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晴雯-双飞-梁祝篇-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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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然相对。
梁山伯一时兴起,脱口吟道:“巨风自南来,掀动桑田绿。旅途倦征人,正
思青葱木……”
“唉……我说相公,你就不要在那里思青、思春的了,”四九停下来,把肩
上的担子又往上抬了抬,“像你这样一边走一边吟的,我们一天只能走个三四
十里路。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钱塘呀?”
“什么思春,真是有辱斯文!”梁山伯面孔一板,以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四
九的头。
四九正要开口,突然觉得有滴水滴在鼻尖上,紧接着又有一点滴在脸上,他
用手拭了拭又仰头看了看天。只见北面的天空已完全被黑云遮起,南面虽然还
好些,但也是黑云团团移动。
“不好,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可是客栈离这里还有两三里路呢,怕是来不及
了。”
梁山伯不知所措地看着忽然从天而降的雨点,“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相公,你看,前面,前面有个草亭子,”四九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草亭,
“还是到那里暂时避一避吧。”
“也好,也好,”梁山伯听了,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迭声说好一
边奔着草亭跑去。
偏偏天公像是有意要和他们作对似的,在离草亭只有几十步远时,大雨倾盆
而下,霎时梁山伯身上的蓝色粗布长衫被淋了个半透。梁山伯越发的心急,此
刻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了,加快脚步跑向亭子。
江南气候湿润,亭子四周长满了青苔,梁山伯在踏上台阶的时候突然觉得脚
下一滑,随即一个踉跄跌进亭子里,正扑到亭内一个少年的身上,四目相对两
人都是一怔。
他?他是……祝英台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那双黑眸!那是——“啊!”
突然回过神来,明白扑人自己怀中的竟是个男子,祝英台轻呼一声,反射性地
把怀中的男子向外推去。
“啊——”梁山伯被这一推,大叫一声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不偏不倚正撞
在挑着担子随后赶到的四九身上。
四九猝不及防,连人带东西向后一倾,被梁山伯压在身下。
“唉哟……相公……”四九忍不住大声呻吟,那书箱硬硬的硌得他后背好痛。
梁山伯狼狈不堪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整了整长衫和发冠,“四九,你…
…你还好吧?”
“好?好什么呀,唉哟……相公,你好重呀,几乎压死我了!”四九一边揉
着腰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抱怨连连。
“噗——”一声再也掩饰不住的笑声提醒了他们亭中还有别人。
梁山伯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书生正站在亭中,旁边跟着一个书僮,发
笑的正是那个小书僮。
那书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长得眉目清秀,头带八宝儒巾,月白色的长衫内
露出天青色的里衬,手中拿了把象牙骨扇,然而那双手却比扇骨更白,拇指上
套了个绿玉扳指。虽是刻意普通的装束,却依然有股掩不住的富贵之气。
“你笑什么呀?”四九看了有气,冲过去就叫,“要不是你们推我家相公,
我们也不至于摔倒……”
那书僮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家相公若是不扑到我家公子身上,哪个
屑于去推他?”
“又不是大姑娘家,扑到了又能如何?”
“——”
“银心!”书生低声轻叱,声音虽不大,却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梁山伯回过神来,躬身一揖,“这位公子请了,在下会稽梁山伯,因路遇大
雨,所以想借此处暂避一时,刚才之事实在是多有冒犯。”
书生听了身子突然一震,手一抖,象牙骨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公子。”书僮拾起扇子,轻扯了“他”的袖子一下,没有忽略“他”刹那
的失态。
“哦——”书生脸一红,接过扇子回了一礼,“兄台请了,在下上虞祝英台,
刚才,刚才真是对不住了。”
四九忍不住嘟囔:“怎么倒像个大姑娘似的……
“四九不得无礼!”梁山伯低叱一声,然后歉然看了看祝英台,“祝兄,得
罪得罪。”
祝英台摇摇头,轻咳了一下,“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梁山伯见状,脸上也是讪讪的,便不再说话。一时间,亭内寂寂无声,只有
亭外雨点滴答的落地声不时地传进亭内。 。“公子,雨停了,该赶路了。”银
心挑起行李,轻声提醒望着亭外出神的祝英台。
祝英台向亭外望去,果然云势开朗,雨已然大停,青天丽日,慢慢地显露了
出来。柳条枝杖下垂,经过雨水的冲刷,远远望去,呈现一片碧绿之色。柳树
下那道浅浅的细流清溪,曲曲弯弯的,从草亭右边经过,缓缓向麦垄中流去。
站在亭内,隐约可以听到溪水流动的泠泠轻响。溪边开了两株不知名的粉花儿,
被绿叶配衬着,不时地向亭子里微笑。
祝英台向梁山伯微微颔了下首,“梁兄,小弟先行一步了,后会有期。”
银心抬起下巴,冲着四九冷哼了一声,随后挑着担子出了草亭。
四九“呸”了一声,“有什么好神气的。”
梁山伯摆手,不以为意,“富贵人家的公子,总归是孤傲些的。雨既然停了,
我们也该赶路了。”
不经意的,刚才四目相对的一幕,又闪人脑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
是哪里见到过的“小姐,刚才那人也是会稽人,也姓梁,”银心边走边想,越
想越觉得巧“莫不是你那梦,真的准了吧?”
