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9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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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冲杀而去。
楼荒手中之名剑蜀道,剑道轨迹扭转不定,无迹可寻,每一次横抹斜挑直取往还,皆凶狠凌厉,霸道无匹,无论是北莽战马还是披甲骑卒,一剑之下,只有分尸而亡的下场。
而剑道造诣与剑术修为都深得王仙芝青睐的于新郎,虽然因为这位武圣首徒自身不喜争名夺利的缘故,故而在中原江湖上一直名声不显,甚至不如同门林鸦那般名动大江南北,但是于新郎的修为,完全毋庸置疑,无论是年轻藩王徐凤年,还是顶替曹长卿新近跻身武评四大宗师之一的呼延大观,都认为于新郎的真正实力,是当世最接近邓太阿的剑道人物,若说将来谁最有希望与李淳罡邓太阿两位新老剑神,在剑道高山之上比肩而立,无疑是以于新郎希望最大,而非同样根骨卓绝且舍弃旧有剑道选择破而后立的龙虎山齐仙侠。
这个好像对谁都言笑晏晏彬彬有礼的温润君子,武道前途之广大深远,不可估量。
于新郎的出剑,绝大多数都轻松写意,如同市井百姓看热闹的那种指指点点,真正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天然境界。
但是每一次看似漫不经心的“指点”,都会让一名骑卒坠马而亡,尸体浑身上下不见丝毫长剑造成的伤痕。
只不过比起招式大开大合的楼荒,闲庭信步的于新郎凿阵速度显然要慢上一筹。
前方楼荒转过身,随手一剑挑起一名北莽骑卒的头颅,对后边的于新郎笑道:“比你多杀十六骑了,如何?”
气定神闲的于新郎笑眯眯道:“细水流长。”
楼荒冷哼一声,转身继续杀敌。
在师弟楼荒转身背对自己后,于新郎犹有闲情逸致踮起脚跟望向韦淼柴青山那处战场,看到两位江湖前辈的一前一后相互呼应,暗自点头。自己这边跟楼荒如此蛮横向前,也非意气用事,他们这些个出身于武帝城的家伙,在师父督促之下,几乎每人自幼都勤于打潮一事,故而在“一口气”上的气机颇为雄浑厚重,这就占据了先天优势,在气机与境界相当的武道人物相差不大的前提下,他于新郎与楼荒林鸦宫半阙等人,也许对手已经换了三口气,他们只需换两口即可。
于新郎低头望向手中那柄出自听潮阁武库的扶乩,没来由有些伤感,一柄绝代名剑折于沙场,是否有些生不逢时?
于新郎突然大笑出声,收剑入鞘,同时凉刀出鞘,身形猛然间拔地而起,在冲杀而至的北莽铁骑马背之上来去自如,挑起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一向内敛的于新郎破天荒豪迈大笑道:“楼荒,换刀如何!沙场之上,以凉刀取人头颅,与咱们年少时在城头打碎大潮,可谓当世两大同等快事!”
前方楼荒冷笑道:“等我蜀道剑断再说!”
于新郎打趣道:“粗汉子不解风情,难怪找不着娘们暖被窝!”
楼荒没有理会这位师兄的调侃,只是出剑更为凶悍果决。
战场中央地带,不知为何蟒袍藩王、桃花剑神和白衣洛阳三人同时站定,向北远眺,三者不仅仅是静等北莽步卒接近,好像是都在暗中寻觅真正的敌手。
年轻藩王最终望向遥远处北莽那杆扎眼至极的大旆,轻声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白衣洛阳不置可否。
桃花剑神邓太阿拇指推剑出鞘寸余,平淡道:“我先帮你找出拓拔菩萨。”
在那袭藩王蟒袍即将一闪而逝之际,洛阳终于开口缓缓说道:“拓拔菩萨出手之后,你不用担心后背,只管开阵向前。”
徐凤年点了点头,身形凭空消逝不见。
下一刻,年轻藩王出现在北莽步军大阵的头顶上空,一脚踩在一颗刚刚被巨型投石车抛出的大石之上。
重达数百斤的大石先是刹那间凝滞不动,然后以更快速度砸回地面,不但砸烂了那架投石车,然后那颗如同天雷滚动的巨石一路滑滚儿去,数十位拽手被当场碾压得血肉模糊。
白衣洛阳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八百年前大秦逐鹿天下的战场是那般血腥,八百年后沙场厮杀也是这般如出一辙的味道,她呢喃低声道:“大秦洛阳在此。”
邓太阿终于找到重重叠叠无数铁甲之后的那名目标,身躯稍稍倾斜,然后按住剑柄的拇指,便是轻轻一弹。
不曾追随这位桃花剑神离开吴家剑冢的太阿剑,终于在今日出鞘,得以酣畅淋漓地露出绝世风姿。
这一飞剑,去势太快,剑气太长,剑意太多,以至于邓太阿腰间剑鞘与飞剑之间的两里地之间,拉伸出一条纤细而璀璨的惊人白虹!
