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九辑)-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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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作你的恋人;就不要再见面 和任何一种形式的联系了”。玄青很清楚碰到木稀
不是偶然;而是木稀在她下课从学校回家 的必经之路上等她;然后再装作偶然碰见。
玄青很气愤;很厌倦。却没有戳破这层纸;她已经 够孤独的了;木稀在她面前是无休
止的叙述与玄青毫无关联的琐碎又光怪陆离的自己的生活 片段和思想;然后就会想
方设法去亲近她。玄青需要爱;但绝不肯屈服;而且也无法屈服;因为 她无法强迫自
己去接受同性的爱;和令她恐惧的要作呕的;肉体的亲近;尽管她是那么虚弱;那 么敏
锐和忠于感觉;那么渴望爱;她这一次绝不能由着木稀;绝不再妥协;她要彻底的摆脱;
结 束这危险的交往。
傍晚;木稀要请玄青吃饭;玄青说自己有事;木稀一再坚持;几乎用了恳求的语调:
“哪怕只有 几分钟;只要坐下来吃了;就行。”玄青;看着那双清澈如孩童般的眼睛;
想到小时候曾坐在教 室里抄过她写在黑板上的一句话:“孩子的眼睛是青空的”。
那笔字是那样潇洒——极像一 个英俊男人写的字。那时的她也是那样高大;自己总
是要隔着距离去仰视;去想象。眼前的她 却如此无助;无助的像个弱女子(玄青对她
的性别意识有时近乎混乱);想到这儿;玄青莫名的 无法承受木稀的恳求;一个老师对
自己学生的请求;一个无助的、女人的请求。所以;她勉强 的;几乎是痛苦的答应了;
心中却闪电般的出现了韩忠的影子;那个站在课堂上;操一口纯正英 语;目光炯炯、
充满朝气、温文尔雅、严肃又深沉;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那阳刚的;充满智慧和 理性的
光辉和影子;他那始终严肃的脸和彬彬有礼的书卷气;他的鲜明的、果断的个性和高
傲 的气质——这是玄青心目中真正的老师;一个兄长般的异性。一个站在课堂上给
她讲课的;引 导她的思想前行的令她崇拜的优秀的人。尤其在此刻;眼前的木稀用那
比由清澈变为浑浊和 火热的眼睛直直的、痴痴的盯着她;在那个充满怪异气息的宁
津大学的留学生西餐厅里;玄青 要斩断这种目光;要远离这种怪异;她要求正常的;健
康的生活和正常的、健康的、异性的爱; 但又不能接受万众同一的简单与世俗;不能
接受同龄人;平行、平等的男孩子的爱。她需要那 种牵引;那种从讲台上投射下来的
关注的目光;在她心里;那目光就像冬日清晨的阳光一样温 暖。她喜欢宁静的校园;
芬芳的、碧绿的铺成一片的草地;小鸟的鸣叫和教室里单纯的、细碎 的、翻书的声
音。喜欢坐在课堂里听韩忠老师那沉沉的又洪亮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教室;喜欢 坐在
第一排专心致志的听他用英语讲语法、讲生活、讲思想;讲他自己的世界——校园的
世 界;从高中到大学到研究生的生活。还有他怎样规律的学习;每天早晨起来听《美
国之音》; 英语新闻;上午上课;下午看书;傍晚踢球;足球场的世界;还有他研究的课
题——西方著名心 理学家佛洛伊德。
这一切让玄青看到了一个多么辽阔、灿烂而神秘的世界;一个阳光的、向上的、
健康的世界; 她喜欢偷偷的分点神去注意他讲课时的细节;诸如他滔滔不绝时的表情;
他点名要她回答问题 时的语气;以及对她的回答的评价〔她喜欢他以肯定的语气说:
“VERY GOOD!”(“非常好” )〕;最害怕他;用那种失望、冷淡的表情说:“Sit d
own(坐下)”以及他生气时候的样子。 她甚至还顶撞过他;因为她的迟到;因为每天
夜晚看小说和非专业书籍看到凌晨;又不肯住校; 她以她的方式抗拒着集体、抗拒被
迫的地位。她那次因早上起来晚;公车又开得太慢;迟到了 很长时间;他嘲弄了她;她
的心第一次因为他的指责而流血;明知是自己的错;却以强硬的态度 顶撞他;以求自
我保护;她内疚;却更加虔诚;以致找到机会向他道了歉;来挽救自己在他心目 中的形
象。
闪现着韩忠影子的玄青的心灵;闪现了一个世界;她渴望奔向那个世界;来拯救自
