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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红酥手梅子黄时雨-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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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说的?”她心中凄凄惶惶的。
  “是的。惟凯临走时说,之所以出国,就是要费尽心思毁掉你在他生活中的印迹,彻底将你从内心深处驱逐出去。”
  电话挂了,传来嘟嘟的忙音。她紧紧地握着话筒,完全没意识到要松开。他出国……是为了彻底遗忘她?惟凯真是这样说的吗?
  梅若素抬起头,好不容易才看清楚林澍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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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抱歉打扰您……爸爸,我走了。”
  林澍培无言,把她送到门口。她忽然回过头来:“爸爸,惟凯的生日是不是5月8日?林家是不是真的有隔代遗传的白痴病史?”
  “惟凯一直希望你问我,你为什么现在才问?”林澍培表情落寞。
  “爸爸,我错了,错得离谱!”说完,她夺门而出,奔下楼去。
  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她走进雨中,沁凉的秋风夹着细雨,扑在脸上、身上。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雨水把头发淋湿了,顺着脸颊滑下来,分不清是雨是泪。她才想到要打车。
  出租车上放着音乐,竟是陈百强的那首老歌:
  “……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她的额头抵住车窗,泪水滔滔而下。
  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而当失去的痛楚令她觉悟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的。
  傍晚,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
  她打开客厅的灯,一眼看到雪白的布艺沙发上,那滩暗红色的鲜血。
  她慢慢走过去,用手指触摸着已经干涸的血渍,恍若触到他的心伤。
  在最痛苦的时候,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忍心伤害她。
  如果不是对一个女人爱到发狂的地步,有哪个男人会这样做?
  一直以来,他对她太好太好,好到他只关心她,而不用她付出一丁点的回报。
  她怎么就没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在执著地爱着她呢?
  她回想起最后那个晚上,脸上湿湿的东西,应该是他的泪。
  要怎样一次次的伤害,才能让一个男人对爱情彻底绝望,才能让一个男人默默流泪?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梅若素躺在床上,清楚地感觉到床铺的冷硬,棉被的单薄,和因冰凉而失去知觉的双脚。
  她挣扎着坐起身,拉开床头灯,服下了两颗安眠药。
  重新躺下,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她很快跌进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她置身于莽莽荒原中,有轻烟或薄雾笼在眼前。她在雾中奔跑,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周围除了自己的喘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她困难而费力地迈着步子,感觉出路就隐藏在雾中,却一直找不到。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悠长、深沉、男性的叹息。
  她蓦然回首,看见林惟凯站在一大片白花花的阳光之中,朝她凝望。就像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情形。
  这次,她想将他看清楚。可是,阳光隐去了,薄雾飘过来,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
  不,不要!她朝他拼命地奔过去,摔倒了又爬起来。
  林惟凯给她的是一个远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雾中……

()
  梅若素醒来,冷汗淋漓,全身毛孔张开,痛楚与虚弱自心底升起。
  原来,她在梦中一直寻找的那个人,不是白凌霄,不是父亲,而是林惟凯!
  她想起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宽阔。每当她深更半夜从噩梦中惊醒,都是他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温柔地抚慰着她。
  而现在,这样寒冷寂静的夜里,她只能孤独地醒来。
  有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疼痛,泛滥到全身。
  她蜷着身子,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助地痛哭起来。
  记忆里,从小到大,她没这样绝望地哭泣过,哭到整个人都掏空了。
  如果眼泪能够换他回来,她甘愿做“还泪”的林黛玉。
  彷徨
  因为睡眠不足,头胀着痛,梅若素到下午才去上班。
  刚接待完两个客户,就听同事说,外面有人找。
  她走进会客室,是白凌霄。
  他一见她就问:“孩子拿掉没有?”