仿佛世间有一剑,剑身长两里!
不甘落后的年轻剑冠吴六鼎嘿嘿笑道:“翠花,身为剑侍,站在我身后便是,且看我如何开阵!”
就在吴六鼎手腕一抖,就要以床弩箭矢做大剑开阵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袭紫衣以一种无敌之姿疯狂撞入北莽步阵,那团紫虹四周,飞溅起无数支离破碎的铁盾和残肢断臂,如同绽放出无数猩红鲜花,吴六鼎忍不住嘀咕道:“这个疯婆娘!”
……
那杆大旆之下,北莽太子殿下传令下去,命持节令慕容宝鼎和种凉各率两千私骑前去驰援那两支被阻骑军,务必要取回那四名胆敢螳臂当车的中原宗师大好头颅,每颗脑袋可以北凉边军从三品武将首级计军功!
然后在大旆之前,故意腾出一片方圆一里的广阔空地,明摆着是丝毫不惧那些中原宗师的破阵向前。
北莽太子殿下如此大胆行事,但无论是老成持重的西河州持节令赫连威武,还是城府深沉的宝瓶州持节令王勇,都不曾有半点异议,就连全权负责太子安危的断矛邓茂都无动于衷。
所有人都老神在在等待那名年轻藩王的现身。
好整以暇的北莽监国太子转头,对身旁那位在棋剑乐府词牌名以姑寒二字夺魁的太子妃笑问道:“你说那姓徐的敢来吗?”
她脸色冷清,“当然。”
北莽太子满脸不以为然,“来了才好,正巧让这位北凉王明白一个道理,世上灵丹妙药千万种,唯独没有后悔药可吃。”
她不再说话,轻轻叹息。
在嫁入帝王家之前,她遍观中原诗书,好像英雄总是死于枭雄。
只不过她瞥了眼身边这位终于手握大权的枕边人,满腹冷笑,想你人屠徐骁枭雄一世,身为嫡长子的徐凤年,最终却要死在这种草包之手,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赫连武威这位北莽持节令眼神晦暗复杂,老人想到自己也是昨夜才知晓的那番隐蔽谋划,叹了口气,举世为敌,不过如此了。
停马于北莽太子一侧不远处的老人收敛思绪,望向眼前那片空地,感慨万分,希望那个年轻人来此壮烈而战,又不希望他就此憋屈而死。
可那个一人开阵连破两千甲的年轻藩王,终于还是来了啊。
第418章 天道镇压
北莽中路攻城大军又分三路,两条缝隙宽达六十余步,以供骑军驰骋传令或是增援,也便于军器监后续攻城器械通行。
三路大军,分别以万余步卒集结为一座方阵,以一杆高四仞的北莽帅旗作为主心骨,若是北莽皇帝亲征,按律大纛高达六仞,这处战场上,北莽太子以监国身份担任统帅,那杆大旆亦是高达六仞,其余如慕容宝鼎赫连武威种神通这些权柄煊赫的持节令大将军,作为草原一等一的封疆大吏,大军帅旗可用五仞,接下来实权万夫长和各大甲字军镇主将,则用四仞高的帅旗,旗帜上是绣以主将姓氏还是兵马营号,北庭南朝两京对此从不限制。
虽然最前排三座万人步阵都遭受到数位中原宗师的阻截,但是大体上保持阵型继续向前推进。每一座步阵,都有持大盾披重甲的精锐士卒作为开路先锋,这拨人并不携带兵器。草原骑军弓马熟谙,骑射冠绝天下,
早在大奉王朝就已经传遍中原,马背之上尚且如此,在阵中下马持强弓步射,更是不容小觑,不过三座步军大阵中弓手不多,各自仅有千余人,主力还是那五千多攻城步卒,披挂轻质皮甲,手持轻巧圆盾,腰佩一柄莽刀,跟随一架架云梯快速向前推进。
毕竟在北莽既定经略中,三万人身后那条横贯战场的大型弧线上,足足有两千四百架投石车的抛射,加上两翼骑军源源不断对拒北城城头进行骑射压制,以及三座大阵之后那清一色强弩步卒,整整六千人,负责驱动床子弩、大黄弩和猿臂弩,这些弩种曾经都在中原战场上大放异彩,在那场浩浩荡荡的洪嘉北奔中,昔年分别有家族子弟在东越南唐两国将作监担任主官的家族,便因为向北莽进献制弩工艺,被龙颜大悦的北莽女帝直接提拔为南朝乙字高门,迅速在众多春秋遗民家族中脱颖而出。
