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凤钗-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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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空禅师已经深深震慑于白衣文士那身高绝功力,对这一连串的问话,他无从回答,神情一肃,合十反问,道:“恕老衲眼拙,施主哪位高人?”
“高人不敢当!”白衣文士笑道:“看情形,大和尚可能没有参与昔年蛾嵋护宝行列,对么?”
大空禅师猛有所忆,大惊失色,急忙躬身,恭谨说道:“原来施主便是昔年……”
白衣文士一摆手,飞快接口道:“大和尚知道就好了,请转告贵掌教,就说我特采拜谒,随后就到,此事我自会向贵掌教有所交代。”
大空禅师目注德恰郡主略一犹豫,随又躬身说道:“贫衲遵命!”
领着智圆、智广转身奔向少林。
他没有再以掌教不见外客之词拒人千里。
白衣文士一笑转身,看了德怡一眼,蹙眉说道:“郡主阁下,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儿,也很会给人添麻烦,岳钟琪也许不敢拿你怎么样,可是这莽莽江湖却没把你那德怡郡主四字放在眼内,你怎可跑上少林惹是非?假如我迟到一步.你阁下岂非要成人阶下之囚?好了,言尽于此,既然我碰上了这件事让我来替你料理吧,没事最好回北京去,懂吗?”
这读书人也够大胆,他竟敢当面数说郡主!
可是也怪,德怡竟然一点脾气也没有任他数说,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阁下说完了么?醉仙楼前幸遇,太原城东承你暗中帮忙,现在又蒙你援手,看来我欠你良多,你阁下也神气得令我不得不谢谢你,阁下高姓大名?”
白衣文士似乎有点无可奈何,望着她摇摇头,笑道:“郡主说我神气,就算我神气吧!……谢倒是不必,倘若阁下知道我就是玉泉山上吹萧人,恐怕郡主还会赏我一马鞭呢!”
德怡神情猛震,不知怎地,自觉一颗心突然跣得很厉害,脸上也有点发烫,马鞭戟指,挑眉瞪目,尖声说道:“你,你就是那自命不凡的夏梦卿,好呀!那天晚上你竟敢不顾身份,自毁诺言,偷偷溜掉,害得我跑来江湖到处找你……”
夏梦卿啼笑皆非,皱眉接道:“阁下难道非要挽回面子不可。……”
“当然!”德怡绷着脸说道:“我说过,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夏梦卿苦笑说道:“阁下这是何苦,岂非有点小题大作?
我两次略尽绵薄,难道还消不了阁下这口气么?”
德怡在鞍上跺足,道:“谁要你大侠客帮忙?我可没求你,瞧见你我就有气,你凭什么一见面就数说我,你知道我为什么 跑上少林?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他们打架,两个布达拉番僧成了少林掌教的座上嘉宾,你知道么?……”
夏梦卿笑容顿敛,变色说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德怡气虎虎地道:“谁有工夫跟你说着玩儿?我亲眼看见两个黄衣番僧鬼鬼祟祟地由山麓掠下少室,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跟他们打架了吧?他们想杀我灭口!”
夏梦卿剑眉蹙得很深,略一沉岭,突然说道:“这件事由我来处理,傅侯伉俪现在潼关,郡主请即刻赶往相寻,并请告诉他太原所见……”
按说,德怡远上少林,为的就是要探听傅小天行踪,告诉他在北京便已洞悉的朝廷密旨,现在既然乍闻傅小天下落,应该喜形于色地立刻动身才是,哪知大谬不然,她竟娇靥徽酡地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身为宗室.怎能袖手不管,让你一人儿处理这件事,我要……”
