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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一张梅花图-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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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在那一带小有名气。

    山里女人的婚姻几乎都是通过媒妁之言形成的。母亲的婚姻是这样的,祖母的
婚姻是这样的,祖母的祖母的婚姻也是这样的,一代又一代永远也没有摆脱这个古
老的规矩。这规矩是山里女人命运的沉重枷锁,谁要是违反,谁就大逆不道,谁就
要遭到人们的嘲笑和父母的打骂。

    年仅十七岁的蔡月英是不敢违反的,尽管她心里对李少言有些不满,但还是同
意了,是勉强同意的,还收了人家的彩札。但高在尚并不感到失望,只要蔡月英还
没与李少言结婚,他就可以去竞争。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成功,李少言决不是他的
对手,因为代课教师跟木匠相比,显然是有差别的,蔡月英肯定知道这点。

    于是,高在尚写了生平第一封求爱信,他读了又读,改了再改,直到完全满意
后,才装进信封,封好,叫蔡明亮亲手交给他姐姐。担心她父母看到了不好,他又
吩咐蔡明亮悄悄交给蔡月英,并叫他千万保密。

    




    蔡月英不知道高老师给她写信干什么,直到怀着一颗好奇之心读完信,才知道
高老师的意思。顿时,她的心里激动得如一头快乐的小鹿,欢欢喜喜地蹦跳着,没
想到英俊潇洒的高老师会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如果父母亲允许她自由选择的话,那
她肯定会选择高老师的。

    高在尚很快就收到了蔡月英的回信,也是她弟弟带来的。她说她倒没什么意见,
只是不知道父母是否同意。而且她还叫他考虑好,她是农村妹子,又只读了个小学,
没多少文化。

    高在尚读完信,欣喜若狂,仿佛看到蔡月英向他姗姗而来,面带一丝迷人的微
笑。

    不久,他和蔡月英便有了第一次约会。

    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具有宋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意境,高在尚
早早地来到蔡月英房后的那株古老的杨槐树下,静静地等着心上人的到来。

    蔡月英姗姗来迟,面带一丝歉意,开口就说:“对不起,高老师,让你等久了。”

    “没关系,月英,为了你,我愿意在这里等上一千年!”高在尚满脸微笑。

    蔡月英噗嗤一声笑了,心里甜蜜蜜的,微垂着头,不敢正眼看他。

    高在尚走过来,面对着她,无话找话说:“你的信我收到了,写得很不错。”

    蔡月英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说:“你讽刺我,我只读过小学,哪会写得不错呢?”

    说完又低下了头。

    “真的不错,该表达的都表达了,而且字也写得很工整,只是错别字有些多。”
高在尚嘿嘿笑道,感到她很可爱。

    “……”蔡月英什么也不说,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一阵沉默。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好像还能听到麦苗儿生长的声音。

    突然,从田野里吹来一阵清凉凉的秋风,吹破了这种尴尬场面,高在尚精神为
之一振,说:“月英,从你的来信中看得出,你是喜欢我的,我感到十分荣幸。目
前的关键问题是你父母亲的意见,只要他们通过了,这事就算成功了。月英,我觉
得这个好办,我准备先出去找个媒婆试探试探,你父母亲保证会喜欢我的。”

    蔡月英说:“我可只有小学文化,高老师。”

    高在尚说:“农村要那么多文化干什么?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还不是一样的
耕田耙地,喂猪养狗?”

    蔡月英说:“你不是要上大学吗?”

    高在尚叹息一声说:“希望渺茫,还不如找个称心如意的过两年结婚。”

    ……

    这天晚上,他们谈了很久才分手,都有些恋恋不舍,竟像一对热恋已久的情侣。

    一切都如高在尚想象的那么顺利,没想到蔡月英的父母当场就同意了,媒婆根
本就没费什么口舌。

    高在尚当兵离开故乡的那天晚上,他和蔡月英相约,又一次来到那株古老的杨
槐树下。

    又是一个月夜,也是在深秋,一切跟一年前的第一次相约一模一样。月儿依旧。
古树依旧。

    但蔡月英却感到这一切都变了,月儿不再那么明亮,古树长了许多新芽。变化
最大的,却是高在尚,他现在已再不是代课教师,而是一名即将走向部队的军人。
他这一去,他们的恋爱关系还能维持多久?

