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领导-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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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厅长接待了他俩。副厅长的火气很大,说这件事省长很生气,已经给市领导打了电话,要市领导积极处理,并追究县领导的责任。副厅长说,你们的村民也太犟太绝,给水不喝,给雨伞又扔在大街上,这样自虐的村民我们还没见过。高一定和滕柯文一连声检讨解释,副厅长根本不想听,说,你们先立即把人领走再说。
再跑回大门口劝村民,村民仍然不起来。高一定只好说,你们跑到中央,事情最后还得县里来解决,我向你们保证,回去县里立即处理,如果县里处理不好,我保证再用车送你们来这里。
在高一定的一再保证下,村民终于上了车。
返回途中,村民说一天没吃饭了,提出下车吃饭。和村民同在大客车上的公安局长请示高一定。高一定恼火了说,不许开车门,一切回到县城再说,到时县里出钱让他们吃个够。
回到县城天已黑尽。高一定对党办主任古三和说,让人安排村民去吃饭,饭后立即送他们回村,你现在就去通知,马上召开一个县委委员扩大会议。
会议在县委会议室召开,党政直属部门的一把手都来了。高一定虎了脸首先讲话,并且开口先作了定性,说这次事件的责任在县里,是县里有关部门没有及时处理才造成上访。这样的定性让许多部门的领导心里都有点压力。滕柯文也不禁有点害怕,感觉高一定是把责任推到政府身上,这样他这个政府一把手就得承担责任。如果市里查处,首先将会处理他这个县长。屋漏偏逢连阴雨,调动的事还没有结果,再出这样一件事,真是祸不单行。好在高一定并没往下深究,他说,我们先不追究处理不力的责任,今天我们先研究怎么把这件事解决清楚。
会议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到人们的呼吸。高一定侧脸对滕柯文说,滕县长你说说吧。
滕柯文并没想好怎么说,但不说显然不行。情急之下,滕柯文用商量的口气说,我们是不是先成立一个工作小组,然后下去住村调解,问题一天不解决,工作组一天不离村。
高一定没有立即表态,深思一阵问谁还有什么意见。半天无人应声。高一定说,矛盾因水而起,不抓住矛盾的根源,问题就没法解决。你们水利局遇到没遇到过这类问题,你们考虑过没有,有没有解决的好办法。
县领导 9(3)
杨得玉说,因水发生争斗的事年年发生,我觉得这次的事也不难解决,原因是省扶贫办援助的水窖工程基本上定了,只等下发文件下拨资金。水窖工程一上马,所有的争斗都没有了意义。因为上下沟村的那条水沟我清楚,那是十几个土丘的雨水汇成的一条小沟,这次搞了水窖,所有的雨水都集进了窖里,那就是一条干沟,再没有争水的问题。这一点给他们讲清了,争执也就没有了。至于砸烂的变压器,水利局给他们买一台新的也行。至于以后,水窖集水将土山绿化美化好了,山有了林,气候就发生了变化。因为林木吸热,有了森林气温会下降三四度,湿度会增加更多,常年会有雨水,那时沟里的水就会常流不断,这一点老人们都清楚,他们小的时候就是那样,山上有林沟里有水,这点给他们讲清了,矛盾也就没有了。讲到这里,杨得玉提出由他负责去调解,保证不但将矛盾化解掉,还要让两村和好如初。
杨得玉算很稳重的人,平日也没有冲动吹牛好大喜功的现象,今天主动请命揽这样难缠的事,而且作了近乎吹虚请功的保证,大家都有点惊奇。高一定说,杨得玉,军中无戏言,今天可是党委扩大会,你可要搞清你的话要承担的责任,我现在就答应你,由你来全权负责,你要人我给人,全县领导随便由你调,包括我们县领导;要物我给物,只要县里能拿得出来。但有一条你也要记住,办不成,你可得有个交待,处分你算是最轻的。办成了,奖励你也是必然的,我会建议重奖你的。
杨得玉再次做了保证。这样一来,本来应该是一场马拉松式的长会,却很快很轻松地结束了。
走出会议室,强子才拉一把杨得玉,小声说,今天你放了一颗高产卫星,这颗卫星可是全县瞩目,成败也关系着你小子的前途,你小子是不是还有什么绝招。
