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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浮木by 康楚-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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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回来了?〃罗跃奇最先应过来,想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吕钊,却被聂闻达拦住。 

细心地观察著吕钊的一举一动,聂闻达暗暗为自己的大意後悔不已。他知道自己对这个男孩的用心已经大大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可是事以至此,他不想打退堂鼓,也不愿意打退堂鼓。不管吕钊是不是他最後的选择,他都不会就此放手。於是,他说:〃我不是一个被动等待结果的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想要你。我从没向你隐瞒这一点。〃 

吕钊想假装自己什麽也没听见,可是聂闻达说的每一个字还是钻了进来,双耳明明就在嗡嗡作响,可他的话还是穿过了所有杂音,分外清晰地在吕钊的脑中徘徊。 

〃我忘了拿手套。〃机械地越过他,吕钊回房拿上手套,强迫自己镇定地离开。 

直到走进电梯,他才全身无力地滑倒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连哭都哭不出来。他以为聂闻达是可以信任的,到头来却是骗局一场,假相揭穿也将他打击得遍体鳞伤。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否极泰来〃,现实能带给他的只有残酷。 

有人搭乘电梯,打破了封闭的空间,吕钊犹如惊弓之鸟,踉跄著出逃。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快餐厅门口。不管聂闻达做了什麽,生活还是要继续,除了按部就班,吕钊没得选择。打工、赚钱,他若想摆脱聂闻达,这是唯一的出路。 

心神恍惚地走进更衣室,吕钊正打算换工作服,就见纪饶就走了进来。 

看见吕钊,纪饶高兴地说了句:〃来啦?〃 

吕钊敷衍地点点头。换班後他都是在快餐店外面等到纪饶离开才进店里来的,可是今天却忘了。 

〃你是不是在躲我?〃纪饶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最近完全碰不到吕钊并不是巧合。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人,他自然要问个清楚。 

对於纪饶的问题,吕钊只能说〃我没有〃。全都是见不得人的想法,他和聂闻达还真是一类人。一想到这个,吕钊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见吕钊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纪饶不由大感受伤,忍不住怒道:〃你就是在躲我!你看我不顺眼吗?我哪里得罪你了?明明说好永远是朋友的,你怎麽可以讲话不算话?〃 

纪饶迎面一通指责,让吕钊原本就纷乱不已的心情起伏得更加剧烈,不由脱口而出:〃你不是已经交到新朋友了吗?她对你那麽好,你还来缠著我做什麽?〃 

〃你说什麽?〃纪饶不明白。 

〃我说於莉!她看你不开心,甚至愿意付钱给我让我来逗你开心,有这样的朋友你还觉得不够吗?〃吕钊扯起嗓子狂吼起来。他不明白为什麽讨厌的事情总是接二连三,让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关於莉什麽事?她为什麽要付钱给你?〃纪饶被说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追问。 

吕钊看著他,感觉一直强压在胸口的怨气彻底翻涌上来,〃不是你把我的事告诉她的吗?我和聂闻达的事,你没有问我就擅自告诉她!她很大方,愿意帮我还钱,只要我不再疏远你。〃 

〃我。。。。。。〃乍听这话,纪饶顿感愧疚不已。於莉会知道吕钊的事是因为他一时说漏了嘴,他完全是无心的。 

〃她对你真是好得没话说。〃吕钊摇著头,讪笑,〃钱呀!我欠聂闻达的,她来帮我还!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愿意帮你出钱。〃 

〃我没叫她这麽做。我知道她喜欢我,可是我真的没让她为我做这些。我和你是好朋友,我只是。。。。。。〃知道吕钊自尊心极重,纪饶连忙澄清。 

可惜,此时的吕钊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脑子里炸开了锅,就像要几十个声音在同他说话,让他头疼欲裂,〃你知道她喜欢你?哈,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麽躲著你?〃 

〃为什麽?〃 

〃因为我也喜欢你!〃 

吕钊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这个让他千疮百孔的秘密。扛著这个秘密,他成了聂闻达的同类,一步步被逼到死角。如今他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是不是就解脱了? 