是他……祝英台没去理会银心的话,独自沉浸在刚刚的震憾中。是他,那眸
子,她认得的。
狠狠地咬住下唇,祝英台心绪大乱。刚刚四目相对之时,那双曾夜夜人梦的
黑眸,如一颗石子般,再次扰乱了她原本已渐渐平静的心湖。
“咦?你们怎么又跟来了?”银心看着跟上来的梁山伯主仆,诧异不已。
四九冷笑,“哪个要跟着你?我们往钱塘而去,这是必经之路。”
“钱塘?你们也是要去钱塘?”
“是呀,我家相公是要往钱塘求学的。”
“祝兄,我们又遇上了,看来还真是有缘呀。”梁山伯笑笑,对这个略微有
些冷淡的少年书生颇有好感。
祝英台默然地点点头,暗自感叹原来这世间万物都有个缘字在暗中牵动的。
孰不知,早在四目相对之时,命运之轮便已经开始缓缓转动了。
残霞余阳。
夕阳褪脱了金黄色的衣衫,换上火红色的披氅,拼命地燃烧着它最后的一丝
热力,似乎下意识地在抗拒着黑夜的来临,可惜这最后的一丝热力只染红了天
边的云霞。夕阳的晕轮与一片华丽的霞光,交织辉映成一天之中最盛妆的告别
仪式,萧瑟凄美得令人感伤不已。
官道上,行人廖廖无几。祝英台微眯着眼欣赏着那最后的绚烂,她终于看到
了——这片只有男人才能看到的辽阔!
不同于绣楼外的狭隘与局限,这才是真正的天际。天与地相连的地平线形成
灰色的界线,隔开了天地间的强烈对比,极目望去是四面八方与地表相连相映
的天际!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日子了。在她的生命之
中,早已习惯了不公平的待遇。生母的早逝、父亲的若即若离、继母的冷嘲热
讽皆因她的不祥,背负着上天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与诅咒,柔弱的双肩承受住
了旁人异样的目光。身为女人诸多的禁忌令她纵有再多的不甘与不平,也只能
消极以对。三从四德压迫了她所有的青春岁月,但她将坚强的心志隐藏得很好。
既然这是男人的天下,她又能如何?所以她从不曾将心中的不满与渴望诉诸于
言词去反驳任何人!