  这些天太伤心,她几乎忘了这事。
  原来,这不是上天的捉弄,而是命运对她的恩宠——让她在惟凯走后,还能拥有他的孩子。
  “我不会拿掉他,我要这孩子!”她坚定地说。
  “你脑子坏了?”白凌霄气急败坏,“你和林惟凯都离婚了,还要他的孩子干什么?”
  “我们没有离婚。我根本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她说着,露出了自惟凯走后的第一个笑容。
  那笑意如电光石火,神秘而又美丽,让他的声音充满疑惧:
  “你还想跟他在一起?”
  “是的,我要找到他,我要对他说抱歉。”
  白凌霄静默了好几分钟,脸色变得苍白。
  “那么,在你走之前,请把浩浩留下来。”他阴沉地说。
  “为什么?”她也变了脸色。
  “因为我是浩浩的爸爸。”
  “你不是!”梅若素忍不住说,“你尽过一天作父亲的责任吗?我怀孕的时候,是惟凯在身边照顾我;浩浩出生的时候,是惟凯第一个迎接他。他才是浩浩真正的爸爸!”
  “不管怎么说,浩浩是我的儿子,我绝不让他姓林!”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你跟我在一起,完全是为了浩浩。”
  “你胡扯些什么?”白凌霄把身子倾向她,抓住她的手腕,“若素,我爱你,也爱浩浩。你把孩子打掉,嫁给我。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很幸福!”
  她挣脱他的手,猛烈地摇头:“凌霄,我们不可能了!以前,在一年以前,或许可以。现在,我办不到!”


  白凌霄瞪视着她,呼吸急促起来。
  “为什么办不到?”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你爱上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一点不知道!”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他!”
  “既然这样,把浩浩还给我,”他咬牙说,“你去加拿大跟他作恩爱夫妻吧!”
  “凌霄,”梅若素叫,“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抢走我的儿子!”
  “别忘了,你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两个孩子之中,你只能选择一个!”
  说完,他拉开会客室的门,走了出去。
  整个下午,梅若素的脑子里始终转着白凌霄的话,人也显得恍恍惚惚的。
  她了解白凌霄的性格,为了浩浩,他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绝不可能回到白凌霄身边去。但要放弃浩浩,也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通常女人在没主意的时候,总喜欢听天由命。
  抽屉里恰好有一副吉普赛游戏扑克。她根据引签的提示抽出了自己的命签:
  “坚强将带来幸福,切勿彷徨不定。”
  这是什么意思?
  怎样才能算坚强呢?是说坚强一点不要怕白凌霄的要胁,还是说坚强些接受失去惟凯的现实?
  梅若素更加糊涂了。
  看来,上天也帮不了她。路,只能靠自己走。
  但是,脚一旦跨出去,就没有回头路,她该如何抉择?
  梅若素走出售楼部。
  外面,这个城市最寒冷的冬天已经降临。
  一辆一辆的汽车闪着白亮的车灯从她的身边开过。
  夜已寒,路人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
  她却像个游魂似地在街头晃荡。
  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一个温暖而安稳的家?
  她是有家,但没有了林惟凯,那个家毫无意义,只是一座空空的房子,与窒人的死寂。
  到王大妈家接了浩浩,带他到肯德基吃炸鸡腿。当天很晚,梅若素才回到家中。
  洗完澡,正想上床,却听到门铃响。
  她开门,站在那儿的竟是梅鸿钧!
  她有些错愕,还没想到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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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屋,坐在沙发上,她等着父亲开口。
  他却用了解一切的神情静静地望着她,这样的目光令她凄惶、酸楚。
  “爸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竭力使语调显得平和。
  “今天下午。”他在她身边坐下,“刚下飞机,就听到惟凯出国的消息。”
  “是继父告诉你的?”
  他并不回答,盯着她的脸,关切地问:“你的眼睛怎么又红又肿?是不是哭过了?”
