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梅子黄时雨-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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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女人天生的母性吧,谁忍心扼杀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些天,我一直被她怀孕的事困扰着,怎么想把它忘掉都是徒劳。特别是看到她手腕上的那个蝴蝶结时,心绪就更加不宁。她借着那个蝴蝶结来掩饰手上的刺青,会不会也借着我们的婚姻来掩饰她怀孕的事实?
我整夜整夜地抽烟,辗转难眠。我打电话咨询过妇产科的朋友,问他从医学角度来讲,这是不是正常现象。那位朋友的回答模梭两可,说像这种情况,不能排除受孕的可能性。我又打电话问父亲,素素是否向他打听过家族遗传病的事。父亲说,她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我的,她怎么一点不担心他是否正常?难道她真的欺骗了我?”
“今晚,我在外地出差,自从结婚后第一次在外面过夜。我对她的思念超出了以往任何时候。事实证明我还是很爱她,即使有孩子的阴影,我仍然牵挂着她。
如果失去她,我不敢想像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我的,我有勇气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吗?我会要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吗?
真是痛苦的抉择呀!为什么小说里才有的故事情节,偏偏落到了我的头上?”
“这段日子,她常常失眠。午夜,她情愿一个人坐着发呆,也不愿意睡觉。
怀孕期的女人因为没有安全感,容易陷入忧郁的情绪。我必须让她感到加倍的关爱。但她还是不快乐,一个人的时候总像有许多心事和忧愁,总是在发呆,哪怕我看了她一个小时都丝毫不觉。”
“躺在床上,她总是那么凉,我想用大红被子和我的身体温暖她,又怕自己会伤了她。每天晚上拥着她入眠,我必须拼命压抑自己的欲望。”
“邵刚笑我是个妻管严,说我对她太好,痴情得让人羡慕,让人感动。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不感动呢?我付出了这么多,不求别的回报,只要她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信赖、可以倾诉心里话的人就足够了。可是她却不这样。”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我在医院里守着她。她却不敢看我的眼睛。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我早就知道这孩子不是我的,也早有心理准备去接受他。因为和亲生骨肉相比,她更让我难以割舍。”
“作了母亲的她,比原来更美了。她个子高挑,长发柔婉,于少女脱胎为少妇之后,母性的温存和与生俱来的高贵融为一体,显得更加楚楚动人、落落大方。我承认现在对她的好奇心愈来愈重,对她的爱恋仿佛也愈深。”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她特意提醒我早点下班。我感到受宠若惊,原来她还记得这个日子!一整天我的心情都特别好,从律师事务所出来,买了一大束红玫瑰,抱着赶到了梦缘咖啡厅。我想告诉她,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大学校园里。我还想告诉她一句话,那句早就该说却一直没说的话!
但是,她并不是来庆祝结婚周年的。当她将我送给她的钻戒还给我时,我就知道她心里已经作了某个决定,脑袋中仿佛有个炸弹爆破了,只剩纷纷碎片。
邵刚没有说错,她果然是铁石心肠,果然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无论我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感动,不会融化!我并不在乎浩浩不是我的亲生,只要她从心里接纳我,只要她让我照顾他们母子一生一世,我可以既往不咎。可是,她却把这一切都毫不留情地撕碎了!
有一阵冲动,我很想将杯子里的咖啡泼向她,就像港台片里受了伤害的男主角。但,我没有这样做。我知道,即使当时这么做了,最终后悔的还是我自己。
早知道有今日,我为什么要爱?虽然不会有那么多快乐,却也不会有这么深的痛苦。
回想起很久以前高渤失恋后在深夜的街头买醉的情景。今时今日,我终于尝到了那种“爱到深处痛入骨髓”的滋味!
“素素走了,留下了一封信,她说要还我自由,给我幸福。她不知道,我的幸福和爱情一直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我天天晚上约邵刚出来,到闹猛的酒吧,躲在角落里,在热闹的氛围当中,脑袋一片空白地守着自己的孤独。
邵刚一直追问我原因,自己梦寐以求、苦心经营的一段婚姻,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我除了独饮这杯苦酒,还能说什么呢?
邵刚问我恨不恨她?说心里话,我是有点恨她。但恨只是转瞬即逝的感觉,心底深处的还是思念。”
“没有她的日子,我照常上班,然后一个人买菜做饭吃饭看报。我最害怕的是漫长的夜晚,会因为想她而整夜整夜失眠。”
“邵刚劝我和素素离婚。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但离了婚,她怎么办?带着浩浩一个人过吗?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去抚养一个幼小的孩子?
