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9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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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宝鼎皱了皱眉头,身形后退。他打定主意要一点一点消耗柴青山的气机,除了自身体魄被誉为纯粹武人万中无一的大金刚境界,号称不逊色于佛门龙树僧人和李当心这对两禅寺师徒的不坏之身,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这件甲胄,是北莽国库里的头等珍藏,铸造于甘露初期,曾是大奉皇室的秘宝,相传材质与春秋四大宗师之一的符将红甲相同,慕容宝鼎辅以这具甲胄,原本自认便是对上那位杀力第一的桃花剑神邓太阿,也能扛下两三剑,不料一照面,就被伤势不轻的柴青山一剑破开臂甲,这让慕容宝鼎收敛了对中原宗师的小觑心思。
事实上精于刺杀的一截柳李凤首开了个好头,也开了个坏头。
李凤首差点柳叶一剑袭杀柴青山,绝不是柴青山实力不济,而是他与慕容宝鼎的配合天衣无缝,尤其是柴青山的剑术之高,冠绝中原东南,没有半点水分。
若说天下拳法宗师,韦淼之外就只剩下武帝城女子林鸦能够独当一面。
那么中原剑林,的确如柴青山所言,一峰接一峰,连绵不绝,景象是何等泱泱大观!绝不是邓太阿之外便无剑士,绝不是李淳罡两袖青蛇之外便无剑招!
既然慕容宝鼎一味托大,柴青山得势不饶人,当空一剑劈下,恰如瀑展长霓,慕容宝鼎面前剑气满溢,如挂瀑布。
慕容宝鼎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希冀着凭借价值连城的宝甲和金刚体魄单纯硬抗,出拳迅猛,快如奔雷,一拳拳击打在充沛剑气塑成的瀑布之上,一声声砰然作响。
拳碎剑气,呈现出浮云散雪之状。
柴青山不以为意,碎步快速向前,一剑笔直向前递出,虽然手中三尺长剑“绿水”直刺慕容宝鼎眉心,但是与此同时,两人之间,绿水剑四周生出不下四十道剑气,剑气各自激荡向前,剑意却一脉相承。
柴青山此剑于而立之年悟自观泉偶感,旧东越国境内有大奉茶圣点评的天下第三名泉,中道被凸出石岩阻挡,水势稍滞溅射,数百缕细水长流,纷纷落入泉池。柴青山曾与两位得意弟子言此剑练至极致,一气八十剑,金刚化齑粉。
只可惜此时此地,这位剑道宗师只能够一气横生四十剑,但即便如此,剑势已是十分宏大骇人。
慕容宝鼎怒哼一声,竟然有了退避之意,魁梧身形暴退的同时,横臂探出五指如钩,驾驭气机抓来一骑连人带马,挡在那张磅礴剑气造就的剑雨长帘之前。
柴青山一剑刺入战马头颅,手腕轻抖,可怜战马与骑卒顿时分尸溅射出去。
借此间隙空当,慕容宝鼎到底是北莽屈指可数的武道宗师,一脚重重踏出跺脚,一脚后撤半步,浑身气势瞬间攀至顶点,料定柴青山必然会继续前冲,一拳向身前空中挥出,拳罡炸裂,破空而去。
面对慕容宝鼎倾力而为的霸道拳罡,柴青山一人一剑毫无凝滞,继续飘然前行,只是老人稍稍侧过身形,任由那道罡气炸碎左侧肩头,快如惊虹的一剑精准刺中慕容宝鼎的胸口。
以伤换伤,以死换死。
慕容宝鼎气沉丹田,在这一刹那间,竟是自认毫无还手之力,选择了拼命死守。
体内气机急速流转,一张脸庞焕发出暗黄色神采,双脚扎根大地,不动如山。
三尺青锋,剑气破甲,势如破竹。
剑尖抵住慕容宝鼎胸口后,长剑弯曲,霎时如弧月,最后几近于满月!
肩头粉碎鲜血满身的柴青山大笑道:“滚!”
身材魁梧健壮的慕容宝鼎被这一剑挑飞,如断线风筝砸出去!
重重落地后的慕容宝鼎脸色微白,没有低头望去,依旧死死盯住那名年迈剑士,只是伸手抹了一把,手心猩红。
身陷北莽骑军重围的柴青山,不得不出剑斩杀那些蜂拥而至的亡命骑卒。
于是两人之间,视线阻隔。
慕容宝鼎趁机手掌一拍地面,重新起身站定,有几分心有余悸。这个老家伙,有些难缠!
不愿再硬碰硬的慕容宝鼎不断后掠,恼羞成怒道:“撞死他!”
以柴青山为圆心,北莽铁骑开始急促冲锋,冲撞而去。
位于最外围的骑卒则终于有机会展露草原骑军的骑射功夫,那名肝胆欲裂的贵族万夫长已经下达死命,无论敌我,只管射杀!