己无可救要 的孤独和痛苦。于是她突然站起来;不顾木稀的受惊的表情和哀求的眼
神果断地又是狠心地 说:“我有事要找我的精读老师;这么长时间了;你没有一句话……
我没有时间了;必须走。 ”她不顾木稀的盘问:“是谁?现在的老师?是什么事这么
重要?……”她只听从自己心灵的 召唤逃也似的向外冲;木稀急步的跟着她;她骑上
车;却又被急速追赶的木稀追上;到了宽阔的 马路;这条路有两个方向;向左是通往回
家的路(她们要回各自的家是同方向的);向右是通往 宁宇师范大学的路;玄青尽量温
和的对木稀说:“木老师(她始终这样称呼她);你先走吧;回 去吧!”木稀一笑说:
“不;你先走。”玄青愣了一下;木稀的宁静使她有点诧异。她点了下 头说:“好的;
再见!”于是;骑上车子;向宁宇师范大学驶去;夜色渐浓;她感到瞬间的轻松… …
深秋的夜色有一股浓郁的苍茫。风;不小;卷起了许多;许多翻飞的落叶;在那被
路灯照得昏黄 油腻的柏油马路上泛起一层层的波浪。
“没有?!为什么骑的还是这么慢啊?”猛然;木稀颤抖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低沉
而悒郁。她 ——这个神秘而令人忧惧的“女人”;像幽灵一样悄悄的跟上了玄青。
顷刻间;玄青的心沉下 去;一种恐惧漫上心头。“你没回去呀!”声音里有了一股压
抑的愠怒。“我;只是突然想起 今天要去宁宇师范大学听课的(木稀曾在给玄青的定
时信件里提到自己在宁宇师范大学进修 之事)刚才差点忘了。”——木稀混乱的表
情里;有着一种让人无法解读的强烈和迷惘。玄青 知道是借口;却又无助的沉默着。
她感觉到这是一种似乎停止不了的惯性;多么可怕、无可把 握的危险状态。一路上
木稀除了打听她的韩忠老师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以外;言无其它。
再没提到下午刚见到玄青时的“重要”的事。那件“重要”的事;仿佛像一 个遥远
的黑洞;突然间近切的使玄青只想逃离。
到了宁宇师范大学;玄青走到哪儿;木稀跟到哪儿;走到一处黑暗中;木稀突然猛
的靠近她;要 握她的手;玄青恐惧的到了极点;在她看来眼前的木稀突变成了失去理
智的、被欲望主宰的魔 鬼;她的眼睛里也似乎都是罪恶的欲火。像六年前那样;每当
这时;玄青都不顾一切的逃开。 “你干什么?”玄青迅速躲闪着;“求求你;我只是想
握一下你的手;求求你;握一下手都不可 以吗?”一种绝望中的近乎哀恳的柔情从她
的音调里、表情里倾泻而出。“我从不跟人握手 。”玄青的语言却如此坚决、不留
半点余地。“我们还是朋友吗?”“我从不跟朋友握手;我 讨厌那样!”断然的拒绝!
玄青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极端的厌恶感;觉得木稀简直像动物 一样耐不住那种
被看作是低极的“某种”饥渴。
“我要去韩老师宿舍了”;她的声音已变得很冷;很不客气。“那我跟你去!”木
稀毫无妥协 之意。“不行!”“那你先跟我到外面去。”木稀呼吸急促的凑近她(这
时玄青已走到研究生 宿舍楼的一楼的门里;木稀跟了进来)“不!我不!”玄青说着往
二楼跑;木稀一个箭步跟上来; 却被门房拦住了;她强装理智、强迫自己镇定却仍然
显出慌张的心情语无伦次的说:“我们 找那个二楼的韩忠老师。”话音未落;玄青
猛然打断:“啊;不是的;是我一个人(她掏出了在 广播电台作节目时的工作证);然
后把木稀引向门口;说:“就在这里等;我答应你十分钟后就 下来;如果你一定要闯
进去;你就别想让我从这门里往外踏出半步(里面全是人;有强光;外面 无人;夜很黑
了)。”木稀没有办法只好说:“你不下来;我就一直等着。你不答应我;我就一 定
要跟你上去。”“好的;我答应你一定下来!”玄青转身上去了。
玄青上楼去了;当然是不会再见她;不会再回头的。当她在二楼第一眼看见有点
惊讶却依然稳 健的韩忠时;她感到安全;感到有委屈想向他倾诉。
尤其当她被让进了开着亮亮的大日光灯的宿舍时;她的心才有了一点平静;但找
不出理由拖延 时间;莫名其妙的说了几句语无伦次的“借书”之类的话;突然说要从
后阳台爬下去。
韩忠是何等聪明的人;他虽然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知道玄青遇到了麻烦;他惊
讶的是这个 平时孤僻又高傲的女孩怎么会在深夜来找他;如此不顾及“影响”闯到
