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帷+番外 作者:司幽(纵横12.10.20完结)-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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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谜局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沉水把头一天君无过和乐非笙吵了架的事对云解忧说了,又软磨硬泡,终于磨得大御医网开一面,答应解她禁足令一天,让她去哄小情人。
只不过风还是吹不得的,云解忧在湖边备了马车,又嘱咐含光含风小心跟着,才十二分不放心地让她去了。
重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离开素竹小楼,沉水靠在马车里,身上盖着薄毯,听着马蹄在青石板路上哒哒哒响,车辙嘎吱摩擦,忽然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忍不住撩起窗帘向外看去。
碧落宫依山而建,正南方那片恢弘的湛蓝琉璃瓦,就是历代祥国女帝打理朝政的游鸿殿,游鸿殿前则是每逢盛大节庆时,宫中祭祀碧落之神、大摆筵席,或女帝检阅军容,宣布重大诏令用的辕台。
也就是她被毒酒赐死的地方。
叛徒千算万算,也绝对算不到她会死而复生,回到三年前,重新书写自己人生最后的一段路。
正出神地望着那处,跟在车旁小跑的含光忽地转过头来,劝道:“公主,云姑娘交代了,你现在不能吹风,还是把帘子拉上吧,别受了风寒。”
唉,不过是想呼吸点新鲜空气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吹一下就受风寒,沉水心里抱怨着,还是乖乖放下了窗帘。
从素竹小楼到棋居的路并不长,不一会儿就到了,沉水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下了车,见棋居的内侍就要进去禀报,连忙制止:“不用通报了,就在这儿守着,含光含风,你们俩也待在这儿,我自个儿进去。”
棋居内尚有两名丫鬟伺候君无过起居饮食,沉水穿过前院进了前厅,却发现两个丫鬟都坐在一旁绣花,不觉惊讶,问道:“你们俩怎么不在跟前伺候,跑这儿绣花来了?”
两名丫鬟本在埋头做事,被她的突然到来给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又是请罪又是求饶,搅得沉水头晕脑胀,更加不知所以然,正要叫她们一个一个说,偏门的珠帘一响,传来君无过讶异的惊呼声:“沉水?你怎么来了?”
沉水一抬头,就看到他只着一身素色单衣,披头散发地从后院里赶来,一脸憔悴,眼下还有些发乌,该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君无过先向她行了稽首礼,接着看到两个丫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忙替她们解释道:“是我不想人打扰,才吩咐她们留在前厅自忙自的,平时她们都挺勤快的,别责怪她们了。”
两名丫鬟被他这么一回护,眼圈都红了,哽咽着向沉水承认:“不不不,是奴婢们没伺候好,请公主恕罪!”一面又要磕头。
这一屋子的主子丫鬟个个凄苦相,倒让沉水心里颇不是滋味,连忙将两个丫鬟劝起来,又拉住君无过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一脸的倦容,昨夜没睡好?”
君无过笑着摇摇头,正要解释,一名丫鬟嘴快,把真相抖了出来:“公子昨儿个一宿没睡,坐在棋室里发了整晚的呆,奴婢劝过几次,公子俱是摇头,晚饭也没吃几口。”
一听自己昨天的决定竟让他难过得寝食难安,沉水就心疼得不行,立刻叫两个丫鬟去准备饭菜,自己则满怀愧疚地握着他的手道:“对不起,君哥哥,昨天本来答应了你要过来的……”
君无过温柔地抚上她的脸,轻声打断:“没事的,来不来都行,什么时候来都行,我昨晚在研究一张棋谱,兴致高昂,所以才睡不着觉,不是你的错。”
沉水嘴唇动了动,君无过又将食指压在她唇上:“嘘……别再自责了,来,我给你看看我早上才解开的棋局。”拉着她转身朝后院走去。
君无过来到碧落宫之前,曾在一处棋馆中打杂,因被诬陷偷客人的棋谱扭送上了公堂,由于客人来头不小,是瑞国前来修好的使节,所以事情闹得挺大,最后是玉寰舒亲自出面查清了真相,还了他一个清白,自那以后他就到碧落宫中担任司棋,成为沉水的面首,则是那之后过了一年的事了。
他自称父母双亡,自幼流落街头,到处给人打杂混饭吃,后来到棋馆,才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偶尔客人落单,也会叫他陪着下两局,高兴了还会赏赐他东西,也因此引来了馆中其他杂役的嫉恨,发生了诬陷的事。
沉水对下棋只是有兴趣,技术却是臭得可以,并且君无过教了这么多年,全无长进,就好比现在,她坐在软榻上,看着君无过兴致勃勃地边说边解残局,只能跟着嗯嗯点头,看不出什么精妙。
君无过说了一阵,见她反应平淡,也就收了声,将棋坪推向一侧,笑道:“让你觉得闷了?那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你感兴趣的事怎么样?”
