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2(完结版)-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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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了那株葡萄,立即冲进断壁残桓里,弯着身子,在砖头下四处翻找着,只看见一排丢弃的枯藤和竹竿,没有发现任何类似葡萄主根的东西。、
我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满手的泥污,忽地笑起来,小波带走了葡萄!虽然不是因为我,也许只是为了我乌贼,但那也是属于我的葡萄。
笑着笑着,却想落泪,葡萄藤架下的吵闹追逐声还宛然在耳畔,眼前却只有碎泥断砖。
我蹲在砖头地里发呆,工人们来上班,惊异地看着我,我这才惊觉已经九点多了。
赶紧起来,匆匆往家里跑,妈妈看到我,紧张的神色一松,埋怨道:“大清早的你去哪里了?我们要赶火车。”
我不吭声,立即去洗手。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在下水口处形成了一个旋转的水涡,褐色的泥水带着过去的气息,眷念地打着圈,却被干净的新水冲得快速流走,越来越淡,渐渐消失。
似水流年,原来是这个意思,新的流入,旧的流走,怎么抓也抓不住。
尾声:宽恕的美丽
篮球场上,男生们正在拼抢,被阳光晒成古铜的肤色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就连偶尔爆出的脏话也让人想微笑,这是青春特有的姿态。
篮球场边,有三五成群的女生,随着场上奔跑的身姿,一会儿大叫,一会儿鼓掌。
罗琦琦看着她们微笑,她们可也会撒谎?明明关心的是他,却为另一个人喝彩。只是送一瓶饮料,却搞得像间谍工作,绞尽脑汁避开所有人的注意。
篮球滚到罗琦琦脚下,有男生大步跑来追球。罗琦琦弯身捡球时,忽然间想起来这一幕曾经发生过,惊人的相似令她觉得当她直起身把篮球送出去时,看见的会是张骏,两人在一递一拿之间,她明白他是故意打飞的球,他也知道她明白了,眼神偷偷地甜蜜着,好似拥有天下最幸福的秘密。
可是,不是!
没有那个不看球,却一直看她的少年。同样的场地,同样的喧哗,同样的篮球,却已经隔着十年的悠悠光阴。
她把篮球递给陌生的少年,少年笑了笑,表示感谢,又大步跑着返回球场。
罗琦琦默默地离开了篮球场,走出了校园。
出校门时,年轻的门卫同罗琦琦打招呼:“下班了?今天走得挺早。”
“是啊,早点回去买菜做饭。”
罗琦琦站在校门外,看着大街上熙攘的车流人潮,想到上一次站在这里已是十年前,忽然间有无线心酸,是因为那些逝去的人,还是因为那些逝去的光阴?她不知道。
回过头去看,夕阳正照到校门上,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出出进进,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边说边笑,商量着晚上在哪里见面。
罗琦琦一直凝视着她们,知道她们远去。
她们是真心要好,还是表面亲密?她们可会又彼此欣赏,又彼此嫉妒?十年之后,她们在回首自己的青春时,想起对方时是温馨的,还是苦涩的?
琦琦拦了辆出租出宾馆,一进门就给杨军打电话。
杨军问:“你什么时候到北京啊?已然已经给你收拾好屋子了,就等着你入住,和你彻夜长谈。”
“过几天就过去,我想麻烦你件事。”
“说!”
“我知道你和高中同学的联系比较紧密,你能帮我查查关荷的联系方式吗?”
“没问题,她是四班的吧?我有不少四班的哥们,我帮你查一下。查到后打给你。”
琦琦没有手机,为了等电话不敢出去吃饭,就叫了晚餐到房间,边看电视边等电话。
三个多小时后,十一点多,杨军的电话才到。
“关荷高中毕业后,就很少和高中同学联系了,我问了好几个同学,同学又问同学,只查到她的一个电子邮件地址,还不知道能不能用,你先发一封信试试,如果不行,我再帮你想办法。”
“多谢。”
“别假客气了,你好好玩,多拍几张照片,等到北京后我们再聊。”
“嗯。”
挂了电话,琦琦立即打开电脑,登陆了邮箱,却一直看着电子邮件的屏幕发呆。
当时年少,意气飞扬,只顾着向前看,并没有仔细体会关荷的心思,其实她写那封信,是抱着深深的愧疚在请求原谅,只是因为太骄傲,把自己先放在了不可原谅的位置,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在乎琦琦是否原谅她。但真的可以不在乎吗?如果不在乎,何必高考放榜那天一直陪着琦琦?又何必写那封信剖析自己的心迹?
