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九辑)-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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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好意思!”但目光始终游离在别处。玄青注视着他的表情;想从中寻找答案; 但
是她是怎样也不能够接受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撕毁自己的允诺。于是她固执的说:
“这里说 话不方便;人来人往;我们能不能换一个地方?”于是韩忠领她朝右边的走
廊走去;把她带到了 无人在的教务室。教务室里有两个沙发;他自己坐了下来;玄青
在那间房子里转了个圈;说: “这么恐怖啊!”她的表情好像是怕蛇的孩子看见了巨
蟒;这里对韩忠来说;在他的潜意识里 仿佛是权力的象征;很明显的等级在这里被置
于赤裸的地位。玄青不习惯这种被迫的方式;她 坐下时说:“我可以坐下吗?”韩忠
笑了一下说:“可以!”
玄青觉得受压迫;于是说:“在这种环境中我无法和你平等的交流;更不能自由
的表达自己的 思想;所以希望你给我一个‘Chance’(机会)进行对话。”玄青看见
韩忠打开包;戴上眼镜; 拿出书;把视线盯在书上;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暗示了他不想
交流。正在这时;玄青的目光遇 到了对面房间中的教务长——一个四十几岁的老女
人——一个阴森恐怖的世故老太婆的冷酷 的目光;她先是一种惊讶的疑惑;然后把视
线转向韩忠;她似乎不习惯看到不在自己控制中的 走读的自由人玄青与校方聘请的
才华横溢的年轻老师平等的坐着和对话;并且无视自己的存 在;因此她决定向玄青显
示她的权力。她进来了;并且恶狠狠的猫叫般的当着韩忠的面训斥玄 青:“你现在
还是每天迟到噢;我就到你们班听了一次课;你竟然迟到了二十分钟。”“那天 车堵;
并且只有一次。”玄青反驳道。“你还狡辩。你每天迟到半个小时!”她恶毒的;不
加 思索的信口雌黄编造着。此时坐在一边的韩忠淡淡的说了一句:“早晨是吗?”
“对;每天早 晨!”老女人更加得意。这一刻触到了玄青心里的隐痛;不能忍受的是
韩忠的这种不置可否的 冷淡态度;因为他为了她的迟到而嘲弄过她。玄青突然意识
到;在这间房间里权力的分层;她 沉默着;蒙受着令人作呕的羞辱。当她听到另外的
两个人无视自己的存在谈论着韩忠所教的 现在班上的情况的时候;她的这种感觉更
加明显;而且她觉得荒谬以极。她要离开这令人作呕 的地方。她看也没看教务长的
脸;对韩忠说:“韩老师;那我先走了。”韩忠;把脸掉过来看 着她;尽量礼貌的说:
“好的!”此刻已接近上课的时间了。玄青走到上语法课的大课堂里; 面对着一教室
的人;她感到无以承受的轻;感到处在被压迫的地位;而压迫她的都是些什么样 的人
呢?!一生怕因自己的无能和渺小还有丑陋被世界遗忘;就像那个年老色衰的教务长;
一个 视那点可怜的权力为命根的世俗底层的人。
玄青愤然离开了教室;所有的人都以惊异的目光望着她伴着上课铃声离开教室的
身影……
已经站在讲台上;从高处俯视全班几十个学生的韩忠;正在投入的讲他的课;寻呼
机突然响了; 所有的学生都以猜疑的目光望着他;他急忙关掉寻呼机;继续以坦然的
姿态讲课;下课休息时; 他看到了玄青的留言:“无关痛痒的人;没有资格要我忍受;
所以不肯屈服;我忍受要我好的 人;想我好的人和我爱的人。”如此尖锐而又锐利的
语言让他感到一种不愉快的压力。他愿 意扮演既定轨道的一切角色;他不喜欢玄青
的没有根基的骄傲和自我关注。可是他也能感到; 这几句话中所倾注的情感的分量;
就在此刻;他决定了以轻的方式来回避玄青的沉重的“敲击 ”;所以他不理会。
三
早晨九点钟的时候;挣扎了一夜的玄青;毅然决然的按照自己昨夜的预设;去了宁
宇师范大学 。她满怀忧虑的走进这所极富盛名的一流师范大学;踏着那在她心中久
久徘徊的美感;那种从 历史中走出来的书卷气;那种幽静的绿树、鲜花包围着的芬芳