“我感兴趣的事?”沉水有点惊讶,“什么事?”
“关于醉蛇的事。”君无过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沉水实在无法从他脸上判断出什么名堂,只好问:“你怎么会知道醉蛇?”
君无过笑了笑,拈起她一缕秀发在指尖绕着,道:“前天我去找不苦大师聊了聊,是他告诉我的,说有人给你下了毒,我吓坏了,没想到那刺客杀你不成,竟还下了毒,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也不能独活。”
沉水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安抚:“别说这种话。”
“嗯,还是说回醉蛇这味毒药上来,”君无过自然地将她搂住,手在她瘦削的肩头轻轻抚摸,“我虽不懂医不懂毒,过去也算看过些奇闻怪谈,知道醉蛇产自南疆,是一味慢性毒药,虽不会立刻致命,但若拖得久了,未到中年便会沉疴在床,往后都要数着日子过。”
他吻了吻沉水的发际,低声说:“你也知道我自幼双亲不在,天南海北到处流浪,和不少人打过交道,其中就有南疆人,昨日我在路上碰见不苦大师带着个戏子,还以为是他怕你被云姑娘关在楼上无聊,特意找来给你解闷的,谁知那人一开口,我就听出了不对,那人说的分明是南疆寨子的地方话。”
怀里的人无动于衷,君无过有些奇怪地低头问:“你不觉得吃惊吗?”
不吃惊啊,沉水心想,乐非笙本就是南疆人,就算去问他他也会大大方方承认的,一个见了公主也说方言的人,必然以家乡为荣,不会对此有所隐瞒。
倒是君无过特意提到这事,像是有什么目的。
“我问过他,知道他来自南疆。”沉水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玩着他腰间的玉佩,随口答道。
“嗯,其实光凭口音不能判断什么,但我头一天才听说你中了南疆奇毒,第二天就有个南疆人进宫来,无论如何都是放心不下的,所以才在半道上把他们拦了下来,”君无过倒像是不着急切入主题,仍旧慢条斯理地说着,“我问不苦大师,问他身后那人是谁,做什么的,他说是在街头遇上的一个卖唱的男伶,怕你养伤期间无事可做,特地领回来给你唱曲。”
咦?沉水心中一惊,怎么天逍对两人的说辞是不一样的,他把乐非笙领进碧落宫,到底是当成了嫌犯,还是故意给自己裙下送美人,好转移君无过的炮火?
君无过似是没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又道:“我一想只是口音和醉蛇挂了点勾,整个祥国有十分之一的人是南疆人,碰巧罢了,于是就没再管,后来听说他住在隔壁,就想去熟络下关系,他既是南疆出身,对醉蛇想必也比我清楚,谁知我才一开口……”
“就被他骂了回来?”沉水笑了,心想乐非笙八成把君无过和天逍当成了一伙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变着法子要他认了谋害公主的罪名,自然是会破口大骂的。
君无过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有点局促地笑了笑,说:“是我问的方式不太得当,改天他气消了,我再去打听打听。沉水。”
沉水仰起头看着他:“怎么?”
眼前俊美的脸庞笼罩着一层忧虑的阴云,叹息道:“往后不可再掉以轻心,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逢人须多长个心眼,莫要叫人骗了去。”
012、争执
君无过以下颌轻轻蹭着她的额角,叹气道:“往后不可再掉以轻心,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逢人须多长个心眼,莫要再叫人骗了去。”
沉水讶然反问:“这话怎么说?”
前晚天逍也提醒自己不可轻信他人,难道他们都察觉到了什么?
“你受伤那日我不在宫内,回来后才听说你遇到了刺客,赶到素竹小楼去想看看你还好不好,却被你楼里的丫鬟拦在了外头,说是云姑娘和不苦大师在里头救你,让我不要去添乱。”
君无过抿唇笑了下,声音低哑:“添乱……我进去了可不就是添乱,既不懂医,又不曾习内功,听她们这么说,也就只好回来,等着你醒了,再传我。”
一道亮光划过脑海,沉水大喜过望——自己受伤以后,君无过一直没能接近素竹小楼,这么说醉蛇的毒不可能是他所下,也就是说,叛徒不是他!