    高在尚把她搂在怀里,热烈地亲吻着。但蔡月英并不配合,一副木讷面孔,像
个木偶人,她感到高在尚离她很远很远,远得就像是一个梦。她情不自禁地流下了
一串伤感的泪水,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月英,你怎么哭了呢?”高在尚停止了热吻,怔怔地看着她,想在她脸上找
到答案。

    “……”蔡月英越哭越伤心,她怕哭声发出来,紧紧地咬住嘴唇,让泪水默默
地流。

    “月英,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呢?你说话呀!看着你这副样子,我心
里好难受哟。”

    蔡月英终于说话了:“尚哥,你到部队后,还爱我吗?”

    高在尚终于明白了她的哭因,忙说:“你真是个傻妹子,尽说一些傻话,当兵
有什么了不起,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蔡月英摇摇头,喃喃地说:“我不相信。”

    高在尚说:“月英,我向你发誓好了,这里有古树作证,月儿作证,我高在尚
是永远爱你的,海枯石烂决不变心!”

    “尚哥,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蔡月英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到十分
幸福。

    高在尚离开县城的那一天,蔡月英夹杂在送行的队伍中,望着远去的高在尚泪
水涟涟。人生自古伤离别。看着未婚妻那副伤心样子,高在尚的眼睛湿润了,心里
异常感动。

    这场面既让人羡慕,又让人嫉妒。高在尚身边的许多战友说:这小子真有福气!

    连林向强也这么说。他没有痴情女友送他,好像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如一片一
望无垠的大沙漠。

    从此,他们靠鸿雁传情,诉离别之苦,话相思之情。三年后,高在尚还特地请
假回家探亲,主要目的是看望蔡月英。他感到人生所有的病痛,要数相思病最苦。
那种苦,胜过了黄连;那种苦,溶入了心扉。

    又过了三年,这时的高在尚已是副指导员了,但他并没有嫌弃她的意思,他打
算再过一两年,他当上指导员后,就与她结婚。再过几年,她就可以随军了,让她
彻底跳出农门。

    可是,当他正而八经的当上了指导员后,一度坚定的思想却发生动摇了,他产
生了嫌弃她的心理,想与她分手,将长达七八年的恋情挥刀斩断。但他总是又不忍
心,每一次提笔,每一次又放下,不知从何开口,真感到头痛。

    高在尚陷入了极度的苦闷之中,极度的犹豫之中,犹如一叶漂在大海里的小舟,
感到一片茫然。

    林向强觉得他近来不对,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把他叫出营房,散步在一条
林阴道上。

    “在尚,你近来怎么啦?总是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现在你当上了指导员,应
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我可高兴不起来,有一件心事一直折磨着我,我准备什么时候请你给我参谋
参谋。”

    “什么心事?”

    “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你信不信我知道?”

    “你肯定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吧,你现在官升一级,一定是想抛弃蔡月英了,对吗?”

    高在尚没想到他竟猜对了,他只有实话实说:“我看你是一个心理学家,或者
说你是我肚子里的一根蛔虫。”

    林向强哈哈笑道:“告诉你,知你莫过于我,谁叫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呢?怎么,
你看不起蔡月英了?她不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吗?既漂亮,又温柔,还贤惠。”

    高在尚说:“别的倒没什么,我主要嫌她是个农民,又没多少文化。”

    林向强说:“我觉得这不算什么,再过几年,她随军,就不是农民了。至于文
化方面,她能写会算,也还可以。”

    高在尚说:“什么可以?你看过她给我写的信,错别字连篇,胆子大写成肚子
大,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准会笑话。这样的女人,即使将来
随军后,恐怕工作也不好安排。”

    林向强说:“你们一晃相恋了七八年,没感情也有交情啊,我觉得这事你一定
要慎重,最好是三思而后行。”

    高在尚说:“所以我一直在犹豫。”

    林向强说:“你把她抛弃后,万一你找一个还远远不如她的呢?”