怡人的校园环境;令她晕眩;令 她快乐也痛苦。快乐是因为那样的氛围与她心中渴望
的情景的吻合;与她的固有的美的法则 的统一。而痛苦的则是;与她的身份;那所非
正规大学的学生与这一流师范学府的距离;那是 一种令她自卑的不和谐。
玄青闯到了外文系的研究生宿舍楼;敲了韩忠所在的宿舍的门;开门的是一个戴
眼镜的陌生男 子;以审视的眼神打量她;使她感到很尴尬;很不舒服;硬着头皮;她问
道:“您好;请问韩老师 ;韩忠在吗?”“噢;他不在;一早出去了;可能是到系里面去
了。”“那他昨天晚上在吗?”“ 昨晚当然在了。”玄青的心在往下沉。“您是否
能告诉我他今天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他 呀!我不清楚;他一向是行踪不定的;今天
又是周末;说不准。”
玄青扑了个空;却证实了韩忠是故意回避自己;她又一次感到自己的灵魂虚飘飘
的;像她整个 身体。可是一种更加坚定的信念使她把宁宇师范大学跑了个遍;到外文
系;外文教学楼学生会 ;四处寻找韩忠的身影;一个又一个窗口;一间又一间教室;看
见的是三三两两上课的人群却始 终没有看见她要找的那个身影。
这是大海捞针;完全失去理智的疯狂了。
那种不可救药的;致命的潜伏在她生命深处的美的法则又一次编织了哪怕最最痛
苦也必须如 此的结局。
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卑微;她被一种力量驱使着;给韩忠留了最后的言语:“韩老
师;这是我最 后一次打扰您了;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不可以饶恕的罪过;要品味如此
这般的苦痛;昨天一夜 未眠;生理的病痛和精神折磨没有让我毁灭是因为有一线希望
支持着我;支持着我的一定要见 到您;要揭示这令人窒息的困惑;要进行一种对话的
信念;现在已经彻底灭绝了;那么;我只有 选择逃避了;只有绝尘而去;溶入宁江大桥
那湍急的江流中;才能淹没我所有的悲哀;永别了! ”
放下电话;玄青就鬼使神差的坐车奔向了离城很远的宁江大桥。在车上她是感到
如释重负的 轻松与自由;和对整个世界的背离与抛弃。
当她的脚站在宁江大桥的水泥地上的时候;一种令人晕眩的恐惧;当她扶着桥栏
杆;踮起脚尖 往下看的时候;这种恐惧不断的加深;加强;望着那湍急的水流;巨大的
漩涡;她想到了她的父 亲;她的家庭;她的朋友;还有她爱过的人;她迟疑了;畏怯了;
终于她向下走去。走到那个宁江 大桥下面的“归一寺”;这时已经是傍晚了;玄青看
见在偏僻的地方;香火竟也如此旺盛;来往 的人络绎不绝;路两边的小摊子到处是叫
卖声;和热情的招客的小店员“买炷香吧;小姐;洪福 齐天呀!”……在这片陌生的;
新鲜而喧闹的世界里;玄青感到她与生活的另一种必然联系;不 是习惯的对自己心灵
世界的关注;而是对于外部世界;对于他人的好奇。所以;她感到轻松;一 种极度的背
叛的快乐之感涌上心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还是这滚滚红尘中的一员;尽管支 离
破碎了。”她边走边自语着。
然后;报复性的抓起附近小摊上的电话打给一个个自己认识的人;说她站在宁江
大桥上;将往 下跳。不等对方回答;在惊讶和惶恐的“喂;怎么回事”的问话中挂断
电话。其中;有一个与 她有亲密关系的男人;一个与她保持了两年若即若离的亲密交
往;但她已经决定放弃的男人— —轩楠。在另外一个小城市;她对他说:“我现在站
在大桥上;要往下跳;你要是还想救我就 让我到你那儿去;我要离开宁安这座讨厌的
城市!”“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对方的声音;浑厚、温柔、亲切又
小心翼翼的。
那是一个有妻子的男人;那是玄青第一次要背叛自己的生活时;抓住的一个男人;
她从不相信 他爱她;也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他;她只是在做一场毫无道理的;冒险的
游戏。她已经习惯了 以一种折磨人的方式进入他的生活;当她忧郁的时候;不想好好
生活的时候;想要堕落的时候; 绝望的时候她总是想到这个男人;这个可以给她足够
