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帷+番外 作者:司幽(纵横12.10.20完结)-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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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的下元节,君无过本打算寻个借口过来陪她,谁知过来却扑了个空,听含光说,她是和不苦大师一起出宫去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意识到如果再按兵不动,自己就真的要失宠了。
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输给一个不够格做对手的人,君无过觉得如果那晚沉水是和乐非笙一起出去了,那自己可能还不那么介意,此人新近得宠,沉水也有一段时间没去找过他,俩人一起过个节,无可厚非。
但偏偏……是那个不知所云的和尚。
君无过很不开心,身为面首,怎能输给一个连头发都没有的家伙。
“……啊,是吗,二十子已经过了吗?”沉水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缩回了手,“那好吧,就下那儿了,继续继续。”
没能骗到预期的撒娇,君无过心中更加惊讶了,难道自己对她的了解已经跟不上了?
沉水托着腮冥思苦想,又艰难地下了几手,君无过见她心不在焉,叹了口气,道:“收官。你若无心下棋,我陪你到外面走走吧。”
“不用,外面快要下雨了,再来一局吧,这回你让我二十五子。”沉水一边把黑玛瑙的棋子在指尖上翻来翻去,一边淡淡地说。
君无过执棋的手僵在了半途,抬头望着她,眼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沉水疑道:“怎么了?”
君无过没说话,忽地一把拂乱了棋局,黑白棋子沙啦啦一阵清脆的响动,有不少都散落在了矮几上,软榻上。
“无心下棋的人是你吧。”沉水倒也不生气,只把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娄里。
矮几对面,君无过抿着唇,牙咬得颌骨线条都显得生硬了许多,沉水将手覆上他攥着一把棋子的拳头,轻声问:“出了什么事,难道就因为刚才我说让你和丫鬟们保持距离,你觉得被我误会了,心里难过?”
“不是,”君无过松开棋子,翻手与她掌心相握,“我只是觉得你我之间,犯不着算得那么清楚,谁赢谁输,谁让谁,让几子,根本不重要。”
沉水笑了,拈起一颗棋子:“无规矩不成方圆,下棋也得守规矩,否则便没有意义,你愿意让我二十子或者更多,那是你的心意,但你既然爱棋,就不该坏了下棋的规矩,该定的还是得定。”
君无过苦笑着摇头:“沉水,你变了,才几天不见,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沉水对他的话报以一笑:“是啊,因为我长大了。”
这话却有两重含义,对于君无过来说,或许只能听出她来了葵水,不再是个小姑娘这一层,其实沉水更是想说自己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总是靠撒娇来获得一切的“沉水公主”了。
撒娇并不能得到一切,更无法更改亡国的命运,她对于自己过去的天真无邪既怜悯又惋惜,怜悯自己过去太傻,惋惜那样傻的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已经彻彻底底死在了毒酒之下。
君无过深深地望着她的眼,过了好久才叹息道:“你长大了……呵,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期待着这一天的,没想到它真正来临的时候,带给我更多的却是失落。”
沉水眨了眨眼,岔开话题:“人总是会长大的,不说这个了,其实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等娘和师父回到王都,应该就会安排我行笄礼,到时候……”
她用指尖在君无过手腕内侧轻轻刮了刮,歪着头笑道:“你来教我,好不好?”
君无过直是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急切地问:“你选了我?”
沉水被他无意识抓紧的手握得生痛,勉强笑着:“除了你我还能选谁?”
君无过一脸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这对沉水来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画面,想他总是不争不抢,不气不闹,只要自己回过头,他总会面带微笑地等着,这会儿却激动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也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样子十分滑稽。
“好了好了,再下一局,我就该下楼陪止霜吃饭了。”沉水笑着从他手中挣脱,催促他收棋。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含光上楼来,先是对着二人行了礼,然后禀报道:“公主,陛下从前线来了信,信使就在楼下,公主是否下去见他?”
034、捷报
玉寰舒从华国写了信回来?!
