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铜琶-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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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羽军笑着接道:“四娘,别尽寻小儿女的开心,也该介绍介绍你自己呀!”
青衣老妪精目一翻道:“你要我自吹自擂?”
徐丹凤抿唇娇笑道:“不要紧,姥姥,这儿都是自己人,纵然吹得离了谱,也没人敢笑您。”
青衣老妪叱道:“好丫头!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徐羽军笑道:“四娘,种因必结果,你平常过份放纵她,现在可尝到苦果了吧!”
青衣老妪方自摇头苦笑间,徐羽军却向小明呶了呶嘴,笑道:“明儿,还不拜见姥姥!”
此刻的小明,可真成了磕头虫,闻言之后,向青衣老妪拜倒道:“明儿拜见姥姥……”
但他将跪未跪之间,冷不防一般潜劲,将他全身托了起来道:“老婆子不作兴这一套。”
顿住话锋,精目向徐丹凤一瞟,沉声接道:“不过,到那一天,你们两个,至少要向我老婆子磕八个响头,不响不算数!”
徐羽军笑接道:“没问题,这个,我这做爷爷的可以担保。”
这当口,小明可是啼笑皆非地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冷飞琼含笑向小明招招手道:“明儿,你坐到这儿来,静听你这位姥姥自拉自唱。”
青衣老妪笑道:“好!你们都想看我笑话,其实,我老婆子虽然未列入那六句歌谣的十大高人之中,但实际上却并不比任何一位高人矮上半寸分的,就以十大高人中顶儿尖儿的贤孟梁两人来说,你们两位且站起来比比看,究竟是谁高谁矮?”
在一团欢笑声中,还是由徐羽军介绍了青衣老妪的来历。
原来青衣老妪姓于,名四娘,年纪已有六十一岁,本系关外有名的女煞星,在中原,她的名声并不怎么响亮,但在关外的白山黑水之间,一提“鬼影子”于四娘,不但江湖宵小,武林败类,闻名丧胆并且有吓阻小儿夜哭的力量。
她是冷飞琼的义妹,但提起她俩结义的经过,却颇富戏剧性,原来她俩是打出来的交情,这在武林中本来也是平常的事。
不过,这位“鬼影子”于四娘自与冷飞琼打出交情之后,深受这一对武林偶像的精神感召,结束了江湖上的血腥生涯,毅然随同徐羽军夫妇隐居于东海璇玑岛。
这已经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于四娘虽然未列名十大高人之中,但她的武功,比起徐羽军夫妇以次的其余八位来,却也并不逊色多少。
如今,经过三十年的静修,并经当今武林中两位绝顶高人的随时指点,自然是内外功夫都更为精进多了。
在正经事上,她对徐羽军夫妇,是唯命是从,恭敬异常,但平日相处,却是不拘形迹地笑谑百出,这当然也是武林人物的可爱之处。
听完这段叙述之后,小明星目在徐羽军的脸上一扫,嗫嚅地道:“爷爷、奶奶,明儿有……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平日被娇纵惯了的徐丹凤,一见小明这种拘谨神态,不禁忍不住“卟哧”一声娇笑道:“奶奶,师弟有点像小冬烘哩!”
冷飞琼笑叱道:“野丫头,这像是一个做师姊的说的话么!”
徐羽军笑道:“有疑问自然该问,孩子,你问吧!”
小明仍然是拘谨地道:“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家真的已成……地仙之体了么?”
徐羽军笑道:“地仙之体,谈何容易!孩子,你怎会忽然发此奇想?”
小明讪讪地道:“那是贾伯伯说的,同时两位老人家,看来也是这么年轻。”
徐羽军淡笑接道:“道听途说的话,岂可认真!至于爷爷奶奶的能够青春长驻,这固然跟养生和本身的修为有关,但主因却是爷爷奶奶曾经于年轻时,在昆仑山顶服食过一株已成气候的驻春草,明白了么?”
小明点首恭道:“明儿明白了。”
徐羽军略一沉思,神色一整道:“好,现在说正经事。”
目光移注于四娘道:“四娘,这事情提起来,我就心痛,还是劳驾你代我说明一下吧!”
于四娘接问道:“是不是有关这娃儿将来的任务问题?”
徐羽军点点头道:“不错。”
于四娘道:“这个,我老婆子义不容辞。”
微顿话锋,目注小明正容道:“娃儿,你听说过你爷爷收过徒弟么?”