时空去扮演各种各样奇怪角色的男人。 她不必以淑静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她对他
说自己抽烟;自己交男朋友;自己这样、那样选择 毁灭。
轩楠承受着这令他困惑的一切;承受着玄青的痛苦。玄青的神经质的病态的反常;
他不是没有 领教过;但他爱她;却又不能娶她;他总觉得对这个比他小七岁的任性的、
纯真的、满脑子奇 怪念头的忧郁的女孩有一种绵长的热情和爱欲;却又带着负罪感;
他认为他应该对她的痛苦负 点责任;因为那种愧疚和两年来他在她身上看见的那种
要了命的执着;不顾一切的执着;倔强 和任性。他常说自己已经心力交瘁;拿她没有
办法;他一个人奔波在外地;承受着巨大的生存 的压力;他的事业不顺;公司破产回不
了宁安;在那个小城市也发展得极其艰难;还有个家;有 一个爱他的妻子;一个在他曾
经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给予他一切并献身于他的妻子。所以 他就觉得自己犯了
罪。他很少有空去想情感问题;他知道为她离婚是不可能的;只是想让这个 忧郁的女
孩子因为他的原因快乐起来。他感到两个人在一起最愉快的时候;就是把她从迷蒙
的泪水中逗笑;那个时候他觉得她是那么单纯;单纯得可爱;自己有一种成功的感觉;
两个人都 是幸福的。
幸福是什么?幸福是一种感觉。玄青又一次感到自己回到生活着的状态的时候;
感到一种令她 惊惧的出轨。她一直想逃避自己的逃避;她想摆脱过去;她要去寻找那
样一种书卷气的;油墨 香味的生活;她摆脱了木稀又希望摆脱轩楠;可是在她那精神
世界中怎能没有爱的寄托呢?在 这冷漠的、沸腾的现实世界中;她需要为自己营造一
个温柔而美丽的港湾;她需要可以被接受 的、健康的爱。所以;她看见了韩忠;她那
样强烈的希望由这幻恋改变自己的生活;可是最终 她却在他的寻呼机上留了“永别!”
的字样。她如何能够退回去;如何能再在那所学校中偶然 的与他擦肩而过呢。她想
到这里就要疯狂;那是生命中不可以承受的轻。
玄青狠心斩断了电话那端焦急而深情的询问的声音;不顾包里寻呼机不停的响着;
——她的亲 人、朋友、所有爱她、关心她的男人、女人们的呼唤;唯独没有韩忠的
信息。她甚至不知他 现在在哪里!她抛弃了一切;再次走向大桥;倚着栏杆;久久的;
久久的注视着滚动的江水;在暮 色中形成一种诗一般朦胧的、美丽的风景。
全文完
灿烂季节
西
八月的一个午后;我坐在洛杉矶的某座山头上;身边是一位名叫苑军的北京小伙
子。我们刚认识;在相互介绍的时候;他强调了他的较为少见的姓氏;让我千万别和
其它的同音字;诸如袁、元、原混淆了。我们来这里是参加一个聚会;地点在山顶的
这幢住宅内。房间和花园早已有不少人;游泳池里;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嬉闹着;水花
飞溅。泳池旁的按摩池内;几个年长者眯着眼睛;靠在池沿安逸地享受着冲浪。厨房
里;有人正在为即将开始的晚餐
忙碌。离开饭还有些时候;客厅里一些人换了衣服和鞋;准备去公共球场打网球。
从花园的栏杆俯瞰下去;是一个山谷;一栋栋两层住宅高低错落地布满其中。山谷很
安静;住宅里也很少有人影走动。这里叫做格伦岱尔;位于洛杉矶的北部;好莱坞的
东北侧。据说此地居住了相当数量的亚美尼亚人;洛杉矶仿佛是一个奥运赛场;任何
一个国家的移民后裔都可以找到;日本人、韩国人、墨西哥人、越南人、印度人或
巴基斯坦人;自然还有数量众多的中国人。我们正在作客的这家人是中西合璧;男主
人是美国人;女主人则是中国人。而今天的聚会;是由女主人召集的;男主人偶尔才
从楼上下来;家里突然挤满了这么多中国人;显然让他有些晕头转向。这是教会组织
的活动;教友间不定期聚会;召集者大多是条件富裕的家庭;既提供场地;还有免费的
晚餐。参加的人可以带上任何自己的亲朋好友一同前往;人们从这座庞大无比的城
市的各处赶来;既为了晚餐;也期盼着意外的邂逅和相识;最后到达的人数往往超过
估计;这正是教会所希望的。我坐在花园的台阶上;喝着纸杯装的可乐。因为没有合
适的鞋;又不希望弄得满头大汗;我放弃了在这次美国之旅中;在山顶打一次网球的
机会。为了打发等待晚餐开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