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之后-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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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刚被我碰到就往後退去,一转头,仿佛哪里疼似的,轻轻呻吟一声,身体僵直。
“就算延期毕业我也一定能做好,何况你连博士资金都帮我找好了,导师没理由不放人的。”我越发担忧,也顾不得那麽多,上前捏住他手腕,把他拉低了,脸对著脸安慰他:“你没帮上我也不要紧的……”
“我没帮你的话,你就不会跟我在一起,对不对?”他不肯与我对视,转过脸贴著墙,声音里满是悲怆:“我老了,让你讨厌,对你我其实就只有这一个用途对不对?”
啊?这叫什麽傻话,我声色俱厉地反驳他,阴暗的玄关中贴过去,胸口抵住他胸口,拿出全部诚意:“我绝不是因为你帮我才跟你在一起。”
凑近了才发现与平日不同,他这麽无懈可击的人,大白天的居然满身臭汗。而那股松香也淡了,甚至夹著铁锈与尘灰的气息。
这味道不能说不怪异,可一钻进鼻孔我就胸口发热,不由得百分柔情地,掐住他下巴往这边转,跟他倾诉:“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
他却完全不去听我说话,只迅速地躲闪,随即闷哼出声,像被弄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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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後悔自己用力过大,忙松开手,托著他的脸端详……有什麽不对劲。
暗淡的光线中看不很清楚,但他脸上似乎是有颇多伤痕,额头青了几块,鼻梁红肿……我下意识地拿麽指去蹭他嘴角,他立刻痛哼著仰头,可见嘴巴里也破了。
“你受伤了?!”我大吃一惊,後退一步才发现他身上西装外套给扯得七零八落,衬衫半敞著露出胸膛,蓬头垢面的,在泥地里打一百个滚儿也不会狼狈到这地步。
“……”他仍侧著脸,将眼睛藏在阴影里。
“是怎麽回事?”我也不暇多问,扑上去上下摸索他四肢关节,生怕他哪儿给弄坏了。
他并不回答,挥开我的手径直往屋里走,拖著脚步。
“是打劫吗?是车祸?你……报警了吗?是摔倒……不,你伤都在脸上,是谁,是怎麽回事?!”我扑过去,心疼担忧又愤怒,握著他胳膊一连声追问,声音都变了。
“别碰我。”他声音低哑,迅速收回手肘,用力之大,甚至将我都扯了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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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之後──第五章(10)
这……我在原地愣了一刻,随即什麽都顾不得,跑去浴室把急救箱找出来。“到……到底怎麽回事?!”我就著光亮捧著他脸颊验伤,见到他太阳|穴角一道血痕,差半公分就得伤到眼睛,不禁心惊肉跳,手指都是抖的。
“别碰我。”他再次拒绝,像个执拗的孩子,捏著我手腕大力推开:“你很脏。”
“哈?”我脏?我条件反射地捏起消毒湿药巾,在他面前反复大力擦拭:“不脏的,我消毒了,你看,不脏的!”
“我不是说这个。”他无限厌恶地转过头去,反手打开我的手:“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这……我猛地警醒,的确,昨晚跟淫肠那场荒唐,之後并没洗澡……收手回来闻了闻,抬眼见他满是讥讽与悲哀的眸子,才意识到中了圈套,又气又急,扑上去按住他:“我待会洗澡,先帮你擦药。”
“松开。”他丝毫也不合作,转著头挣扎,语气与态度都激烈得过了分,简直像跟我有泼天的仇恨一样。
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回来了,仿佛只要一松手,这人就会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而我这辈子,就什麽都没有了。
“听话!”,我心惊又尴尬,双手双脚地压过去,使尽招数要将他按倒。
两人扭打一刻,他似乎被磨掉了耐性,猛然大喝起来:“说了松手了!”