突然听到这句话,纪饶的脑子完全停摆,无法领会其中的意思。 

〃你以为我那天为什麽会亲你?那不是意外,只因为我喜欢你。〃就像被人掏空了身体,吕钊突然平静下来,说:〃我喜欢你,纪饶。〃 

〃什麽、什麽意思?〃此时的吕钊就像来自外太空,说著纪饶完全不能理解的语言。 

〃我喜欢你。〃 

一脸哀伤地看著纪饶,吕钊感觉双眼模糊了,拼著最後一丝勇气,他冲上前去一把捧住纪饶的脸,吻了下去。干燥温暖的双唇,比想象中更柔软,吕钊贴著它,尝到一丝咸味。数秒锺後,纪饶终於有了反应。只听他大叫一声,猛地将吕钊推倒在地。因为用力过猛,惯性让他自己也向後摔在地上。 

两人对视著,吕钊想上前,纪饶却被吓得往後一缩,後背撞上铁制的储物柜,发出一声巨响。眼前顿时一片灰暗,吕钊爬起来,背靠著墙,缓慢地远离纪饶。 

这时,听到动静的店长跑了进来,见这场面,立刻不悦地质问道:〃你们在干什麽?打架吗?〃 

吕钊摇头,嘴角挂起苦笑。他宁可被打一顿,也比现在这种撕心裂肺来得好。 

就这麽走出了快餐店,吕钊连外套都没穿,任冷风抽打著他的身体,无知无觉。 

窗外下起雨,聂闻达开始在房内踱步,时不时看看雨幕,面色凝重。 

看好友心神不宁的样子,罗跃奇忍不住说:〃我看你最好去找找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快餐店上班。受了那麽大的打击,要是出事怎麽办?〃 

〃你觉得他现在会想见我吗?〃抱紧双臂站在窗前,聂闻达竟感到一丝沮丧。 

见他这样,罗跃奇忍不住讽刺道:〃那就耍手段逼他呀!反正你最擅长了。〃 

睨了好友一眼,聂闻达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结婚了吗?罗叔叔还准你夜不归宿?〃 

一听这话,罗跃奇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说:〃我没结婚。新娘临到最後改变了主意,跟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私奔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聂闻达看著窗外滂沱大雨,忍不住想笑。 

〃这样也好,我就趁机跟老头子说了个清楚。〃罗跃奇自嘲地笑了笑,无奈地说:〃然後老头子就把我赶出来了。〃正是为了这个原因,罗跃奇才不得不来聂闻达这里暂住。出於对面子的爱护,他没打电话给聂闻达,而是骗吕钊说聂闻达已经答应了,然後顺理成章地住了进来。聂闻达虽然几乎每晚都与吕钊通电话,可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所以他也完全不知情。 

〃你说了?〃这一点出乎聂闻达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罗跃奇永远不会向家人坦白。 

〃我说了。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面具之下。〃 

两人安静下来,房内充斥著雨声。 

聂闻达想起了吕钊,想起自己的行为对他的影响,突然有些不忍。本不该这麽快就让他承受这一切,本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介入他的生活,聂闻达再次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悔。这麽想著,竟一下变得焦躁起来。於是聂闻达打了个电话给快餐店,想看看吕钊有没有平安到达,得到的却是吕钊与人打架然後忿然离店的消息。 

〃我去找他。〃丢下这句话,聂闻达匆匆出了门。 

外面雨势很大,车上的雨刷卖力的工作仍是无法刮出一个清晰的视野,聂闻达按捺住胸中的烦躁,沿著路边慢慢开著,期望能见到吕钊的身影。可经过的地方越多,他就越是不安,不好的预感几乎要让他发狂了。 

差不多走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聂闻达突然想起这种鬼天气吕钊应该不会傻到在外面乱晃,说不定已经找了个躲雨的地方好好坐著了。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聂闻达开始明白什麽是〃关心则乱〃了。 

将车驶进公寓,聂闻达无意中瞥到街对面的巷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黑影,他鬼使神差地下了车,撑伞走了过去。雨很大,借著风势很快就弄湿了聂闻达的裤管。巷子里的小黑影穿著单薄的衣衫,双臂抱膝蹲在地上,全身都湿透了,瑟瑟发抖。 

聂闻达蹲下身,抬起那张小小的脸,问:〃怎麽在这里?〃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颊边温暖的触碰让吕钊抖得更加厉害了。顶著风雨找了一夜,他才发现无论他多麽不愿面对,他都必须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才是他唯一去处。纵使这人可恶到极点,也是他的唯一能投靠的人,就像头顶的大伞,能为他遮风挡雨。 

虽然明白吕钊的选择只是被逼无奈,聂闻达仍是很高兴。细心地抚开他额前被雨淋成一绺绺的头发,聂闻达柔声说:〃如果我引你跳进的是一个火坑,别害怕,因为我也在坑里。〃 

吕钊懒得去听,只是将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聂闻达双手之上,而後陡然陷入他温暖的怀抱,任其驱走身体的寒意。 