既要拦阻骑军冲撞又要破开箭雨的柴青山剑如游龙,身陷死地的时候,老人仍是试图破开骑阵追杀避战的橘子州持节令,只是气机扯动的胸前伤口,鲜血转为诡异的乌青颜色,只差一线就冲出北莽骑卒用性命堆积出来的包围圈。
一退再退的慕容宝鼎已经退至那支冬雷精骑的前方,脸色狰狞,狠狠吐了一口血水,若非一截柳的剑上淬有剧毒,说不定还真要被这柴青山追杀至此。倒不是说他就会输,慕容宝鼎依旧有信心慢慢耗死这老匹夫,只不过必死之人柴青山的命,怎么能够跟他慕容宝鼎的命相提并论!
他更多注意力放在那韦淼身上,若是那家伙想要撇下必死无疑的柴青山撤回拒北城,以慕容宝鼎的伤势,有十足把握将其拦阻下来。
从拒北城城头向北望去,或是从高坐马背的冬雷精骑向南望去,只见老人所在那座大圆,层层叠叠的北莽骑军,向圆心处不断冲杀而去。
柴青山一人一剑,仗剑而立,四周尽是死人,尸骨累累。
慕容宝鼎猛然抬头。
一声炸响骤然响起,然后一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慕容宝鼎只能仓促之下歪过脑袋,双臂交错,挡在头顶。
慕容宝鼎被这一拳砸得半截身躯都陷入地面!
原来是韦淼直接越过北莽骑军头顶,直接找到了慕容宝鼎,根本无所谓退路不退路。
慕容宝鼎双臂凭借本能护住头颅,果然韦淼一手按住前者脑袋,一记膝撞去!
慕容宝鼎被一撞向后,犁出一条长达数丈的深沟。
尘土飞扬,黄沙之中,韦淼出拳之快,快到让人只见一片残影,身穿银甲的慕容宝鼎一退再退。
韦淼出拳猛起硬落,劲如崩弓,发如炸雷!硬开慕容宝鼎中门,连连迸发!
终于韦淼拳势如怀抱婴儿。
招数名称不显凶悍,实则最是凶猛无匹。
老辈江湖拳法宗师早已盖棺定论,此式练拳打到数万次,方可见功底,劲至发丝!
韦淼练拳成痴,从不以天赋出众而懈怠片刻,自年少起学得此式,日日勤恳不息,入山摧巨木,入水捶江河,也许早已出拳百万!
一拳如同撞碎大钟,轰然巨响。
被柴青山一剑挑出之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慕容宝鼎再次被韦淼一拳砸飞出去十数丈,数十骑躲避不及的冬雷精骑被当场撞死!
这位本该在中原江湖大放异彩的南诏武道宗师,在拒北城外的沙场上,在数千北莽骑卒的视线中,打得慕容宝鼎狼狈至极,气机摇晃!打得慕容宝鼎身上披挂宝甲坑坑洼洼,几乎彻底损毁!
身形摇摇欲坠的慕容宝鼎怒吼道:“再来!”
韦淼如影随形,左臂伸出,绕至慕容宝鼎耳畔,手掌贴住太阳穴,看似轻描淡写一拍,远比韦淼身材高大的慕容宝鼎便双脚离地,韦淼右手一拳炸雷一般砸在后者腹部。
原本向后倒飞出去的身躯又被韦淼左手扯回,又是一拳砸在腹部。
那一幕滑稽且惨烈。
慕容宝鼎倾斜横悬空中的身躯一直不曾落地,就这样被韦淼一步一步向前踏出,一拳一拳轰在后者腹部。
韦淼最后一拳,亦是此生最后一拳,重重砸在慕容宝鼎宝甲破碎后血肉模糊的腹部。
慕容宝鼎终于落地,摔出去七八丈远,七窍流血。
所谓的不败之身,哪怕有宝甲护体,依旧成了天大的笑话。
韦淼傲然站在原地,轻轻转头回望,看了眼那座骑军圆阵,无法看到并肩作战至此的柴青山身形。
稍稍抬高视线,望向那座拒北城,注定无法看到那道婀娜身影了。
韦淼的视线逐渐被眼眶流淌出来的血水模糊。
慕容宝鼎倒地之后,试图挣扎起身,竟是徒劳,不断呕血。
他心知肚明,韦淼只差数拳,就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双方公平捉对厮杀,慕容宝鼎根本就没有办法抗衡韦淼。
这一刻,慕容宝鼎对于日后称霸中原江湖一事,再无半点念头。
慕容宝鼎接连三次起身都中途放弃,只得颓然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无色,已经完全失去战力,这位心比天高的北莽持节令,面容苦涩,轻声咒骂道:狗日的中原江湖!