杨得玉笑笑。他觉得事情可笑,这样的事差不多年年有,闹到县里也是常事,县里谁都没当回事,可一闹到省里,立即就成了天大的事情,立马就惊慌失措。打斗闹矛盾的事确实不好解决,但不管什么样的问题,最后都有个解决的办法,没有哪个矛盾一辈子要闹下去,更何况这件事不是个人之间的事,集体之间的矛盾要好解决得多,领导不带头闹了,事情也就解决了。杨得玉甚至很乐观地想,大不了把两个村的领导请到一块喝一场酒,给两个村施点小恩小惠,答应给他们多搞几眼水窖,彻底满足他们的用水问题。具体解决的办法杨得玉也想好了,反正旱情解除了,拆除拦沟的土坝,恢复河沟原来的面貌。如果上沟村护面子不主动拆坝,水利局就出钱让人去拆。还有双方的那点医疗费,水利局给报销一下也没什么,反正扶贫办这次要给一千三百万,有这么多钱,给两个村多弄点水窖又算什么。这些情况当然不能告诉别人。杨得玉笑了对强子才说,临危请命,是领导干部应有的本色,哪里像你,有好事就争,有麻烦事就推。
强子才仍觉得杨得玉今天自告奋勇不合常理,说,你小子不够朋友,缠了要他透点底细。杨得玉不想让领导看到两人嘀嘀咕咕,也不想成为大家注意的中心,便装作尿急,离开人群快步往厕所跑。
杨得玉回到家不久,滕柯文打来了电话,问他究竟有没有把握,如果村民再上访,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杨得玉将他的想法再细说一遍。滕柯文说,总之你要细心,要尽最大努力,有什么事随时汇报。
放了电话,滕柯文觉得杨得玉这样的干部确实难得,又有水平,又机动灵活,又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应该是县长助理最理想的人选,可惜这事由不得他。想洗漱一下早点休息,突然又有点不大放心。现在实行首问责任制和领导责任追究制,这次上访事件,很可能市里要作个处理,如果处理,首先承担责任的当然是县政府领导,如果高一定从中使个坏,他的处境就更是雪上加霜。如果高一定真的推卸责任怎么办。想来想去也没有个好的应对办法,只能后悔自己对上下沟村的事没有足够的重视,没有早点把矛盾扼杀在萌芽状态。滕柯文想,以后是不是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专门发现处理这一类事情。
第二天上班,滕柯文就给杨得玉打电话,要他立即到上下沟村去。杨得玉说他已经到了村里,天不亮他就出发了。滕柯文有点感动。确实是个干事情的好同志。滕柯文问需要不需要再派人协助,杨得玉说,如果需要,我会打电话要求,滕县长你放心,我会随时给你汇报情况的。
处理完桌上的文件,滕柯文想到市里去一趟,一方面看看自己的事,另一方面也主动向市领导检讨解释一下村民上访的事。刚收拾好了要动身,高一定打来了电话。
高一定说有几件事情要商量一下,商量好了明天就上常委会。第一件是强子才任县长助理的事。滕柯文觉得这件事常委们都不会有意见,他反对也没用,助理就助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滕柯文说没意见。第二件是要调走人事局局长周立德,让周立德去当乡党委书记。滕柯文一下觉得这件事难以接受。发下去的文件已经按你的意见收回了,这已经够没面子了,为什么还要再追加一层处罚。滕柯文斟酌半天,问这样调动出于什么考虑。高一定说,县委认为他当局长多年,不适合再当人事局长,那么大的事不请示不汇报,以至于在全县造成了恶劣的影响,这样的责任不追究,群众不满意,干部也不满意。
县领导 9(4)
竟然是追究责任。很显然,这是杀鸡给猴看,那次的人事调动是他决定的,这是在追究他的责任。追究责任的目的,是赶他离开西府县。滕柯文无法控制满腔的愤怒,说,如果追究,你就直接追究我的责任,不应该拿一个办事人员开刀。
高一定说,你能承担一定的责任很好,但人事局长不是一般的办事人员,他是多年的人事局长,他知道工作应该怎么做,他应该有很强的党性,但他明知故犯,不按原则办事,这样无原则的人已经很不合适在原岗位工作,换换他,也是出于工作的考虑。