他所在的男生宿舍。 他说:“你怎么能从那儿爬下去呢?开什么玩笑;那很危险的;
到底怎么回事呀?(微笑的)”显 然;焦虑不安写在玄青的脸上。
“请求您了!”(悲哀的、细细的声音)玄青受不了在这么近的距离、在他的房间
里、在这种 情况下对他说出真相。又绝不能从前面下去落入“虎口”;她于是坚持
要去爬阳台。那个冬 天;她穿着白衬衫、紧身短呢裙、高跟皮鞋。
“那好吧;你小心点。”韩忠隐隐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力量;他从房间里搬了长方
凳过来;让玄 青站在方凳上;然后再从那儿爬上台沿;再从台沿爬到不到一尺远的旁
边的铁门上去;再顺着 铁门爬下去。玄青穿着紧身裙和高跟鞋;又从未爬过墙呀什么
东西的;那对她来说太可怕了! 但是;身边的韩忠的鼓励和详细的关于爬墙和门的每
一步的指导;就像上课时纠正她的每一个 发音一样专注;甚至在她从凳子爬到台沿的
艰难的一刹那;他用他的手;有力地握住了她的因 紧张而冰冷的手;那股力量和暖流
久久的;久久的留在了玄青的心里。从那一刻起她就清楚了 ;她需要这种爱——健康
的、有力量的男人的爱;成熟的、高尚的、强大的、师者的爱。“ 师者;所谓;传道、
授业、解惑也!”那一刻她觉得他占全了。
在那个月高风黑的晚上;她终于因紧身裙在她作“惊险”动作时一不小心;绷掉
了一颗纽扣; 难堪和韩忠那低低的温和的声音“扣子掉了是吗?”使她自卑又自嘲;
她终于不得不放弃了爬 下去的决定。在韩忠的保护下下了楼;发现木稀在那个离他
们不远的路口;她们来时停车的地 方固执的等她。
韩忠穿着宽松的、蓝白方格相间的睡衣——他个子不高;最多比玄青略高小半个
头。但那宽 阔的衣服里面却藏着一副有力量的、坚强的身躯——他表情严肃的走在
前面;试图把玄青引 到一个安静、而且“安全”的地方。因为从这女孩子一进宿舍
直到现在;他觉得她所有的行 为都是异常;“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究竟是什
么事让她如此慌张?她为什么要来找我 呢?!我似乎既没理由、也没必要介入啊!然而
毕竟她是如此的信任我;在这样的状态中;我总 该为她承担些什么吧?作为她的老师。
是的;也许吧!她的老师。”韩忠边思索着;边走到了一 处离木稀所站的地方;方向相
反的那条石板铺成的小径旁;清辉的月光柔弱的泻落在路面上; 四周的房屋、树木;
以及他们俩人的衣服上;脸上;星星点点的;似有若无……
韩忠迟疑的踱着步——他那质地柔软的、淡色的衣领映着微凉的月光;在晚风中
轻轻翻起来; 而脖颈却始终不涩缩一下。他踱到了那一团枝叶相互层叠纠缠;迎风作
响的、迷乱的树影下 。玄青一直跟在他身后;跟得很紧。此刻;他一转身——两个人
面对面的站着;站得很近。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忠的语调冷静而且含着命令的色彩;玄青从这声
音里感到了 自卑中的一点温暖;一点安全;感到有所依托。
玄青涩缩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指着远处木稀灰白色的背影;低声说:“有一个人
跟着我;她在 那里等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忠其实早就看见了远处的木稀;此时他转过头顺着玄青手指的方向望去;看清
楚了——那是 一个瘦弱而苍白、却很文气的“男孩子”的背影(因为隔得远;只看见
她短发的背面);他忽然 露出一种会意而新鲜的笑容;问道:“是你的同学吗?是学校
里的男生吗?”玄青的眼色忽然 暗淡;心里翻腾起一种痛楚的迷茫;她又低下头;望着
自己的脚;哆嗦着;说:“不……不是;她 ……她是我的老师;是……”“你的老师?”
韩忠剪断她的话;微含惊讶的脱口而出;玄青停顿 了一下;继续说:“是的;是初中时
的语文老师;她是……;是……一个女人。”最后的那句话 是那样艰难的说出来的。
韩忠不由的“啊?”了一声;年轻的;在象牙塔中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他;感受到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