  一直刻意隐藏的尖锐痛苦,突然之间溃决,如汹涌的洪水,泛滥成灾,令她无法抵挡。
  “爸爸!”她用手掩住脸,因泪流太多而干涩的眼眶,再度湿润。
  梅鸿钧把她的手从脸上移开,看着她。
  “你现在明白了,当幸福在身边时,应该好好珍惜和呵护,否则稍纵即逝,徒留遗憾和惆怅。”
  “是的,爸爸,我明白了。但,明白以后,我的痛苦就能减轻吗?”
  “你想怎么减轻痛苦?到加拿大去找他?”
  “我不知道惟凯的地址。邵刚说,他去加拿大,就是为了彻底忘掉我……”她扑到父亲的怀里,脸上的泪奔流不息,“爸爸!我该怎么办?”
  梅鸿钧抱揽住她,心凄凄恻恻作痛。
  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像我呢?
  她在父亲胸前狠狠哭了一场,哭完后还抽噎不止。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他把她的脸抬起来,“看!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戴墨镜都遮不住了。来,咱们商量正经事。”
  “什么事?”
  “你的未来呀!没有惟凯,还是要活下去。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怎地,听了这句话,她顿时脆弱无助起来。
  “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他不容她逃避,直截了当地问:“你会和浩浩的生父破镜重圆吗?”
  “不会。”
  通过今天的事,她总算明白了:她和白凌霄,只是一对自私的男女。在爱的领域里,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牺牲,也是要看环境和氛围。
  当初,如果他不表现出十足地爱她,她不敢完全把自己交出去;而他,更不会放弃自己的家庭和名誉。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他不会回头来找她。
  就这样简单,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各人爱的,无非还是他自己。
  而林惟凯不同,他无条件地爱她,为她付出一切,甚至不求回报。
  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失的是一个多么“难得”的男人。
  如果可以,她愿意不计任何代价地挽回他!
  梅鸿钧不说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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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久的沉默之后,他问:“你就这样,一个人带着浩浩过?”
  她不是只有浩浩,还有……她和惟凯的孩子!
  她注视着父亲。闪闪发亮的眸子,没有惊慌或者悲伤,甚至隐隐含着喜悦。
  “爸爸,我怀了惟凯的孩子。”
  他凝视着她,渐渐有些明白。
  “你想把他生下来?”
  梅若素低低叹息,把头依偎在父亲的肩上。他们父女之间一直有一种默契,不需要多余的语言。
  她轻声说:“请您帮助我!”
  决定
  一个月后,齐眉接到梅若素的电话,约她星期天在公园见面。
  放下电话,她发现邵刚正看着自己。
  “八成是向你打听林惟凯的地址,你不要去。”他说。
  她摇摇头:“你是惟凯的死党,但,我总是她的好朋友不是?”
  他笑笑:“而且是唯一的好朋友。”
  “还算有点同情心。”她也笑了。
  他悠悠长长地叹口气:“你觉得她可怜,我却替惟凯不值。”
  “其实,他们两人在感情上都很清高孤傲,属于同一类人。我一直看好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么般配的一对,怎么会分开?”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他们的爱情故事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比电视上的肥皂剧短得多,没有可视性。只是遭遇的人太过专情,才变得神秘隽永。”
  看他莫测高深的样子,齐眉笑着问:“你什么时候成言情小说家了?”
  “小说来自生活,生活本来就是小说。”
  “可你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权去操纵别人的命运。”齐眉的神情变得严肃,“或许,他们之间情缘未了呢?”
  “那也是他们的事,与你何干?”邵刚冷淡地说。
  齐眉急了:“你还是不把林惟凯的地址告诉她?”
  “我不能违背对惟凯的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齐眉跺跺脚:“哼,君子?我看你更像个拆散人家姻缘的小人。”
  他将她揽进怀里,宽慰地说:“不要担心。如果他们真的情缘未了,终究会在一起的。”
  星期天,齐眉苦着一张脸去见梅若素,惊奇地发现,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憔悴、忧伤,只是把一头长发削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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