琦琦的没有回信,在琦琦而言只是一种想抛弃过去不愉快的洒脱,可对关荷而言呢?
琦琦不知道关荷是否还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如果她还记得,那么当她又听到《又见炊烟》时,看到别人滑旱冰时,只怕回忆都带着苦涩,可在当时,她们曾想把那作为最美好的记忆刻在脑海里,是可以温柔地将给女儿听的美丽故事。
琦琦开始敲字。
关荷:
我是罗琦琦,只是一份迟到了很多年的信。也许已经没有必要,可如果我不做,我无法心安。
当年张骏和我提出分手后,我看似满不在乎,用大声地笑闹把悲伤强行压下去,其实,我心里对他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恨意,恨他辜负了我的感情,恨他不喜欢我了,恨他许的诺言都变成了谎言,所以,我会故意在他面前若无其事地笑,故意和沈远哲一起回家,故意让别人误会我和沈远哲在谈恋爱。用行动告诉他,谁在乎你是否喜欢我?没有你,我更快乐,没有你,也有别人来关心我。
但是,被强行压制的悲伤因为从没有释放过,随着时间慢慢发酵,我越想忘记反倒越无法忘记,只是我没有勇气回头,只能往前走。
这几天我在老家,坐在我们曾经一起读书的校园里回想这些过去的事情,我发现我的怨气和悲伤反倒在慢慢平复。
我和张骏的分手,的确和你有关,但是,也和你无关。也许十年前,我说这句话,你不会理解,可现在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年少时的爱恋,十分真挚,但真挚下士笨拙,因为不成熟的笨拙导致了伤害与被伤害。年龄越大,会越来越成熟地处理爱情,但那些初恋所特有的真挚和笨拙只有一次,所以,随着岁月流逝,所有的上海都会被渐渐遗忘,只有美好被记住。
这几天我越回忆越肯定张骏曾全心全意地爱过我,能被他那样爱过,我很幸运。失去他,是因为我当年也曾笨拙地爱着他,我的骄傲自卑敏感倔犟伤害到了他,不是因为你。
关荷,你无须把我和张骏分手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请原谅自己。
我还想告诉你个秘密。我当年不仅仅是羡慕欣赏你,我也曾非常嫉妒你,我也有过很多的阴暗心理,虽然没有造成大的伤害,本质上和你没什么分别。
我们都不是天使,都不完美,可我们依旧要喜欢爱护这个缺点多多的自己。
衷心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因为,你是我心中一个最特别的存在,永远!
罗琦琦
点了发送按钮后,琦琦对着屏幕微笑,只希望当关荷收到这份信时,也能对着屏幕会心一笑。从此后,能在想起过去时,即使有惆怅,也只是惆怅那似水流年。
琦琦非常安稳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床后,她开始查询高老师的联系方式。
上大学的时候,她还给高老师寄过贺年卡,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失去了联系。
拿到高老师的联系方式并不困难。她上高中时,高老师的丈夫就已经是技校的副校长,现在肯定官职更大了,查平头百姓不容易,可查当官的很容易。
一切都如她所料,没有太多困难,她就拿到了高老师丈夫的办公室电话。
她拨通了电话号码:“请问是王处长吗?”
“我就是。”
“您好,我叫罗琦琦,是高老师的学生……”
她的话没说完,对方就爽朗地笑起来:“罗琦琦,市高考状元,后来考上了清华的?”
“是我。”
“高慧肯定要高兴死,我给你她的手机号,你直接和她联系。”
“好的,谢谢您。”
罗琦琦默默坐了一会,沉淀了一下心情,才拨通了高老师的电话,本来还紧张于该如何问候,没想到,高老师直接叫着说:“琦琦,是你吗?老王跟我说你回来了。”
“高老师,是我。”罗琦琦的鼻子直发酸,像是在外漂泊多年的游子,终于听到了故乡的声音。
“琦琦……”高老师确认了是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看来电显示是室内座机,你在哪里?”