第十二章 

夜半醒来,看见聂闻达伏在自己床边,吕钊的思绪一阵零乱。 

自从那天淋了雨,他隔日就开始高烧不退,幸亏聂闻达细心照料才不至於转成肺炎。 

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在脆弱的时候,只需要一点点恩惠就足以让人感激涕零。聂闻达就是深谙这点,所以极尽趁虚而入之能事。显然,年轻的吕钊根本无力阻挡这温情的攻势,每每看到聂闻达那张英俊的脸为他写上疲惫,就觉得万分过意不去。 

这个人,是他的救星吗? 

忍不住伸手抚过聂闻达脸部的轮廓,吕钊的指尖触到他颊边新冒出头的胡茬,感觉微微刺痛。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所有的事情都将他一步步推向这个男人。吕钊不会八股到去考虑他们之间是缘是孽,只是对这理不清的纠葛感到十分茫然。眼前是个火坑,引他入坑之人言明自己也在坑里,并一再向他招手示好,如同有了他的庇护地狱也会变成天堂。该不该相信聂闻达早已不是吕钊应该思考的问题,因为他已经避无可避。 

遇上这突不破的瓶颈,吕钊只得闭眼睡去,不想再给忧虑入侵的机会。 

感觉耳旁的呼吸趋於平稳,聂闻达慢慢睁开双眼,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原以为失言後少不了又是一番波折,却不想整件事柳暗花明得顺理成章,让他都忍不住为自己的好运窃笑不止。 

吕钊即将属於他了,只差一步。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将得到这孩子彻底的臣服。 

近在咫尺的容颜有著年轻的稚嫩与历事後的沧桑,聂闻达的眼中满载怜惜,在那光洁额前印下一个吻,如同确认一般,烙下专属的印记。 



罗跃奇不是有意看到这一幕,却还是看了个透彻。聂闻达口口声声说吕钊不是他最後的选择,却一再流露出无关欲望的清澈情感,个中原因根本无需多言。如今他成功在即,罗跃奇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必定是灯泡一枚。所谓识趣者长命百岁,他还是快些闪避为妙。 

〃我明天搬去朋友那里,不妨碍你了。〃 

〃嗯。〃朋友多年,聂闻达不想做虚假的挽留。罗跃奇离开,对他和吕钊的进展更有利,何况那天的吻并不是个好兆头,他不想再看到罗跃奇情不自禁。 

虽然早就知道聂闻达不会表示异议,罗跃奇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让他忍不住检讨自己是不是很碍眼这个问题。 

〃这个给你。〃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聂闻达将它塞进罗跃奇手里。 

自从罗跃奇离家之後,罗父就断绝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向来对钱没概念的他掣肘程度可想而知,可老友慷慨的资助让罗跃奇觉得有些丢脸。 

〃这是什麽?遣散费?〃 

〃要还的。〃见罗跃奇不接,聂闻达干脆把卡插进他的衣兜里。 

〃我不是吕钊,用不著你这根烂木头。〃罗跃奇还在死撑。 

聂闻达笑,〃吕钊需要的是一根救命的浮木,而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助你脱困的朋友。我从来没把两者混为一坛。〃 

〃呵呵。。。。。。〃罗跃奇干笑两声,不再推辞。一是他真的需要钱,二是只有聂闻达的帮助才能让他心安理得。他们是朋友,好朋友,纯粹的朋友。罗跃奇为自己曾经的迷失感到脸红,以吕钊的现状来看,做聂闻达的朋友远比做他的情人来得轻松。不然被算计到山穷水尽,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吕钊病愈之後没有再去快餐店,而是进了聂闻达的公司当起了打杂的小弟。收发信件、影印文件、整理资料、端茶倒水,都是些他力所能及的琐碎活计,聂闻达一如当初承诺,没有给吕钊任何特殊照顾,也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半点亲近。 

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得让吕钊几乎要忘了他与聂闻达之间的特殊关系。这也不能怪他,因为聂闻达从没有任何非分之举。没有亲吻,没有拥抱,也没有更近一步,最多不过是摸摸他的脸,或是揉揉他的头发。他看不透聂闻达的想法,只知道他在一点点渗入自己的生活,习惯他的存在就像习惯空气与水。 

其实,聂闻达从来不是柳下惠,他只是不想给吕钊太过急切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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