邵刚不了解,素素是那种很脆弱的女人。只有我知道,她是多么缺少安全感。在我眼里,她更像一个任性和不懂珍惜的孩子。如果她以后后悔了怎么办?我想到她未来的种种结局,实在很怕她再受伤害。”
“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了她。跟我想象的一样,她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天天吃方便面,脸色看起来很差,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但是,这样苍白消瘦的她,依然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真想把她狠狠搂进怀中,揉进骨血里。而她却把这当作是一种施舍和报恩,浇熄了我所有的热情。”
“今天一早,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继母在医院,被检查出了|乳腺癌。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素素,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到了医院,出乎意料之外,继母的表情很平静,仿佛早就接受了这一事实。她的平静给了我勇气,我拨通了素素的手机。
当她知道母亲的病情后,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和彷徨,看上去是那么可怜兮兮。我的心蓦地疼痛扭绞起来,尽管我是她舍弃的,但我仍不能坐视她的痛苦与无助。我决定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度过难关。”
“继母的病越来越重,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去日无多,却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明,都冷静。昨天晚上,她特意把我留下来,说有话跟我说。我知道是关于素素。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照顾她,对不对?’她看着我问。
‘不要这样说。妈,您不会有事的!’我有点言不由衷。
‘我的病自己最清楚。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人早晚都要走的,我最不放心若素。你是她的丈夫,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会照顾她。’
‘她并不需要我照顾。’
‘不,若素看起来坚强、冷傲,其实她很脆弱,遇到挫折就会逃避,自暴自弃,你一定要在她身边帮助她,别让她孤伶伶的一个人……’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我会的。妈,我会照顾她。’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竟露出一丝笑纹:‘这我就放心了。’
继母像是在交待遗言。我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从今天开始,她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父亲告诉我,继母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临终前,她想见素素的生父一面。我内心很是震动,问父亲:‘你答应了?’父亲点点头:‘我已经联系上了他。’
自己身患绝症的妻子临终时,想见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我看着奔波操劳得面颊凹陷、胡子拉茬的父亲,为他感到不公平。父亲却拍拍我的肩膀,说:‘这是你继母最后一个心愿,我怎么忍心拒绝?惟凯,宽容也是一种爱。’
话虽这样说,换作是我,恐怕很难做到,除非我不爱那个女人。
如果终其一生,我都无法得到她的心,我会在那之前主动放弃。”
“我终于见到了素素的生父。他的身材高瘦,儒雅的气质,安闲的态度,眼中却有着超龄的憔悴和苍老。
一个陌生的男人,却又像是似曾相识。因为他一直根植在素素的心中。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扑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我多么希望有一天她也能靠在我的肩头,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妒意。这世上有跟岳父吃醋的女婿吗?有,我就是!”
“继母今天去世了。悲痛之余,我还感觉到失望。因为在最痛苦的时候,素素并未选择我的胸膛作为擦拭泪水的位置。她不需要我的陪伴,更不需要我的安慰。
晚上,我无法入眠,在床上不断翻腾辗转。一片寂静中,听到她在隔壁大声哭叫。我知道她又作噩梦了,连忙赶过去,听到她叫妈妈和浩浩。她很快醒来,我问她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她的回答是没有。听了她的话,我觉得心如刀割。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把我关在心门之外?”
“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不,是她对我说的话越来越少。有什么心里话,她不会对我说,总是跟她父亲说。我们像同居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自从继母去世后,她常常早出晚归,已经持续两三个月了。我不想过多干涉她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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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床后,我感觉头痛,全身发热,打电话向律师事务所请了假。杨小姐晚上来看我,说有人看到她经常跟一个三十岁左右、五官清秀的男人在一起。我猜想那一定是白凌霄。
她半夜才回来,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压制不住胸腔里的郁闷和嫉妒,把她和白凌霄在一起的事抖露出来。她丝毫不感觉羞愧,反而要我放了她。原来我的爱,对她竟是一种禁锢!那一刻,我好像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我死命握住茶几上的玻璃杯,看着玻璃在手掌中裂成了碎片,就像我的心一样。
她吓得脸都白了,扑过来问我痛不痛?我想告诉她,伤口不痛,可是心很痛,痛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要自由,我就还她自由好了。但与其她离开,还不如我走,把温暖的屋子留给她吧。我向她母亲承诺过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现在做不到了,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飘泊。最起码要给她一片遮风挡雨的屋顶。”
“人家说哀莫大于心死。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以前,我打电话给素素,谎称今天是我的生日,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她回来了,手里拿着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居然不记得我的生日!很久以前一个女孩曾经说过:当你在乎一个人时,一定会千方百计打听他的生日,并记住这个有意义的日子。
她最后的迷糊和粗心,将我对爱情仅存的一点幻想都全部抹去。
我想我已知道答案。这场婚姻,我根本是在赌,一开始就知道是必输的游戏,只是我已忘了理智。
回首两年来的生活,浮上脑际的竟是陆游的那阙词: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为这份感情,我付出了一切,身心俱疲,心力交瘁,到头来却一无所有,里子和面子都输光了。我只能选择远走他乡。”
觉悟
关上计算机,梅若素取出那张软盘,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售楼部。
出租车停在林澍培家楼下。
她敲开了林家的大门,面对着一脸意外的林澍培,突兀地问:“惟凯在哪里?渥太华、温哥华还是多伦多?”
林澍培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他把她让进客厅,说:“进来坐吧。”
“爸爸,请您告诉我!”她的神情十分焦虑。
他微愕。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爸爸。
“我只知道惟凯去了加拿大,不知道他在哪个城市。”
“惟凯竟然连你都不告诉!”梅若素完全失了主张,脸上闪现迷乱和震动,“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我知道!”
“为什么问他的地址?”林澍培问,“你看了他的日记?”
“我……我无法形容惟凯对我的意义,也无法形容失去他的感受……”隐抑不住的痛苦令她哽咽。她的眼光从他脸上移开,深深吸一口气,说:“爸爸,我不想为难您。但我真的想知道,他在哪里?过得好吗?”
“请相信我,我确实不知道。你问问邵刚吧,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林澍培的话提醒了梅若素。她立即拔通了邵刚的电话。
电话那头,邵刚的语气冷若冰霜:“我不知道惟凯在加拿大的地址,即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邵刚的话尖锐而不留情面:“为什么?梅若素,他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抛家舍业,远移他乡,一个人躲到加拿大去舔舐伤口。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请你放过他!”
“这是他说的?”她心中凄凄惶惶的。
“是的。惟凯临走时说,之所以出国,就是要费尽心思毁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