太好了,他是无辜的,背叛了自己的人不是他,沉水激动得难以自已,君无过听她呼吸加快,还以为她不舒服,忙问:“沉水?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我只是想到……想到些事情,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沉水欣喜地依偎在他怀中,这怀抱果然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
见她不肯说,君无过也就不多问,只道:“我帮不上你,又坐立难安,就四处找人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才知道你那天之所以会到独秀阁附近去,是因为有个小丫鬟告诉你我在那边等你,我……”
是这样吗?半个月前自己在独秀阁遇袭,真的是被人骗了去的?
沉水不禁疑惑了,若没有记错,当初自己应该是打算去龙磐阁,但走岔了路才会误打误撞到了独秀阁前,遇到了刺客,难道重生以后的许多事,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先是多了个不守规矩的和尚,然后乐非笙进宫的时机变了,现在连自己受伤的原因都和过去不同,这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过去?
正百思不得其解,丫鬟们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回来了,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先吃饭吧,”沉水坐直身子,招呼丫鬟们进来,“你熬了一晚上,现在棋谱也解开了,总算没有挂念了吧?快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
君无过笑着点头:“是得好好睡一觉,困得很了。”
沉水探过头在他面颊上吻了吻,然后翻身下榻:“我先回去了,过两日有事要和你谈,莫再熬夜伤神了。”
“知道了。”
棋居门外,含光含风等得直打瞌睡,一听到脚步声,立刻又打起精神,含光问道:“公主这是直接回去了吗?”
沉水搭着她的胳膊上车:“不,叫上附近巡逻的内宫侍卫,我们去独秀阁走一趟。”
含光一脸苦相:“公主……”显是怕回去晚了挨骂。
“我是公主,我说了算,去,把那边的几个侍卫叫过来跟着,”沉水正猫着身子进马车,忽地又回过头来,对含风吩咐道:“对了,去把那死不要脸的臭和尚也叫上。”
“阿弥陀佛,死不要脸的臭和尚说的可是贫僧?”
说曹操曹操就到,沿着门前小道一路走来的不是天逍又是谁,他鼻梁上淤青还未消褪,就又敢腆着脸挨近了来,笑着问:“贫僧正好也要去见公主,这可算是心有灵犀?”又看了看那马车,意有所指,“这马车略小,两人坐怕是有些挤,贫僧走路就好,公主请。”
沉水眼一瞪,真想叫车夫驾着车把整个碧落宫都绕一圈,让他走个够,但想到自己的打算,又不得不招呼他:“本公主的马车还挤到你了?上来,我有话要问你。”
天逍就等着她这句话,乐颠颠地撩起僧衣下摆就跟着跳上了车:“阿弥陀佛,贫僧就知道公主不会这么狠心,叫贫僧走路过去。”
沉水懒得搭理他,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任他蹲在跟前,手一摆,车夫乖乖驾着车离了棋居,朝独秀阁驶去。
棋居院门内,仍旧披头散发的君无过嘴角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目光冷厉地目送他们离开。
马车内的二人自然是无法察觉到后方飘来的暴风雪,沉水仍在思考刚才和君无过交谈时获得的信息,两眼出神地望着某处,天逍等了一阵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不敢主动开腔,便蹲在车厢里抓耳挠腮,活像一只静不下来的猴子。
没一会儿沉水就被他烦得无法思考,怒目相向:“你给我安分点!还得道高僧呢,连入定都不会吗?”
天逍缩起脖子,一手捏着自己耳朵,小声说:“是不太会。”
沉水不耐烦地指着车外:“那就下车走路,别在我眼前晃悠。”
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天逍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出去避避风头,一揭帘子,却发现这不是去素竹小楼的路,愣了一愣,又转身回去蹲下,认真地问:“你想去查案发现场?刚才见你从棋居出来,和君无过谈过了?有疑点?”
沉水乜着他:“有疑点,如何?”
“说来听听,”天逍这回盘腿规规矩矩地坐好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我帮你想想。”
“你帮我想?我自己没长脑子吗,用得着你帮?”沉水顿时就火了。
先是在明知君无过不可能下毒的情况下对自己说要小心他,而后又在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