“当然要见!”沉水立刻翻身下榻,连鞋也忘了穿就跑出门去,君无过“哎”了一声没拦住她,只好哭笑不得地捡起她的鞋,跟着下楼去。
信使就站在栈桥旁,见沉水奔过来,立刻跪下,双手呈上信函:“参见公主。”
沉水一把抢过那烫着火漆的信封,三两下撕开来,抽出信纸展开,见上面简明扼要地写了几行字,俱是玉寰舒亲笔:
“吾儿沉水,来信已阅,你既长大成人,凡事自有打算,为娘甚感欣慰。日前龙涯领军破华国王都,俘虏一人,乃是华国皇室后裔,已随信遣送回宫,你且将其安置在宫中,以上宾之礼相待,此处尚有残兵余孽未除,再过半月便可归来,勿念。娘寰舒字。”
太好了,华国终还是破了!沉水一颗悬着的心可算落了回去,重生以来诸事变迁,让她不由得担心起这场战争的结果,万一祥国败了,娘和师父有个什么不测,自己该如何自处?
万幸这场敌我实力悬殊的战争,仍是祥国取得了胜利,待玉寰舒归来,华国千里疆土就将纳入祥国的版图,后世千秋万代,将再无华国一说!
沉水拍着胸口,几乎要喜极而泣,君无过追到身后,无奈地责备道:“再大的好消息,怎能鞋也不穿就跑出来,还说怕着凉。”蹲下身去,握着她的脚踝替她穿上绣花鞋。
“胜了!娘和师父打了胜仗!”沉水激动得语无伦次,抓着君无过的肩膀直摇,“娘说还有半个多月就可以动身回来,他们打赢了!娘可以回来和我们一起过除夕了!”
君无过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被他很好地掩饰过去,没有让沉水发觉,只是面带微笑:“陛下智谋过人,龙涯将军更是武艺精湛,我一早便想此战必胜,怎么,难道你不信他们会赢?”
沉水激动的哽咽起来:“我信啊,可是我还是很怕,尤其是这几天,我总是做噩梦,梦到他们败了,被华国的军队一路地追杀,师父受了重伤……”
话还没说完,身后“哗啦”一声打碎了瓷器,沉水惊得转过身去,只见云解忧面前碎了一地的瓷片,洒了一脚的汤水,她本人更是浑身打颤,面无人色。
“解忧?你怎么了?”沉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望着她。
云解忧面色惨白,嘴唇哆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他受了重伤?”
君无过一下笑起来:“云姑娘误会了,沉水只是在说自己做的噩梦,龙涯将军一切安好,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是吗?这是真的?”云解忧显是被吓坏了,有点神情恍惚,“他……龙涯将军平安无事?”
沉水用力点点头,扑过去抱住她:“师父是天下第一,当然没事!娘和他打了胜仗,他们把华国打败了!”
云解忧这才有点回过神来,神情一松懈,脸上露出了笑容:“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陛下呢,陛下也安好吗?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沉水将信递给她:“你自己看,娘写回来的。”
云解忧接过信笺,努力睁大眼睛地看了几遍,确确实实是玉寰舒的笔迹,上面也只字未提龙涯受伤,总算是放心了,笑叹道:“陛下这次御驾亲征,可真是把我担心坏了,还好没事。”
“陛下领三万兵马就能破华国千里之境,足以震古烁今,我们的担心总算是有了回报,”君无过笑着揽过沉水的肩,“我知道你高兴,不过还是先回楼里去坐着吧,站在这儿吹风,回头又不舒服,要劳烦云姑娘来回奔波。”
沉水理亏地吐了吐舌头,正要跟他回去,就看见信使还巴巴地跪在原地,一时歉疚不已,赶忙过去请他起来:“抱歉,让你跪了这么久,一路辛苦了,去内务府领赏吧。”信使忙谢恩起身离去。
云解忧来了,素竹小楼内就无法再你侬我侬,君无过十分知趣地告辞回去,留她们一对好姐们说话。
“也不知娘和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回到三楼后,沉水在桌边坐了,反反复复看着手中的信笺,心中涌动着无限激动与感慨。
关于华国王都陷落一事,玉寰舒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沉水痴痴地盯着那一行字,幻想着师父身披战甲策马冲锋陷阵的样子,陶醉得几乎晕过去,要不是云解忧凉丝丝的手碰过来,真不知还要露出什么丑态来。
云解忧刚才在楼前被她吓得心惊肉跳,这会儿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问道:“陛下说送了个人回来,不知到了没有,你可有叫人安排?”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沉水恍然惊觉,一拍自己脑袋,“不过信使一路快马加鞭,这囚犯……这质子再是落拓,曾经也是皇亲贵胄,怕是经不起这么长途颠簸,该是坐囚车,约摸着会晚几天,不着急。”
云解忧一想也是,于是不再过问,待含月上来传饭,沉水要去陪玉止霜,她也就走了。
一连多日,沉水都沉浸在“娘和师父平安无事已经快回来了”的喜悦之中不可自拔,等到某天猛然想起那个从华国掳回来的质子应该是谁的时候,已经坏事儿了。
内宫大牢的狱卒们这晚上本是闲得无聊,凌虐了几个死刑犯以后,心情甚好,便买了两斤酒凑在一起喝,正画圈划得不亦乐乎时,猛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宣:“公主驾到!”登时全骇了个惨,酒也洒了碗也打了,手忙脚乱地跪了一地,额头贴在地上抬也不敢抬起来。
沉水气喘嘘嘘地跑进来,左右看了看,冲着离自己最近那个狱卒大声问:“人呢?”