夏梦卿以为她不知天高地厚,急得皱眉,接口道:“阁下这件事你帮不上忙,莫要忘了你们朝廷的做法,傅侯至今还蒙在鼓中。”
德怡也懂得这道理,无如她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此时反觉得傅小天那方面已是次要,螓首微摇,仍然不肯走。
夏梦卿出手如电,飞快拉转马头.“啪!”地一掌击上马后。
这一掌拿得十分稳准,够痛得要命,却不至有任何创伤。
高头骏马昂首一声长嘶,撒开四蹄,一阵风般疯狂奔下山去。
德怡娇喝无效,也控不住缰,只有任它伸头竖尾,流星赶月般驰离少林,跑出老远,仍可以听到德恰那又急又气的声声叱喝。
夏梦卿望着鞍上手足无措的美妙背影,哑然失笑,随又皱起眉锋,转身射向少林古刹。
坐骑是蒙古种罕见神驹,脚程何等快速?何况又经夏梦卿那不轻不重的一掌,打得负痛狂奔。
它负痛,美郡主负气,鞍上回首,嵩山已远远被抛在身后。
股痛渐消,马儿渐渐缓了下来,看山跑死马,德怡估量一下路程,少说也已离少林十里,她可以再折回去,不过那种莫名其妙的气,不但使她没那么做,反而使她在马股上那掌痛刚消之处,狠狠地又加了一鞭。
马儿再扬长嘶,转眼间又如脱弩之矢。
由嵩山至潼关,路程不算近,可是在德怡星夜加鞭纵骑之下,第三天早上潼关那宏伟高大的城门,便已近在眼前。
潼关地当黄河之曲,据崤、函之固,扼秦、晋、豫三省之冲,关城雄踞山腰,下临黄河,素称险要,为古来兵家必争之地。
傅小天当世虎将,不往别处,偏偏挑上潼关,应该是具有深意。
德怡兰心蕙质,冰雪聪明,她了解傅小天的用心,所以一进潼关,也没往别处,问明了路径,便策马直驰统领府。
统领是带兵官,官不算大,或许是因为这位驻守潼关的统领沾了这块险要之地的光,潼关统领府要比其他地方的统领府修盖得气派得多。
老远,便可望见那不知深有几许,丈高围墙合拱的两扇高高朱漆大门。
那一双黑漆门环,高筑石阶,那对对峙着的巨大石狮,益增官府之庄严肃穆的气氛。
再加上门口高阶上,那分立两旁的四名带刀旗勇,气派竟不下帝都王侯府邸。
德怡看得挑起了眉梢,二十丈外抖缰磕马,如飞冲了过去。
官府门前驰马,等于藐视朝廷,按大清皇律那是重罪一条。
自然,官大一级那是例外,站门的旗勇并不知这位放马直闯的俏妞儿是来自京都的大员;论官,那不知要比这位统领大上多少级。
平素仗惯了官势,一声大喝,横鼻子竖眼地跑下了两个,分左右各出一掌,就要去抓马儿辔头。
德怡本就看这座绕领府不顺眼,如今更是存心让他们吃点苦头,显显她郡主的威风,看着两名如狼似虎的旗勇接近,突扬冷冷娇叱!
“瞎了眼的混帐东西,还不与我滚开!”
玉手轻抬,马鞭疾挥,“叭”、“叭”’连声,两名旗勇杀猪般大叫,抱腕飞退,痛得脸上变色。
官府门前打人,那更不得了,这两名旗勇想大发雷霆,无奈两只不争气的右手鞭痕肿起老高,别说抽刀捕人了,就是动一动都要痛澈心脾。
留在石阶上的两名旗勇,既惊又怒,双双飞奔而下,就要抽出腰刀。
美郡主寒着脸举鞭遥指,冷然叱道:“你们的胆子真不小,还想动刀?谁的刀先出鞘我就先要谁的脑袋,给我滚进去,传话鲍永,我要找傅小天,叫他出来接我。”
这两名旗勇不算太糊涂,猛地刹住脚步,手按在刀柄上,抽也不是,放也不是,愣在那儿。
德怡看得火起,扬扬手中马鞭,挑眉喝道:“混帐东西,你们聋了么?”
先声夺人,官威十足,两名旗勇入目马鞭,心神一懔,脑袋要紧,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才要拔腿。
蓦地,豪笑干云,统顿府内传出了傅小天洪钟般话声:“不用传话了,我,还有鲍永这不都出来迎迓郡主芳驾了么?”
随着这阵笑话声,统领府大门内转出了神力威侯傅小天,右边是劲装裹身、清丽如仙的薛梅霞,左边是个年约四旬,服饰整齐的清癯武官,正是那位统领鲍永。
鲍永是个旗人官儿,他深知这位德邢主的厉害,得罪了她,别说他那小小前程,就是颈上这颗脑袋恐怕也很难保住,一出门就低下了头,急步枪下石阶,趋前单膝着地请罪。
傅小天则停身阶上,遥指那四个趴俯在地,浑身发颤的旗勇,笑道:“你们也真是有眼无珠,德郡主是好惹的么?在我出来之前,能保住脑袋已经是你们的天大造化,以后凡事小心点,起来吧!”
