114君-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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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抬起头,左贤说,等我们长大了,一起离开家。严樊旬抬起头用睁不开的眼睛看左贤。左贤说,我不骗你。严樊旬说,谢谢。
那时候,左贤一直在想,如果能再强一点,再长大一点,就能保护严樊旬了。所以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就比任何孩子都盼望快点长大。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左贤坐在卧室的地上,慢慢翻着那几本陈旧的同学录,他知道上面没有严樊旬的字迹,但还是期待奇迹一般从头翻到尾翻动着。
小学六年级时,严樊旬说,我们是邻居,不会分开,不用写同学录。初中毕业时,他们俩忙着给叶若飞准备礼物,忘了还有同学录这码事。高中的时候,严樊旬二年级就辍学了,那之后根本没有见过面,更不要提写同学录了。
左贤很清楚留存下来的能保留记忆的东西没几个,靠得住的只有记忆而已。
去年年末,他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下面搀扶着丈夫的女人,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和严樊旬都失了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自从在Y市读书以来,左贤回家的时间变得很少,上班之后,就更加没有机会了。虽然怀念着家乡的人和事,希望为他们做些什么,但连见面都变得困难,其他的就更加无从谈起。
说到底,长大了并不代表可以变强,更不代表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左贤呼出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拿起手机,删删改改打了很久,编辑好了给严樊旬的短信。
“明天能见一面吗?”
他按下发送键,紧张地拿着手机,等待严樊旬的回信。没过一会儿,手机就震动起来。
“对不起,我有事情。”屏幕上只有这几个字。
左贤盯着那行短信看了很久,慢慢放下手机,站在书桌前,看向外面和煦的初秋阳光。
TBC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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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有阳光的地方也不一定可以被真正的幸福包围。
左贤转过身,看着被自己摊在地上的同学录,他记起当时的严樊旬,记起当时的自己。
初中的时候,严樊旬连妈妈寄过来的学费都很难从爸爸手上要过来,更不要说午饭钱。左贤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都会叫上严樊旬,他们一起走到巷子最里面的小店坐下,叫一碗面,用两双筷子一起吃。吃完之后,左贤偷偷把钱放在桌上,不让店员看见是谁付的钱。
“等我工作了,一定请你吃饭。”这是严樊旬很早之前向他许下的约定。
用一个碗吃饭,读一本书,课间时坐在同一个座位上说话,晚上走同一条铁路回家。看似重叠的生活在回到家之后变得不一样:左贤回家之后就能吃到妈妈做的菜,严樊旬则煮一点面条,滴几滴酱油吃下去。
等严樊旬的爸爸喝醉了或者赌输了回家,严樊旬就会挨打。因为常常吃不饱,严樊旬那时候个子很小,身体也差。在被打的过程中,他没有任何还击之力,只能抽个空跑出去,躲到巷子外头。
害怕回家之后还是会被殴打,严樊旬常常整夜整夜睡在外面。左贤记得有一个寒冷的深秋的晚上,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严樊旬从家里逃了出来,没有地方去,他跑到左贤家门口轻轻地敲了敲了门,左贤开门让他进去。严樊旬浑身是水,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左贤把自己的洗脸毛巾递给他,说,你赶快擦擦。这时候,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妈妈把左贤叫到房间里,说,严樊旬的家长离婚了,他爸爸喜欢赌,小孩子一定受到影响,你以后最好少和他在一起玩。