    高在尚说:“这事我也想过,但觉得可能性很小。向强,不瞒你说,现在有老
乡正在给我介绍女朋友,肯定是有工作的,也是非农业人口,跟你的女朋友一样。”

    林向强说:“有眉目了吗?”

    高在尚说:“还没有,他妈正在物色之中。如果令人满意的话,我就可能下决
心抛弃蔡月英。向强,婚姻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啊,千万马虎不得,搞不好就会痛苦
一辈子,搞好了当然就会幸福一辈子。”

    林向强说:“我赞同你的观点,但你必须要慎重考虑。”

    高在尚说:“你的观点呢?”

    林向强说:“这事最好是你自己拿主意,我的话你只能作参考。”

    谈到这里,林向强不由自主的转变了话题,谈起了工作,他说:“在尚,不知
你注意到没有,这段时间连队谣言四起,人心涣散,都说越南一旦把华侨驱赶完,
就要跟中国人干起来,一旦干起来,中国人肯定要吃亏,因为越南军队有强大的苏
联支持,已经武装到了牙齿。”高在尚神色一惊:“我怎么没听到这些事?”

    林向强嘿嘿一笑:“你主要去考虑蔡月英了,精力不在这方面。在尚,这可不
是一件小事,弄不好会影响军心,动摇军心。我看什么时候开个会,你给大家讲讲。
你是指导员,该做这方面的工作。”

    “好,明天抽个时间开。”高在尚点点头,接着又说,“向强,我觉得连队那
些战士也说得对,越南近期的反华势力在不断升级,说不定哪天就会打起来,你的
看法呢?”

    林向强突然想起了高在尚当年害怕打仗,想复员的事,忍不住说:“你是不是
又想复员了?你现在是军官了,不叫复员,而叫转业才对。”

    高在尚立刻明白其意,说:“有这种想法,但不是害怕打仗,想转业回去结婚。
我在羡慕自己是一名光荣的军人时,也十分羡慕地方上那些同龄人,他们常常在花
前月下跟恋人卿卿我我,接吻拥抱……”

    林向强哈哈笑了,说:“你这人我真不明白,一个人到底是事业重要,还是爱
情重要?”

    高在尚毫不犹豫地说:“两者都重要,就像一个人需要吃饭和睡觉。不过寂寞
之时,我又觉得爱情最重要。怪不得李大钊说,两性相爱,是人生最重要的部分。”

    林向强说:“那你如何理解莎士比亚这句话呢?他说,爱情不是花阴下的甜言,
不是桃花源中的蜜语,不是轻绵的眼泪,更不是死硬的强迫,爱情是建立在共同的
基础上的。还有一句话,是屠格涅夫说的,他说,若是为女人而沉湎于情网不能自
拔,对于自己是一笔损失。还有一句赫尔岑的话,人不是仅仅为了爱而生存的。难
道男人的全部目标就是为了控制某一个女子,而女子的全部目标就是为了左右某一
个男子吗?从来不是。在尚,这些话你要好好想想,真是太精彩了,太美妙了。”

    高在尚情不自禁地笑道:“这些话对于我来说,可是没多少用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1979年。这一年对于中国人民来说,既普通又不
普通,既平凡又不平凡。

    2 月14日,中共中央正式向全军各部队下达反击战的通知,它非常清楚地的阐
述了为什么要进行这一场战争的重大意义。

    2 月16日午夜时分,摆在广西、云南边境上的两支强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反击
力量,已开始执行最高统帅的命令……

    2 月17日清晨6 时30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里传出了播音员那坚定而洪亮的声
音,这声音震撼了全中国,全世界。

    “新华社奉中国政府之命发布严正声明,1979年2 月17日起,中国边防部队对
越南的武装挑衅被迫奋起发起自卫反击。”

    顷刻之间,前线阵地上,铺天盖地的火箭炮,划着一道道桔红色的光带,穿过
夜幕直飞敌方阵地。各种加农炮、榴弹炮、迫击炮把数以千吨的炮弹向越军头上抛
洒过去。隆隆的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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