“我在宾馆。”
琦琦报上了宾馆的名字和地址,和高老师商量后,决定在附近的西餐厅见面,可以先喝点咖啡聊天,再一起吃晚饭。
琦琦提前半个小时感到西餐厅,没过多久,一个短发女子走了进来,身材已经发福,笑容却十分明朗。
罗琦琦立即站起来,因为发自内心的尊敬,反倒一点挂不出习惯性的微笑,紧张得如同小女孩。
高老师也和原来一样,先从头到脚把罗琦琦检查了一遍,像是要检查她有没有涂红指甲,偷戴首饰。
高老师让琦琦坐,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瘦?你每天吃的是什么?我听说你出国了,外国的东西是不是不好吃?你身体好吗?有没有经常锻炼身体?”
罗琦琦笑着,精明强悍的罗琦琦在高老师眼里只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臭小孩。
她轻声询问着高老师的近况。
高老师生过孩子后,身体不好,就从教育第一线退了下来,如今在教务处工作。有一个六岁的儿子,正在学钢琴,高老师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和儿子斗智斗勇,让儿子多练会儿琴。
琦琦听得很开心,知道自己这辈子最感激、最尊敬的人过得幸福就是最大的开心。
琦琦和高老师一直聊到晚上九点多,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在离开时,她非常郑重地告诉高老师:“谢谢您,高老师,如果没有您,我的命运会截然不同。”这是琦琦第一次亲口说出对高老师的感激,在十年后,她才懂得一个道理,心里想的必须要说出来,人家才会知道。
高老师很不习惯这种直白,不好意思地岔开了话题,但是,能看得出来,她心里非常激动高兴。有学生对她终身感激,有学生因为她而命运改变,这也许才是她教师生涯中最荣耀的桂冠。
琦琦非常高兴自己亲口把心里的感激告诉了高老师。
回到宾馆后,琦琦第一件事情就是查邮箱。
没有关荷的回信,不知道是还没检查邮箱,还是邮箱已经作废,她有些淡淡的失望,但转念间又想,只要自己有心,肯定能联系到关荷,并不着急这一时。
洗过澡后,琦琦把纸箱子抱到床上,看着它发呆,里面有她少年时所有的欢笑与哭泣。
十年之前,她在伤痛下,怀着怨恨封存了一切,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想起,也坚信在前面的路上,一定能碰到更优秀精彩的人,十年之后,经过时间的沉淀,她开始明白,这些是她这生这世所拥有过的最美丽的东西。
小波早已忘记了她,张骏早已不再爱她,但是,他们曾经很珍惜地对待过她,这才最重要。
不知道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时,罗琦琦发现自己竟然在箱子旁边睡了一觉,不禁哑然失笑。
戴上隐形眼镜,划上淡妆。大花的吊带裙,米色的宽沿凉帽,最舒适的凉拖,一直亚热带风情的米色编织手袋,罗琦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施施然地出了门。
她像逛街一样逛到她和小波消磨了无数日子的歌厅,完全在意料之内,歌厅已经不见。连着周围的店铺全部被拆了,统一规划成了一条小吃街。
罗琦琦边走边看,时不时买点小吃,一直逛到最后面。
出了步行街,有很多计程车司机蹲在路边,问她要车吗。她客气地摇摇头,沿着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道路,走着,逛着。
中间迷了次路,不过她绕来绕去,还是绕了出来,两个多小时后,走到了以前舞厅的所在地。
已经面目全非,早找不到当日的“在水一方”。
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内,罗琦琦并没有太失望,随着人流,慢慢地逛着,微笑地打量着每个角落,可是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惆怅。古人叹物是人非,却不知道最大的悲哀是物非人非,现代人常常连一点可供凭吊的回忆都难以存在。
“在水一方”四个大字,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就跳进了她的眼帘。
那一刻,她的呼吸几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