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晴雯-双飞-梁祝篇-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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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伸着两只手在胸前乱抓。
银心连忙抬手抓住她乱抓的手,推了推她的身子,一迭声地轻唤:“小姐,
小姐,你怎么了?”
祝英台香汗透衣,额上汗珠涔涔,睁眼一看,自己仍是睡在床上;再听听鼓
声,正敲三更,原来只是南柯一梦。披衣坐定,祝英台依旧不住地喘息着,抬
起手用力压着心口,感觉那里仍然突突的跳得厉害。
“可是又做梦了?”过了许久,见祝英台终于定住了神,银心这才长长地松
了一口气,“小姐,这几个月来你老是睡不踏实,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罢了,”祝英台摇头,接过银心端来的茶水,“还是不要请什么大夫了。
不然给二娘知道了,怕是又要生出事端了。”
“还是那个梦?”轻轻地替祝英台擦了擦额上的汗,银心小心地问。
祝英台双颊飞红,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接着便细细地把梦中的所
见所遇给银心讲了一遍。
“说是梦,可偏偏他说的两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说不是梦,人却明明是
睡在床上的,这梦做得有些蹊跷。”
“家住禹王归天处‘……该不是指会稽吧?”银心想了想,“禹王不就是死
在会稽的吗?”
祝英台抿嘴笑了笑,“我也猜他是会稽人。”
“那第二句,‘独木头上刀分水’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猜应该是个‘梁’字吧,”抬头看到银心促狭的笑,祝英台不依地低叫,
“死丫头,你好坏——”说着便作势要打。
银心边求饶边笑,“好了好了,我的好小姐,可饶了我吧……奴婢下次再也
不敢了。”
闹了半晌,银心正色道:“小姐,既然觉得这梦做得怪,那不如到庙里给菩
萨上炷香,求菩萨保佑吧。”
凝神想了一会,祝英台颔首,“也好,我是该到庙里给菩萨上炷香了。”
东晋年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对佛教推崇备至,一时之间佛
教盛行。照理说在这种情形下只要是庙宇都该香火鼎盛、人潮汹涌才对,可静
莲寺却是出奇地冷清,只偶尔才见有三三两两的香客来回走过,却不见任何的
喧嚣。静莲寺始建于西晋,虽然也算是座规模不小的佛寺,但终因地理位置有
些偏僻,所以人烟一向稀少,可祝英台却偏爱这里冷清无人的清静。
“小姐,我们到了。”银心轻掀轿帘,扶着祝英台从轿里出来。
静莲寺的建筑风格高雅庄严,大体上分为大雄宝殿、天王殿、大悲殿、地藏
殿、配殿几部分。大雄宝殿前是一片平铺着石子的广场,空旷得令人心神飞扬
;配殿旁有条看不见尽头的蜿蜒小径,两边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花,迎风摇曳,
煞是好看。
静静地聆听着佛殿里传出的诵经声,口鼻间漾满了佛寺内特有的梵香味,祝
英台这才稍稍感到烦闷的思绪渐渐平息了一些。看着眼前宏伟庄严的景色,一
股由衷的敬仰不禁油然而生,她蓦然感到自己在天地间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
微不足道。
沿着偏殿旁的小径缓缓而行,后山古木参天,浓荫蔽日。清晨的山林生动活
泼,沉睡了一夜的万物生灵仿佛在瞬间全部苏醒过来,纷纷在旭日初升的黎明
恣意地跳跃、汲取精华。有别于前殿的梵香味道,清晨的山野间散发出一股清
新的泥土气息,间或略带着些许生涩的青草味道,不时还传来几声鸟语之声,
更衬托出空山的幽、静。
“姑娘———”出声呼唤的是位老婆婆,历经岁月沧桑的脸上带着一片祥和,
衣衫虽然褴褛但却难掩眼中的睿智。
祝英台诧异地看她,怔了怔。这静莲寺原本就香客稀少,后山之中更是人烟
罕见。她们刚才走进来时,林中明明是没有人的,可这奇怪的老婆婆是何时出
现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是跟着姑娘进来的。”老婆婆笑笑,似是看出祝英台的疑惑。
祝英台瞬时了然,随即吩咐银心:“拿些银两给这位婆婆。”
银心翻了翻钱袋,却只找到几两碎银子。祝英台赧然一笑,“真是对不住,
早上出来得太过匆忙。”
“好说。”老婆婆收了银子,却不急着走,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祝英台。
“方才在寺院里和姑娘匆匆擦身而过,发现姑娘似乎有颇多的困扰,所以老
身就自作主张地跟了过来。”
祝英台微微皱眉,她的心事难道已经明显到任何不相干的人都看得出来的地
步了吗?