随著这一声我被他掐住手腕,腰上失力,猛地天旋地转,一个狗吃屎,整个人朝地面倒下去。
而他的体重随著动作砸下来。膝盖抵住我小腿,一手捏著我肘弯反过去固定在腰间,另一手按著我後颈,将我脸朝下压在地毯上,力气大得出奇。
“放手。”我惊怒交加,用力挣一下手臂:“你他妈的放手!”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他怔怔的,像听不懂德语一样,面无表情地瞪著我:“你很脏。”
肩窝疼得像要裂开,後颈压了座五指山,满身血液都往脑里涌,额头扑扑乱跳。妈的,我怎麽忘了这家夥一身怪力,跟他在这关头动粗。
“你放开,喂……”拼死挣扎,他也毫不松动,我忍不住嘶声大喊起来:“你他妈的,维伦!放开!我没跟别人上床!我只跟你上床!我只喜欢你!你……维伦!放手,放手啊!”
维伦充耳不闻,凑得很近地,在黄昏的客厅地板上仔细端详我的面孔。他每次呼吸都滚烫,带著股铁锈腥,贴在我脸颊上,像只伤心到极点的大狗:“童童,你为什麽这样对我?”
“啊……”不、不行了,胸口要爆炸了,膝盖也疼得断掉一样。
他平时温柔和善,我总笑他贤良淑德、一统江湖,一直有意无意地欺负他。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他其实是个比我高大、强壮、成熟那麽多的男人,他其实并不容人羞辱,他只是不跟我计较。
眼前渐渐发黑,我闭上眼,正准备去当今年第一千零一只情杀枉死鬼,谁知肩上猛地一轻,维伦已松了手。
他从我背上迈过去,双手扶著茶几回沙发上坐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咳,咳咳,”骤然能呼吸,我咳得天昏地暗,半晌凭直觉也往沙发上爬,妈的,受著伤还有心情家暴,这家夥到底哪儿来的这麽多暴力因子?
他脱了上衣,对著急救箱的小镜子在拿消毒棉球按嘴角的破损处。
我也顾不得跟他算动粗的帐,毕竟咱们这属於人民内部矛盾,君子……咳,好G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是得找出揍维伦的凶手。
妈妈的,光天化日殴打高级商务人员不说,连我的人都敢动,谁干的老子一定找出来,打不过阴也阴死他。
当下不再跟维伦追问,将手机装上打算报警,刚开机就有电话进来,是陌生的号码。
我下意识接起来,那边稀里哗啦,哭得语不成句的,是小温州:“对不起薛童!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维伦,维伦现在……”
这孩子怎麽知道维伦的名字,我心里一紧,连呼吸都忘了:“到底怎麽回事。”
小温州仍不住哭,在我不住逼问下吞吞吐吐地承认,今早她在我实验楼外遇见维伦,过去攀谈之下,得知这人现在正与我同居。
而她一时激愤,立刻回家哭诉……温州人怎麽可能吃这种哑巴亏,超市上下黑工白工倾巢出动,在大学停车场截住了维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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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之後──第五章(11)
“我,我没想过要找人打他的。是我爸……你姑父说,你在外面让老外教坏了,老外,老外玩你的……”她嚎啕出声:“我拦不住他们,打电话给你你又不接……後来,後来有人报警……薛童,我爸他们让警察抓起来了,你,你帮帮我,求你,薛童……呜……”
帮你,傻逼才帮你。我浑身发凉,把手机默默关上,站直了回头去看维伦。
他已处理了脸上的伤,半裸著上身仰在沙发上,掌里握著杯加冰威士忌按在眉心,在夕阳微光下像座疲倦到极点的雕塑。
我知道这次祸闯大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满心的话无法说,鼓起全部勇气,试探著去摸他膝盖。
被我手指碰触到,他稍微抖了下,但也没避开,只是将酒杯挪远了眯著眼看我,好像从没见过我这个人似的。
“疼吗?”半晌我也只能问出这麽一句废话。
他不回答,转过头去看窗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我没还手。他们打我,我没还手。”
“我明白,”我咬住嘴唇,跟他挤出个笑:“你那麽会打架,谁是你的对手。”
“我没脸还手。”他用手盖住眼睛,胸膛上带著淤青,快速起伏:“我有什麽资格去还手……你女朋友说你们就要结婚了。她来问我,你是不是跟一个叫娜塔莉的女人在一起,她问我,你为什麽从不带她回家。”
“我……是我的错。”我低下头,心里恨不得往死里踹自己两脚。
“她跟我说,你虽然很爱玩,但你很爱她。”维伦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就要哭出来一般:“她问我,你现在的公寓里,到底还有谁住著,为什麽你跟我用的香水味道一样,为什麽我跟你在超市里接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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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童,你要我怎麽跟她回答?”他挪开手掌,直愣愣地看著我,双眼血红的:“你是要和她结婚吗?”