小明恭身答道:“明儿年纪太小,知道的事情不多……”
于四娘轻叹着接道:“事实上,你爷爷是收过徒弟的,不过,这事情在三十年前,你爷爷封剑归隐于璇玑岛之后。”
小明“哦”地一声道:“那是明儿的师伯,还是师叔?”
于四娘道:“应该算是师伯。”
小明道:“那么师伯的武功,一定是很高强的了?”
于四娘道:“不老双仙的徒弟的艺业,那还有甚么说的!可是,你那位师伯的武功虽高,心术却是坏得很,知道么?你那位还没行拜师大礼的师傅和师母,就是死于你那位师伯的暗算。”
小明听得剑眉一扬,星目中厉芒暴射地道:“有这种事?”
于四娘不禁心中一凛地暗忖道:“这孩子好重的杀气……”
但她口中却慢应道:“别打岔,娃儿,听姥姥说下去。”
略一沉思,轻叹一声道:“说起你这位师伯来,可真是话长,他本来是‘雪山派’的弟子,也是你奶奶娘家的侄儿,姓冷,名剑英,当他投入你爷爷门下时,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个一流高手了。”
微微一顿,淡然一笑接道:“说到这里,我得对你爷爷的一切再做一番补充介绍,你这位爷爷,除了武功道德,允称武林第一人之外,其胸罗之渊博,在当今武林中,也不做第二人想,举目天文地理,星相医卜,可说无所不精,其中先天易数与相人之术,更是奇验如神。所以,当你那位师伯,不,他不配做你的师伯,我还是叫他冷剑英的好。当冷剑英投入璇玑岛时,你爷爷就已看出他狼子野心,必成后患,而有意予以拒绝。”
小明接问道:“可是,以后我爷爷又怎会收留他呢?”
于四娘道:“这个,说起来,那就得归之于天意了。娃儿,方才我已说过,那冷剑英是你爷爷的内侄,是么?”
小明点点头道:“是的!”
于四娘接道:“问题就在这一点亲戚关系上,当时你爷爷虽然明知冷剑英这个人必成后患,但因碍于你奶奶的面子,而同时你奶奶娘家又只剩下这一根苗,所以你爷爷不但没有拒绝,而且也没有将他心中的忧虑,向你奶奶透露出来,以致演成以后的惨剧。”
小明嘴唇张了一下,但于四娘又立即接道:“不过,你爷爷虽收留了冷剑英,但因心中已有先入为主的成见,所以,为防患未然计,仅仅传授那厮一些次要武功,对于本门中的武学精华,则藉口其武功不足,而迟迟未与传授。当然,冷剑英那厮并非傻瓜,时间一久,他已看出你爷爷的用心,但那厮城府甚深,虽然看出了你爷爷的用心,却也只是暗中恨在心底,表面上却反而更加温驯,也更加兢兢业业地习练武功。”
说到说里,她长长地叹息一声道:“也是合当有事,就是现在说来的十二年前,你师傅……哦!对了,我应该先将你的师傅师母介绍一下。”
微微一顿,才沉思着接道:“你师傅是你爷爷的独子,名伯元,你师母姓魏,名无双,他们两人,本已尽获你爷爷奶奶的真传,但因其本性淡泊于名利,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以至武林中,很少有人知道你爷爷有这么一对佳儿佳媳。而且,你师傅也过份的敦厚仁慈,尽管你爷爷早就暗中警告他,教他当心那位豺狼成性的表兄,但他却被冷剑英那忠厚的外表蒙蔽了,不但不听你爷爷的警告,反而跟冷剑英那厮特别亲近!几乎是形影不离。”
一声轻叹,结束这一段谈话,然后沉思着接道:“现在,回到那祸源的本题了,距今约莫是十二年之前,你师傅在岛上偶然发现二部‘黄石真解’,那是西汉留侯张子房的师傅黄石公所著,其中前半部系用兵为政的精义,后半部却是最高深的武学。据你爷爷说,那‘黄石真解’后半部的武学,系揉合释道两门的武学精华而成,也就是你爷爷本门武学的来源,当然,其中还有一些因年久失传,连你爷爷也不会的绝艺在内。这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如今说来,也是一件最不幸的祸事,因为,就当这‘黄石真解’被你师傅发现之后还不到十天,你师傅师母双双死于冷剑英的暗算中。‘黄石真解’也被那厮盗走了,那时候,你这位师姐才不过三岁多一点,也幸亏她一向喜欢跟我睡在一块,要不然,她也不会活到今天了。”
听话的四个人中,徐羽军夫妇满脸悲容,目含痛泪,徐丹凤却埋首她奶奶怀中,嘤嘤啜泣着,小明星目中煞芒连闪,咬牙恨声道:“姥姥,世间怎会有此种禽兽不如的东西!”