四名旗勇如逢大赦,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低头垂手,退立旁,挨了一马鞭的那个更是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还好是那根马鞭,要是她腰悬的那口长剑……一哆嗦,没敢再往下想。
傅小天这句话明里是轻责四名旗勇,实际上是调侃这位发足了雌威的美郡主德怡。
德怡注意力早就集中在傅小天身上,她没看马前的鲍永一眼,听了这句话,她觉得脸上有点热;她没介意,介意也没用。娇靥上寒霜尽扫,花朵绽开,喜孜孜地策马趋前,带笑呼道:“小天,你们两个找得我好苦!”翻身下马,跑上石阶。
石阶上,早已迎下了薛梅霞,刹那间四只欺雪赛霜的柔荑,紧紧握在一起,两双美目互相凝注,一切尽在那令人目眩神摇的甜甜笑容中。
薛梅霞先开了口:“德怡,没想到你会找到这儿来,有事么?”德怡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旁傅小天突然笑道:“我就知道她不甘寂寞,没错吧!你没听她刚才那句话儿?没事儿她不会找到这儿来,走,咱们里面谈去。”
回头望着那犹自单膝着地,不敢抬头的鲍永,高声说道:“没事了,小鲍,起来吧!”转身当先进入统领府。
在统领府那宽敞的大厅之内,傅小天与德怡居中高坐,左边陪坐着薛梅霞,鲍永敬陪末座,远远地坐在下首。
坐定,傅小天第一句话便道:“阁下,找我有什么事,说吧,不会又是要我帮你打架吧?”
德怡顾忌着这件事对傅小天的打击,无奈,事实上又不容她不说,犹豫再三才下了决心,满怀担忧地望着博小天,道:“你知道和坤这东西,他在皇上面前进谗,偏偏皇上耳朵软,听子他的……”
薛梅霞神情微紧,傅小天却皱眉笑道:“阁下,别绕圈子行么?这样我很难听懂,像你平常一样,干脆点。”
德怡微微皱了皱眉,望了薛梅霞一眼,收回目光道:“皇上暗中又派了人,名为帮助你缉拿夏梦卿,实际上,他们有暗中监督你的责任。”
薛梅霞霍然变色,一按扶手,站了起来。
博小天神色泰然,向着薛梅霞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转向德怡,一笑道:“和坤他敢谗我,的确很大胆。德怡,这消息确实吗?”
德恰轩了轩柳眉,道:“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事,事不确实我不会到处找你,我知道你认为自己很得皇上的信任和器重,很难相信这件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亲耳听到他下的密旨。”
薛梅霞的娇靥雪白,声音嘶哑而傲带颤抖忍不住唤了声:“小天……”
傅小天目射安慰,淡淡一笑,道;“别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收回目光,扬眉笑道:“阁下,你知道另外派的是哪些么?”
德怡道:“大内侍卫。”
卫字方落,傅小天神情猛震,一掌拍上扶手,浓眉深蹙,叫道:“皇上他怎么这么糊涂?他怎么能在这时候派出大内侍卫,削减大内实力?大内实力本就薄弱得可怜,我增之犹恐未及,他怎么……”
一声轻叹,满面愁容,接道:“德怡,你瞧瞧,咱们这位皇上是否有时做事太令人担心?他就偏偏不把它当回事儿,假如布达拉宫闻讯乘隙卷土重来,再犯大内,你说怎么办?唉!真让人没办法……”
傅小天果然不愧为英雄盖世,单是这赤胆忠心常人已难及万一,大内的安危,使他忘了自身的遭逢;在这时候他还念念不忘皇上,身在武林,心在朝堂,委实难得。
德怡听得暗暗一阵激动,目光尽射钦敬之色,只说了这么一句:“小天,你真了不起……”
余话不知被什么堵在喉头,没说出口,不过,这二字了不起,应该已经包括了所有她要说的。
望了眼浓眉深蹙,默然未语的博小天,她接着说道:“小天,大内的安危,用不着你担心,皇上他已经另有安排.虽不能说万无一失,也可以相信布达拉宫那些番僧绝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这件事,你预备怎么办?”
傅小天就像没听到这句问话,沉吟说道:“呼图克他伤势颇重,一时还好不了,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大内侍卫不能没人领导,皇上他用了谁?”
德怡道:“可能很出你意料,就是你一再提拔,力奏擢用的四川提督岳钟琪。”
“是他?”傅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