除此之外,三座方阵皆配备有十数栋楼车,每栋楼车都能够藏有弓手步卒三百余人,如同一座可以移动的巍峨蚁巢,外罩以巨大的特制牛皮,火油难侵,便是北凉城头那些威力远胜南朝的恐怖床子弩,也不易直接摧破楼车,一旦靠近城头,楼内弓手便能直接与守城士卒对射,同时架设横向云梯,如同一座悬空渡桥,配合城下士卒密密麻麻的蚁附攻城,和精锐敢死士凭借钉入城墙床弩箭矢的攀援而上,一正两奇,加上投石车、大弩阵以及两翼骑军的骑射,可谓防不胜防。
只不过由于那十八人的横空出世,导致战场竟然不是发生在那座西北边陲雄城的北城墙。
年轻藩王一人当先凿开阵型,深入北莽大军腹地,身后白衣洛阳紧随其后,她虽然没有出手杀人,但让那位新凉王没了后顾之忧,放开手脚,最终造就了徐凤年一人破甲两千的壮举,他以两袖青蛇杂以一式剑气滚龙璧,罡气如游龙,在北莽大军一线直撞而去,大有万军丛中我来取上将首级的气魄。
相较徐凤年惊天地泣鬼神的强势出手,缓缓前行的桃花剑神邓太阿显得相对安静许多,太阿剑出鞘之后,游曳不定,倏忽间璀璨现身,刹那间一隐而没,宛如雷霆大作的云雾之中,有蛟龙偶露狰狞,张须怒视。
在这位桃花剑神之前,先有徐凤年洛阳一前一后长驱直入,又有徽山紫衣和朱袍徐婴先后闯入步阵,使得邓太阿身前的北莽步阵早已凌乱不堪,而且几乎无人胆敢主动挑衅这位早早就与拓拔菩萨打成平手的中原武评大宗师,当初李淳罡生前万里借剑给邓太阿,那一战,虽说不曾明确分出胜负,但在北莽江湖宗师眼中,况且纯粹就杀伤力而言,邓太阿是当之无愧的人间第一人,当时就有人传言,兴许世上依旧有人能够境界高出邓太阿,但只要是生死之战,世上便绝对无人能够胜过邓太阿,至多是双方皆死的结局,如今邓太阿东海访仙归来,一向不曾佩剑游历江湖的桃花剑神,又太阳打西边出来地悬佩长剑了,如此一来,谁敢在这位剑客面前造次?
邓太阿没有刻意斩杀北莽步卒,步伐不快,稳步向前,身边两侧远处的步卒向南而去,邓太阿也视而不见,他更多是在凭借太阿剑寻觅拓拔菩萨的踪迹,形势与当初从北向南数千里追杀谢观应有些相似,只不过比起谢观应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那位无论境界体魄战力都已是位于人间巅峰的北莽军神,显然并非如此,只是所谋甚大故意避战而已。
邓太阿不急不躁,偶尔环顾四周,心意所至处,即是那抹剑气长虹绽放处。
在邓太阿所在的那座北莽步阵,红紫两抹颜色如入无人之境,肆意杀戮。
朱袍徐婴身形灵动,喜好在北莽士卒头顶飞掠,丝毫不介意成为箭靶子,
每当面对大阵数百弓手的一轮轮攒射,依稀只见一袭猩红袍子在箭雨之中穿梭自如,轻巧飞旋,煞是好看。每次都以滚动双袖裹挟六七枝箭矢,随着身躯旋转,立即还以颜色,箭矢激射而返,她也从不在乎准头,只当像是一场蝶绕花丛的嬉戏,箭矢来来往往,竟是连她的衣角都不曾划破,倒是有不下七十名北莽弓手被她以箭矢当场贯穿头颅或是胸膛,至于被殃及池鱼的步卒,更是多达两百余人。徐婴气机虽然不以雄厚见长,却尤为绵长,每次落脚处,要么是拔高身形,接连踩在数枝箭上,辗转腾挪,如履平地,要么就是稍稍下坠,蜻蜓点水落在北莽步卒的头顶,那一脚踩下,如顽劣稚童赌气踩烂橘子,轻而易举便踩烂北莽蛮子的头颅。
一柄方阵步卒眼见那抹猩红向他这边掠来,只能闭眼胡乱劈出一刀,根本不奢望能够砍中那位行踪鬼魅的女子,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不管如何使劲,高高举起的战刀都脾不下去了。
这名士卒四周的北莽蛮子如见洪水猛兽,哗啦啦迅猛散开,只留下这只暂时略显茫然的可怜虫。
他睁眼后,惊骇发现自己那柄战刀的刀尖之上,站着那一袭朱袍,女子的绣花鞋就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