很明显,他有可能不调走的事,高一定已经知道了。滕柯文想豁出去和高一定吵一架,哪怕是吵到市委。但想到调动的人里有副县长的情人,滕柯文一下有点气短。原以为已经和高一定和解了,看来不赶走他,矛盾就不会解决,高一定就不会罢休。滕柯文压下满腔的愤怒,说,这件事我不同意,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
高一定说,现在是咱们两人商量,下午还要上会正式讨论,如果咱们达不成一致,那就在会上讨论决定吧。
放了电话,滕柯文久久不能平静。看来在西府县是没法呆下去了。想到要离开西府,滕柯文就一阵揪心。他发现自己和西府县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这样一想,他更加心痛。刚才他还想放开了大干一场,看来想得还是过于天真。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法干工作,更别说干一番事业了。
努力使自己平静一点后,滕柯文觉得在此非常时刻,一定要以智斗智,咬牙坚持到底。高一定肯定认为这次调不走他,书记的威信就会受到打击,权威地位也会受到动摇,以后就更难一呼百应由他一人说了算。此时高一定急急忙忙处理周立德,分明是要激怒他,无非是故意让他出来争吵,然后抓住这件事不放,闹到市里,再掀起一股浪潮逼市委尽快调他。他从心里一阵冷笑,你高一定也太小看我滕柯文了,我滕柯文如果这样简单,也干不到今天这个位子。
滕柯文决定以柔克刚。人家是一把手,斗也不可能斗过人家,也改变不了人家的决定。但再让一步并不是一声不吭,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表达的意思还是要表达。如果不说不表达,窝窝囊囊一声不敢吭,更让人家不放在眼里,更要一步步逼他就范。
高一定肯定已经和其他常委们沟通过了。他想听听其他常委的看法。
首先拨通常务副书记陈嫱的手机。陈嫱说高书记已经和她商量过了。滕柯文问她怎么看,陈嫱说,我也觉得不应该处理周立德,周立德没什么错,在一般情况下,周立德都不能越过管他的县政府而向县委汇报工作,如果政府部门的人都越级向书记汇报工作,那么整个体系就乱了章法。这一点不是我们私下说的话,这样的意思我已经和高书记说了,他认为调动一下也是为工作考虑,这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滕柯文又拨通人大主任的电话,主任哼哼哈哈只是应声,就是不表一个字的态。再打电话和政法委书记谈,同样是哈哈哼哼一言不发。滕柯文一下没了信心,一下感到了自己的孤立,也感到了自己的冒失和倔犟: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和一把手对着干呢。
滕柯文拨通市委秦涓涓的手机,问候几句,问于书记回来了没有。秦涓涓说于书记回来了,李书记又出去了,常委会可能还得几天。放了电话,滕柯文想,明天找找于书记,实在不行,该调走就调走吧。
滕柯文觉得对不住周立德。也许周立德还不知自己要被调走。他想和周立德谈谈。想叫周立德来他办公室,又觉得还是自己下去找他好点。
县长办公室在三楼,人事局在二楼。进了局长办公室,一位妇女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周立德诉说着。周立德急忙起身叫声滕县长,然后让座倒茶。滕柯文刚要说让周立德到他办公室一趟,妇女已经起身拉住了他,然后哭了磕头,要县长开恩给她解决一下问题。
周立德急忙上前劝解妇女,但妇女拉了滕柯文死死不放。滕柯文无法脱身,只好坐了听妇女诉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妇女的丈夫原在县公路局工作,突然病死了,一家人没了生活来源,因孩子还小,妇女要求她顶替丈夫到公路局工作,打扫卫生养护公路干什么都行。妇女也就三十多岁,没有了丈夫生活确实也艰难。滕柯文看眼周立德,说,这几年公路发展得快,用的人也多,你和公路局联系一下,看他们能不能给安排安排。
妇女立即又跪了给滕柯文磕头。周立德叹口气,说,公路局的职工拿的也是财政工资,县里规定,凡吃财政工资的,人事局都要严格控制。本来公路局可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