接着,又向冷飞琼嗫嚅地道:“奶奶,可是……他是您老人家的侄儿,这……”
冷飞琼凄凉一笑道:“孩子,这已经不算问题了!”
微顿话锋,幽幽地一声长叹道:“当年你爷爷就是为了顾虑我的面子,不肯将心中的话告诉我,才酿成此一惨案,不但使我抱恨终天,也使我冷氏祖先蒙羞于地下。自惨案发生之后,我早已默祷冷氏祖先,不承认他是冷门后代,所以,孩子,你艺成之后,尽可不必有任何顾虑,只管痛下杀手就是。”
小明恭声答道:“奶奶,明儿记下了。”
接着,目注于四娘问道:“姥姥,当时,我爷爷没派人追他?”
于四娘轻轻一叹道:“没有,当发觉你师傅和师母遇害的情况时,冷剑英那贼子离岛已有二个时辰以上了。当然,那时候追也徒然,而你爷爷又一向深信他的先天易数,他推算出,短时期内,绝对找不到那贼子,而那贼子的克星,必须在十二年之后,才能在云南的大理附近出世。所以,这十二年来,你爷爷奶奶就全心全力调教你这位师姊。算起来,已经有半甲子(三十年)未进入中原了,一直到半个月之前,为了寻找你这个先天易数中算出的小煞星,咱们这些人,才重新进入中原,现在,你小子明白了么?”
小明脸色凝重地道:“明儿明白了,只是明儿年纪太小,恐怕……”
于四娘含笑接道:“这个不用担心,你爷爷自有安排。”
小明正容接道:“可是,那‘黄石真解’已被冷剑英盗去十多年了,而那上面的武学,有些是连爷爷也不会的……”
于四娘再度含笑截口道:“这你更不用担心,你爷爷有过目不忘的天赋,那‘黄石真解’他虽然只翻过一遍,却早就记下来了哩!”
小明方自微微一“哦”,于四娘已笑向徐羽军道:“任务已完成,老婆子该休息一下了。”
徐羽军点点头道:“好,以下的由我来说。”
微顿话锋,目注小明和声说道:“孩子,你虽然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世,但爷爷初断你必然跟此间避秦别院中的中原四异有关。所以,爷爷曾于昨夜黎明之前,亲往中和峰下的避秦别院中探查真像。可是,很遗憾,爷爷去晚了一步,避秦别院中已找不到一个人了。”
小明张目讶问道:“有这种事?”
徐羽军沉思着道:“这些,暂时不必管他,等你武功学成,找出你那贾伯伯的遗书时,当可查出其中秘密来。”
扭头向于四娘道:“四娘,请吩咐店家备饭,咱们吃饱之后,即行赶赴中和峰,暂时借那没有人住的避秦别院传授明儿的武功……”
依然是风光明媚的洱海,依然是皓月当空的月圆之夜,不过,那丹桂飘香的中秋佳节,却已悄悄地溜走有两个月了。
南国的初冬,虽然还闻不到冬天的气息,但洱海湖面的深夜,却已透着一丝寒意。
所以,尽管今夜是那么万里无云,月华如水的最适宜赏月的好时光,但万顷碧波的洱海湖面上,极目所见,却仅仅有三五艘游艇点缀其间。
不!现在又多出一艘了。
那是由马帘岛驶出的一艘小艇,艇上是一位年约弱冠的白衫书生,紫膛脸,扫帚眉,薄薄的嘴唇,拮白的牙齿,斗鸡眼,鹰钩鼻,那外表,可实在不敢恭维。
他懒洋洋地拨动着双桨,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漫无目的地划呀划的。
他是谁?原来就是那否极泰来,已练成一身旷代绝艺的小明。
当然,目前他是戴了一付特制的人皮面具,此行本是前来挖取他那位贾伯伯埋在那湖神庙座下,所遗留给他的油布包。可是,不幸得很,仅仅是两个月的时间,这马帘岛上,却有了极大的变化,不但他与贾伯伯所住的茅屋早已荡然无存,连那座湖神庙,也已付之一炬,地面上并已由当地的土人种上了农作物。
此情此景,当然那一包油布包已没法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