“不,不会,”我实在怕了,扑上去死死握住他手腕:“我跟谁也不结婚,我要跟你在一起。”
“她说,你跟外国人都只是玩玩而已,你们中国的男人,玩得越狠越受人尊敬……”他眨一眨眼睛,有什麽液体滚烫地打在我手背上:“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我,对不对?”
“不是的……她,她胡说,你别相信她。”我急得简直要爆血管,眼里滚烫的,嘶声跟他保证:“我跟她分手,马上就分手。”
“这样有意义吗?”他低下头,睫毛降下去,将眼里那些爱情与信任完全盖住,就像天际乌云终於遮去最後一缕阳光,他哭出声来:“童童,我对你来说,什麽都不算,对不对?”
“算的,算的,”我失声叫起来,上去抱紧他肩膀,将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你别走,求求你不要走。除了你我什麽都不要,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有你我比什麽时候都开心。”
他没说话,长睫毛簌簌地刷在我衣襟上,泪水透进来,渗进皮肤,钻到里面去,让我痛得无以复加。我低头吻他,从发顶开始,慢慢往下,额头、鼻尖、嘴唇、下巴,一寸一寸,一个地方都不放过,他身上每个毛孔每道伤痕我都想要好好舔吮一遍,他如此珍贵。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你们……你们东方人,为什麽,为什麽你这麽做?”良久他脸埋在我胸口,闷闷地开口:“为什麽你未婚妻的家人这麽做?我很令你羞耻吗?”
“不,没有,没有的事。”我把他松开,整个人贴上去:“我喜欢你,你,你没有……”
“可是,我丢了人。”他顺著我的力气往後仰倒,像身上最後一丝力气也被抽离了一样:“我给自己丢了人。”
“没有这回事,这是意外,真的,就是意外。”我捧著他的脸,真心诚意地:“你相信我,我一直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不,不是,是骄傲,我很骄傲,很满足!”
“你照顾我,你对我好,有了你我什麽麻烦都没了,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丢脸。我跟你说,”我盯紧他:“我很喜欢你,比谁都喜欢。”
他不说话,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就好像吊灯突然长出花儿来了一样。
“你别这样,你看著我,看著我啊!”我怕得厉害,掐紧他手臂,声嘶力竭:“我喜欢你,我们……我们可以在一起的,你看,明天我们就打电话给我妈,我以後再也不阻止你跟我妈聊天,啊……我就要去荷兰了,到时候我们住在一起,我再也不跟女人来往,我只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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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之後──第五章(12)
维伦仍怔怔的,含著泪将蓝眼珠转到我这个方向,表情像是临终的人听到牧师矫情而虚假的救赎祷告。
他这样子让我全身每一处都剧痛起来,也顾不得他的伤,压上去抱著他脸颊亲吻:“不,不是,我们不等去荷兰……我们明天就在一起,那个授奖的晚会我带你去,我们一起去,你连礼服都准备好了对不对?我只带你一个人,好不好?”
他望著我,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个微笑,可泪水立刻又从眼里滴出来。
“你……你哭一次也好,不过,嗯……你看,明天我们这样,那天你不是说想去那个贵的要死的法国餐厅,叫La Rouge的那个?”我跳起来,跑到卧室里拉开橱柜,一面回头扬声:“我们穿情侣装去!我们去吃大餐,我请你!”
可他充耳不闻,仰卧在沙发之上,转脸去看窗外。
外头黑得那麽浓郁,就像永远都看不到边了一样。
我冲出去,拧亮所有的灯,将西装提出来摆在他面前:“维伦,你看,你穿这一身,我一直很喜欢你穿阿曼尼,你真的很好看……我,我也穿黑色,我穿Dior Homme,不过,你看,你衬衫也要穿Dior Homme,这样我们在馆子里,一脱了西装,大家就都看到我们穿情侣装。”
“你看,你看,”我扳著他的脸,让他去看衬衫:“我们都有小蜜蜂,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对,对不对,对不对?”
他被我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