不远方,韦淼站在原地,无声无息。
南诏宗师韦淼,全身筋脉寸断,死而不倒!
既然天下拳有韦淼,岂有我韦淼畏死收拳的狗屁道理!
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看着呢。
……
在韦淼壮烈战死之前,北莽骑军包围圈出现诡谲的静止,那名老人已经杀得他们胆寒,而且骑卒与战马的尸体已经形成一道天然的拒马桩,已经不利于骑军驰骋冲杀。
身中数枝箭矢的年迈剑士吐出一口漆黑血水,单膝跪地,以手中长剑拄地,才支撑住身形不坠。
柴青山绝不愿意双膝跪地而死,也不愿倒地而亡,最终盘腿而坐,横剑在膝。
既然剑名绿水,那么剑身自然绿意昂然,一如中原江南的春光,阳光照耀下的剑光涟漪,恰似东越剑池被春风吹皱的池水。
柴青山用袖口轻轻擦去剑身之上的漆黑血水。
老人临死之际,颤声微笑道:“我东越剑池,开宗立派五百年,仗剑看江湖……山高水深剑气长!我柴青山……不曾让三尺剑蒙羞!”
……
继程白霜隋斜谷两位中原宗师之后。
柴青山,慷慨战死。
韦淼,尾随其后,默然赴死。
第426章 且待我伸伸懒腰
武帝城于新郎手持名剑扶乩,直接杀向增援而至的一千种家精骑,一剑落去,这一剑截然不同于之前的蜻蜓点水杀人即止,正大辉煌,剑气之盛,遮天蔽日。
以至于从不愿夸赞谁的王仙芝曾经私下对绿袍儿小丫头笑言,东海武夫数万人,唯有于新郎一枝独秀!
足可见王仙芝对于新郎的期望之高。
四十余种家精骑直接被这股凌厉剑气搅烂,血肉四溅,场面血腥至极。
其中一名本该死在剑气之下的披甲骑卒突然倒掠而去,次次都精准踩在战马头颅之上,兔起鹘落,如履平地,瞬间就和是势不可挡的于新郎拉出一大段距离,最终落在两匹继续前冲的战马缝隙之中,随意抬起手臂,从那名种家子弟手中夺过一杆精铁长枪,面带微笑,抬头望向那位如附骨之疽迅猛杀至的年轻剑客,这名身披普通骑卒甲胄的中年人一枪捅出,枪出如大蛟跃水,直刺中原剑客心口。
春秋四大宗师之一的枪仙王绣,便曾留下《大臂谱》传世,明言“枪扎一线,直直而去,一线之上,鬼神退散!”
于新郎每次踩踏在种家骑军的战马头颅上,都使得脚下战马前腿折断,扬起一阵漫天尘土,彻底打乱了这支骑军的阵型,他面对那名中年骑卒气势如虹的一枪,身形猛然下坠几分,低头弯腰,堪堪躲过锋芒无匹的枪尖,一剑递出,同样笔直而去。
这位潜伏在种家私骑中的骑卒,正是号称北莽魔道第二人的种凉,面对于新郎避重就轻的直来一剑,仍是泰然自若,毫不犹豫地抽枪而退。种凉没有选择正面硬撼这位王仙芝首徒,而是采取守势,拦拿圈转,圈不过一斗宽度,守得无比章法森严,故而哪怕面对于新郎的接连数剑,仅是剑气就将从种凉两侧前冲的骑卒当场绞杀,可种凉依旧退得从容不迫,尽显蔚然枪法大家风采。
虽然于新郎剑术通玄,隐约有了几分陆地剑仙的神韵,可谓咄咄逼人,可一旦境界到了种凉这个高度的对手,选择近乎无赖的彻底退让,于新郎也很难抓住破绽一击得手,何况种凉在北莽江湖原本公认精通百家之长,熔铸一炉,最终以指玄境成就一身不输天象境的杀力,但是到最后,没有金刚体魄的种凉便没有继续一味追求杀伤力,以此跻身天象境界,而是在枪术上另辟蹊径,只取守势而不取攻招,力争拒敌于枪尖之外。
要知道种家除了是北莽显赫的将种门户,更是天字号独一份的枪法世家,种家子弟,家风勇悍,无论男女老幼,皆技击娴熟,尤擅大枪,幼龄稚童便要手持白蜡杆练习枪术,枪法小成之后,以做到“泼水不进”四字为入门,即以家族十骑在三十步外绕圈而奔,持枪之人面对激射而至的箭矢,必须全部拨开那一百箭。之后大雨时分,挥动长枪,以衣衫不湿分毫,方为枪术大成之境。故而北莽大将军种神通麾下的长枪铁骑,仅以单骑战力而言,无论是董卓私骑还是慕容宝鼎的冬雷精骑,或是更次一等的柔然铁骑,比之都要逊色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