不知道是不是妈妈说话的声音太大了,等左贤走出房间之后,严樊旬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把没有用过的左贤的毛巾叠好了放在桌上。
左贤看着屋外的冰冷的秋雨,想追出去,却被妈妈拦住了。
半夜里,左贤一个人溜出去,他在巷子的最里头的屋檐下找到了严樊旬。虽然有屋檐,但是地上溅起的雨还是会毫不顾忌地打在严樊旬的身上。左贤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严樊旬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哭,全身湿透了发抖。
左贤叫了一声严樊旬的名字,走过去蹲下来抚摸严樊旬的头发,严樊旬往里面躲了一点,避开了左贤的手。他缩在墙壁的最里面,把脸埋在膝盖间哭,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颤抖。左贤从口袋里面掏出他最喜欢的糖,掰开严樊旬的手放进去。严樊旬哽咽地说了句,谢谢。左贤说,不用谢。
那一次,严樊旬得了急性肺炎,他在床上躺了3天,本来就消瘦的身体变得更加槽糕。病好了之后,严樊旬就不太爱说话了。如果左贤不叫他,他就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
那时候上美术课,别的孩子画的画都是彩色的,严樊旬画的画永远都是黄色。学医了之后,左贤才知道,那是极度缺少关爱的孩子才会使用的色彩。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能多关心一点严樊旬就好了,如果当时自己能更加勇敢就好了。但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也没有变得多么强大,而当初的自己,更加没有能力保护严樊旬。
每次只要左贤和叶若飞不在班上,严樊旬就会被很多孩子一起捉弄。初一时严樊旬很瘦,大家喜欢用手狠狠拍打他脊背,嘲笑他的爸爸是酒鬼。
人生是不公平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左贤就这么认为了。
严樊旬很懂事,成绩比左贤和叶若飞还要优秀,但他却需要为活着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每次家长会,严樊旬都会很早回家告诉爸爸,但那个男人没有去过学校一次。就算严樊旬的成绩是班级第一,他也没有为自己的儿子骄傲过。
小时候爸妈有时候会一起上夜班,爸爸妈妈都不在的晚上,左贤就和严樊旬坐在巷子口,看着那藏青色的天。
左贤把这一个星期省着没有吃的糖果都分给严樊旬,因为严樊旬很喜欢吃甜的东西,左贤几乎会把所有的糖都留着。那种包着糖衣的糖果小小的,一颗能吃很久。
那个时候,左贤并没有想象过不久之后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他只是在想,长大之后,就可以和严樊旬一起离开家了。
这想象中的未来不只一次在梦中出现过,以混沌不清的姿态。到底未来里面有着怎样的故事,那时候的自己并不知道。
未来是不可控的变量,幸福与否并不取决于彼此相爱的程度。它被很多个客观事实影响,这些事实不会根据相爱或者努力而改变。
处于逆境中可以做的唯一一件事是努力地活下去,因为在那个不可知的未来里面,也许会存在幸福这种东西也说不定。
那个可能会有的幸福,是左贤年少的时候不止一次地为严樊旬祈祷的东西。
TBC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我刷xq和开心刷到12点才开始更文……所以很短哇哈哈哈,请勿打脸。
07
07
左贤关了灯,躺在床上。熟悉的房间和熟悉的被褥里,弥漫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做学生的时候,为学习等一系列事情烦恼着,虽然也有过不想回家的念头,但遇到挫折的时候,就拼命地想回家。回到家里就能被完全保护起来,不论是躲在被子里还是单纯的呆在自己的房间中,都会放松下来,因为“家”是可以抵抗任何恐惧的地方。
严樊旬要怎样逃避那些可怕的事情呢?左贤想到了这件事。
在学校被欺负之后,严樊旬也没有办法回家去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在家中,殴打会升级,并常常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可以逃避的地方,只有巷子外的街角或者巷子里的屋檐。
左贤想到了以前的巷子,那个记忆中温暖的地方,也因为常常目睹严樊旬被殴打而变得昏暗起来。
黑色的门口,苍白的天井,还有灰色的墙面。房间的角落里,严樊旬坐在那儿,他把书放在腿上,靠着墙面浅浅地睡着,眼睛上或许还有淤青,鼻子下面或许还有血迹。