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对她唯一的宽容便是允许她念书。肆无忌惮沉浸在书海
中,那里有着她的渴望,她的热情,在那里她突然惊觉她竟是如此的寂寞。终
于,她这个十几年来一直被传统礼教紧紧包裹住的大家闺秀,在褪去了一切的
束缚之后,破茧而出。她不再会是那个凡事都逆来顺受,不敢有所怨言的深闺
小姐了,也不再是那个温柔典雅的祝英台丁。当然她不会粗鲁到哪儿去,自幼
所受的庭训早已根深蒂固,她自会保留住大家闺秀应有的合宜举止和文雅风范。
但是,她知道她的心变了,再怎么愚钝的女人在开阔了视野之后也会惊叹于绣
楼外的世界竟是如此的广阔无际。在她看到了天、看到了地,看到了只有男人
才能看到的一切辽阔之后,她再也不可能安安静静地一生终老于封闭的绣房之
中……
霞光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光彩,夜幕悄悄拢近。梁山伯侧首看了看独自出神
的祝英台,再度相遇之后,他们很自然地结伴而行。然而这一路上,祝英台却
常常这样望着远方失神。
东晋是在南渡过江的中原氏族与江南氏族的拥护下,才得以偏安江南一隅的。
统治阶层大部分是由过江避难的中原名门望族与江南的土居氏族组成的,两者
间存在着地域、文化等方面的差异,彼此之间一直相互排挤。中原氏族始终占
据着统治阶层中的主导地位,而南方土居氏族则一直被排斥,因此东晋时期,
门第观念分外严重。梁山伯自知家境贫寒,初识时他曾以为祝英台的冷淡是因
为门第之故,但再次相遇之后,他却发现这个俊秀少年的眼中并无排斥与岐视。
“咳厂梁山伯轻咳一声,”祝兄,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在那里投宿可好?“
没有意外地看到祝英台回神之后歉意地一笑,“哦,客栈,好啊。”
“唉哟,客倌,您二位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店家一身靛青的布袍,外罩
黑竹布褂子,雪白的袖口略向上挽起,显得十分的干净利落:他刚在灯下落了
账,一抬头见梁山伯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进来,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几人。那个
身穿月白长衫的少年定是个富家公子,他开店这么多年不会看错人的。于是忙
起身离了柜台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昨儿个我还寻思着,是不是小店什么地
方伺候得不周到,得罪了二位爷,所以住别人那儿了?不想您二位还是惦记着
咱们老交情,又回来了。二位爷这次是打尖还是住店?”
祝英台多少有些明白这是店家招揽顾客用的惯用把戏,淡淡一笑,也不去理
他。
梁山伯却是一脸的茫然之色,愣了半晌,“店家请了,你想是认错人了,我
们是第一次来这里的。”
店家怔了一下,闪过瞬间的尴尬,随即装作恍然地一拍脑袋,“唉哟,真是
该打。您看我这记性,对不住您了,我还真是把您错当成另一位了。”
梁山伯憨厚一笑,倒也不介意,“请问店家,此处距离钱塘县还有多远的路?”
“原来您二位是要去钱塘县的呀?”店家看了一眼担子与书箱,笑笑,“小
的明白了,一定是去拜师的吧?就凭您二位这气度,将来一准儿是个状元!”
“店家,你说了半天,还没有说此处离钱塘到底还有多远呀?”银心听他越
扯越远,开口截断他的话。
“这位小哥,这里是永兴县。顺着官道一直走,出了县城,过了江,便是钱
塘县了。”店家一边不停地讲,一边手脚麻利地沏了一壶热茶,“那江边呀,
有一座桃源庙,凡是过江的人都要到庙里拜祭一下,添些香火什么的。好多人
还在那里效仿刘关张三位老爷,义结金兰呢。”
这夜,梁山伯几乎彻夜未眠,店家那句义结金兰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桓。不知
为何,他就是对萍水相逢的祝英台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似是相识已久……
翌日,梁山伯等人起了个大早,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江边。
桃源庙就在江边,由于年久失修,略微显得有些破败,但香火似乎还算旺盛。
庙里塑着三尊神像,中间一尊是白脸孔长胡须,左边一尊是红脸孔五缕须,右
边一尊是黑脸孔圆眼睛的将军,蓄着蓬蓬松松的短胡须。
“祝兄,你我同来钱塘慕名拜师,一路结伴而行。据我看来,多少有一个缘
字相引。在下想与祝兄在此结盟为金兰之好,不知祝兄意下如何?”
“这——”祝英台迟疑,下意识地握住了掌心。那条手中的横纹……
梁山伯见她面露难色,也不再强求,“既然祝兄嫌弃在下出身寒门,那在下
也不敢高攀。结拜之事,就当我从未讲过好了。”
祝英台苦笑,心知他是误会了。“梁兄千万不要误会,英台绝无此意。只是
英台自幼丧母,道土说是因为英台不祥之故。英台是怕连累梁兄,所以才会…
…”“嗳,”梁山伯正色道,“你我孔圣之徒,怎可相信道士胡言乱语。祝兄
如若不嫌弃,在下愿与祝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