狱卒吓得直哆嗦,战战兢兢问:“人、人?公、公主要找什么人?”
“当然是找战场上送回来那个俘虏!”沉水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道,“我问过贺统领,说是人刚到那天就送这儿来了,现在人呢?”
另一名狱卒壮着胆子站起来,从墙上取下钥匙,点头哈腰地带路:“在呢在呢,公主这边走!”连忙到一处牢房前打开了门,请她进去。
沉水此时正是心急如焚,顾不得脏,一弯腰钻进那又臭又脏的牢房,捂着口鼻皱眉往铺着些稻草的床铺上一看,险些吓晕过去。
床上横卧着一个满身是鞭伤的犯人,头发蓬乱得连长相也看不到,只有一只骨节分明毫无血色的手垂在床边,一只老鼠从床下探出头来,啃咬他的指甲。
“……”沉水被他一身触目惊心的鞭伤给惊得一个字也说不上来,那些皮肉翻开的血淋淋的伤口分明是刚添上去不久,还在往外渗血,将破破烂烂的灰色囚衣染得如大朵大朵的牡丹一样鲜艳。
狱卒在门外小心地问:“公主要……逃提审他?”
沉水霎时气炸了肺,粗话脱口而出:“还审个屁!谁让你们打他的?谁打的?自己去刑部领一百大板,不去就等着全家领死!”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的狱卒全吓得屁滚尿流,嚎啕着哀求:“公主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求公主开恩啊!公主开恩啊!”
怒极的沉水哪还管得了他们,几步冲上前去,蹲在床前将那人的手握了起来,焦急地唤道:“点幽,点幽,听得见我说话吗?”
床上的人一声不吭,纹丝不动,跟死了一样,沉水颤抖着伸出手去试了下他的鼻息,心都差点吓得不会跳了,头也不回地大喊起来:“来人!去请云解忧,再拿副担架来,把人抬上跟我走,动作快!”
035、命悬
云解忧被人从梦中吵醒,一听是沉水传唤,赶忙穿戴整齐赶过去,半道上遇见沉水心急火燎地带着楼里的丫鬟们和两个抬着担架的内宫侍卫,忙迎上去问:“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不舒服。”
又看一眼担架上那半具尸体,疑惑地问:“这是谁?”
“娘送回来的那个华国质子,”沉水气喘吁吁地回答,同时厉声提醒那俩侍卫,“抬稳了!”那俩侍卫如捧着个烫手山芋一般,欲哭无泪,只能小心了又小心,把担架抬得四平八稳。
“他怎么成这样了?”云解忧大惑不解,虽说这人看起来穿着囚衣,许是被暂时安置在了牢里,可他又不是罪犯,不需要对他刑讯逼供,怎么会一身的鞭伤?
沉水咬着牙不说话,带头走在最前面,转过几个路口后来到一处小院前。
含光刚要说什么,她就直直冲进了前院,然后招呼其他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公主为何要把人送这儿来?”含光不敢违抗,倒是赶紧跟了进去,含霁年纪小,憋不住好奇心,偷偷问云解忧,云解忧自然更是不明白,不过还是说:“公主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别多问,快跟上。”
沉水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在丫鬟们眼中十分奇怪的事,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把担架上那人放到床上,让解忧务必救活他。
她带头冲进了前院,又马不停蹄地穿过前厅跑进后院,还没出跨出回廊,忽地注意到院子东北角处有异样。
下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