严樊旬说过他的梦想是和喜欢的人结婚,对于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来说,简单地结婚、生子,过一种寻常到无趣的生活,应该是最为幸福的事。
左贤记得严樊旬的梦想,记得自己的梦想,也记得叶若飞的梦想。
他和严樊旬从小认识,但认识叶若飞已经是初中的时候了。叶若飞是家里的养子,没有办法要求太多的东西,他说过他的梦乡是有一把吉他,组一个乐队。这些话听起来愚蠢,就像是孩子少年时都拥有的虚无缥缈的梦一样,但叶若飞说这句话的时候,左贤总觉得在未来的某个地方,这个梦想会慢慢变成现实。
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左贤昏昏沉沉像是要睡去的样子,却无法入眠。就这样恍惚了一夜,睁开眼时已经是早晨九点了。
他吃了早饭,和爸妈打了一声招呼,往外面走。
左贤回到昨天走的道路上,沿着肮脏的铁路一点一点地往前走。他花了很久时间才走到江边,慢慢地在昨天和严樊旬坐着的地方坐下。
对江的建筑模模糊糊映入眼中,左贤想起小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那里既然有了这样的建筑,就说明一些别的东西没有了。
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左贤每一次回家都会感到城市的变化。没有选择保留过去的人们正竭力留下自己活过的痕迹,这无意义的存在感又会很快被另一群人砸得分崩离析。
左贤站起来,沿着铁路回去,他顺着以前常走的道路往儿时住的巷子走。期待和恐惧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他不断地放慢脚步,再不断地加快脚步,如此重复了很多次,终于来到了和严樊旬一起长大的巷子那里。
树木还是十多年前的模样,铁路也依旧是当时的铁路,仿佛时间从未流逝过。
左贤往里面走,印象中高大的房子变得又破又小,到处写着红色的“拆”字,有的人家一看就没有了人,有的人家还如以往一样把被单拿出来晒。
上方的电线纠缠在屋檐上,仿佛风雨过后只剩几枝混乱枝桠的树木;门上的春联看黄黄旧旧,似乎很久没有换过;墙面剥落下来,露出了青色的小块石板。
墙上血红色的字似乎预示着这里的生命只剩一点了,以后所以关于这里的记忆,都要随着这些红色的字被埋入城市建设的洪荒了。
往里面走,巷子变得狭窄,道路和小时候走过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的陈旧一样的安静。墙上的红字有的被白色的颜料盖掉了,而有的白色的颜料上,又出现了新的红色的字。越往里面走,电线越混乱,随便抬眼,就可以看见掉落下来的不知属于那里的线。
左贤在以前自己家的门口停下脚步,看着那古老的屋子。屋子的大门紧紧地关着,暗红色的木横梁透出灰色的底色,上方的红砖从暗黄的水泥后面露出头来。门的左上方,电线在那里交汇,从墙壁中钻进去。
再往前走,就是严樊旬的家了,左贤放慢了脚步。
到了那里,他停下来,在同样紧闭的,同样写着红色大字的屋子前站着。记忆像是被打开蜂箱,不断地往外涌着回忆的液体,不断带来甜蜜的、针扎似的画面。
他记得以前自己常常在这里和严樊旬见面,把糖交给严樊旬,他也记得常常在这里抹去严樊旬嘴角的血迹,抚摸他的头发。
这些碎片般的、恍惚而清晰的记忆让他全身疼痛起来。他没有办法不想到严樊旬全身是血的样子。他背起严樊旬去医院,眼泪顺着面颊不断往下流。
过去的事情一件一件在心头绽放开,不管是在这里发生的,或是不在这里发生的。觉得不公平也没有任何办法,生活毕竟是个人过个人的,就算觉得对方可怜,就算觉得心痛,到最后痛苦依旧是别人的,自己收获的只有小小的因为同情而得到的满足感而已。
“左贤?”旁边有人叫他,左贤转过头,发现是邻居的阿婆。
那位牙齿掉光了的满脸皱纹的老人站在“福”字下面洗着衣服,仿佛油画一般。
她又叫了一声左贤,左贤唤了一声阿婆,走过去。
“你妈妈带你搬走的时候,你还好小一个。现在这么大个了。回来看看好,过几天就看不到了。这边马上都要拆了。”她看了看那边墙上红色的字。
左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斜前方的一个已经被拆了的家,那里只剩下一面墙和墙上歪斜挂着的铁画。墙的前方,暗褐色的横梁和砖块一同倒在地上,如同死去了很久的尸体。
左贤转过身子,看着站在那里洗衣服的老人,看着她头顶上的福字和她脚边杂毛的猫,他帮老人把低下的东西捡起来,和老人聊起了以前的事情。
自己还有时间去创造属于自己的空间,但老人们已经无法这么做了。生活了一辈子的证据,唯一存在过的证明,马上就要消失了。
花白的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