“姑娘的哀愁全隐藏在心里,凡尘俗世的人是看不到这些的。”轻易地看透
了祝英台眉间的不解,老婆婆不以为意地摇头笑笑,“看姑娘生得美若天仙,
气质不俗又心地善良,有此相貌性情,将来必定会有一段如意姻缘的。”银心
听了抿口一笑,“那就烦劳婆婆给指点一下,我家小姐的姻缘在何方?”
“银心!”祝英台轻叱,双颊赤红,敛襟一礼,“英台管教无方,让婆婆见
笑了。”
老婆婆赞赏地点头,“老身果真是没看错人,姑娘知书达礼,气质谈吐出众,
丝毫不流于世俗的轻浮聒噪。”
“婆婆言重了,红颜自古多薄命,更何况英台还是个不祥之人。”不想再继
续纠缠下去,祝英台又略微福了福,“恕英台失陪了。”说完就带着银心快步
向树林外走去。
这个看似平常的老婆婆,却有着一双洞察世事的眼,刚才的那番夸赞非但没
有让她感到任何的喜悦,反而令她深深地感到不安。
“世间之事有所得,必有所失。姑娘……你往西南方而去,必可觅得佳婿。”
远远的仍能听到那老婆婆的声音传至耳边。银心忍不住回头去看,视线及处
只见一片翠绿之色,那老婆婆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他不再入她的梦了祝英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却不成任何的调子。
自那天从静莲寺回来后,她的梦中就不曾再出现过那双深遂的黑眸。祝英台咬
住嘴唇苦笑了一下,她一向是心如止水的,如今却怎么被个偶然入梦的男子扰
乱了心湖……罢了,刹那芳华,弹指红颜老,她还有更重要的梦要去实现。
“银心,我要去钱塘求学。”不再无聊地拨弄琴弦,沉思良久,祝英台终于
下定决心。
“小姐!”正在绣花的银心吓了一跳,连手被针扎出了血也顾不上了,“这
可不是闹着玩的,老爷夫人不会同意的……”
祝英台点头,“这个我知道。办法我已经想好了,不过我需要你来帮我。”
银心疑惑地看她,“小姐,你想到钱塘求学,该不是为了那天静莲寺那个老
婆婆的话吧?那钱塘可不正是在西南方吗?”
祝英台哭笑不得。外出读书的念头早就在她脑中徘徊已久了,怎会是因一个
萍水相逢的老婆婆而起?
“钱塘求学,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只是……爹爹那里怕是不会答应的。”
果然——“什么?!要到钱塘求学?!”祝公远摇头,“这怎么可以?!女
儿家抛头露面,简直是有辱门风!”
腾氏笑吟吟地看了祝公远一眼,“老爷,依奴家看,姑娘此去是一举两得之
举,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呢。”“一举两得?”祝公远皱眉,不解。
“可不是,凭姑娘这聪明伶俐劲儿,读上几年书回来,活脱脱便是个‘女状
元’。”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祝英台,腾氏以帕掩口低声一笑,“至于这第二嘛
……哟,奴家要是说了,老爷和姑娘可不要见怪。姑娘三年求学归来,老爷您
就可以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
“二娘!”祝英台羞怒交加,再也顾不得腾氏是长辈,低声轻喝。刚刚她还
在奇怪腾氏为何会一反常态地帮她说话,原来……原来……
腾氏吓了一跳,话说到一半不由自主地噤了口。祝英台虽只是及笄之年,但
却自有一股冰雪般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你——你——”祝公远指着腾氏,气得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禀老爷,外面来了个道长,说……说……”
前门上的家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形,咽了咽口水,迟疑着不敢继续往下讲。
祝英台闻言,眸底闪了闪。
“爹爹,女儿先回房了。”
出了前厅,她抬眼看了看银心,银心会意地点头。祝英台笑笑,放心而去。
“施主,贫道稽首了。”道士甩了一下拂尘,施了一礼,“贫道偶然路过贵
府,见府上阴气颇重,恐怕不久会有一难,所以冒昧打扰。”
祝公远手一抖,“请教道长如何破解?”
“阴气太重皆因女子而起。贫道冒昧,府上是否有不祥之人?”
祝公远沉吟半晌,缓缓开口:“实不相瞒,小女生为断掌。”
道土点点头,“这就对了,贫道也算出此事因贵府千金而起。如若能送小姐
离府外出些日子,一切灾难便可不攻自破。”“多谢道长指点。”祝公远连忙
吩咐家人拿些银两出来答谢。
走到门口,道士蓦然回头,又叮嘱了一句:“小姐离府,往西南方而行对府
上最好。”
“道长——道长,请留步!”道士出了祝府大门没有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
女子的叫声。
“道……道长,”银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不住地喘息“多谢……多
谢道长相助。这些银两是我家小姐答谢道长的……咦?你、你不是我昨天找的
那个道士呀!”
道土弯起嘴角,笑得有些诡异,“姑娘好眼力,贫道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你……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银心偏着头,疑惑地看他。不知道为
什么,这道士的笑容竟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姑娘,世间之事有所得,必有所失。”道士“呵呵”一笑,甩了下拂尘,
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佛堂。香烟袅袅,堂上供着的赫然是一个灵位。
‘英台,跪下!“祝公远面向灵牌沉声道,”你既然要去,为父也不打算再
阻拦。当着你娘的面,为父有三个条件,你若能依允,便让你去;若不能依允,
为父也难让你成行。“祝英台向灵牌磕了个头,”爹爹,请讲。“
“第一,你要女扮男装,且必须格外仔细,决不可以让祝家出乖露丑!”
祝英台颔首。
“第二,你在钱塘求学期间,为父如若思念于你,你必须马上回来。”
“为人子女本就应当恪尽孝道。”
“这第三嘛,”腾氏冷笑,“他日你归家之时,上虞的稳婆,要请回家来相
验。你若仍是完璧,自然无话可说;但倘若是做出了什么有辱祖宗之事,哼哼
——”
祝英台傲然抬首,淡定从容,“女子本当节烈!”
“夫人……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的女儿吧……”凝视牌位良久,祝公
远仰天喟然长叹。
3 江南的雨总是来得如此突然。刚刚还是碧蓝碧蓝的天,转瞬间就阴云密布、
狂风骤起。天色慢慢变动,黑云遮盖的地方,早已没有了日头。
蓦地,两道电光由云里直钻出来,照得四周山川一片惨白。电光闪过,雷声
便来。隆隆的雷声远远地传来,沉闷闷的,渐渐滚近了,却“轰”的一声在耳
边炸响开来。这样雷电交作了十余次,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
祝英台站在路边歇脚的草亭中,皱眉看着亭外的雨。她一向都是不喜欢雨的,
她的亲娘便是在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天过世的。看着雨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
不断地从亭檐上落下,她缓缓伸手去接,那只手柔软纤白,十指嫩如春葱,然
而手中一条横纹却赫然直穿掌心。祝英台嘴角轻颤,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凉
——是她不祥,所以才会克死生母。
“小姐,”银心没察觉到祝英台的心思,在亭里转了几圈,忍不住抱怨,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呀?”
收回飘远的心绪,祝英台责备地回眸看她,“叫公子。这几天和你说过多少
次了?”
银心吐了吐舌,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指着亭外低叫:“啊,公子,你看!有
人来了……”
祝英台闻言,顺着银心手指的方向,回首望去——梁山伯从未想到自己竟然
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是跌进草亭的!
一路从会稽走来,翻山渡河,他边走边趁机游览山水胜景。刚刚走到此处只
见四周田野葱郁,东南风卷着绿浪,向西北角上吹来。不远处有几块油菜地,
盛开的菜花如一片黄绸子般,随着绿浪波动。南边的柳树旁有一条小溪,溪水
潺潺地流着。那小溪沿上,长满了不知名的绿草,还有小如金钱的紫花黄花,
媚然相对。
梁山伯一时兴起,脱口吟道:“巨风自南来,掀动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