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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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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下面也不会放过。“要下雨了,准备收衣服啊!”。放出蓄谋已久的言论后,涛以秋风扫落叶的冷酷无情,立马运来一堆食物,大嚼特嚼了起来,并不时指点着,示意我不必客气。

  “你怎么来的?弟兄” 

  “抄最近的路,徒步” 

  “待会惨了嘛,真要如你所言下雨的话” 

  “现在有食现在吃,休管它时头上雨” 

  “好诗好诗啊!” 

  “哈哈,助助食兴……吃啊,别愣着” 

  “呃”

  季晚着黑沙白花腰裙,依然人群里独自美丽。虽然隔着不近的距离,眼睛还是不能离她左右。她在我生命里的痕迹不是已经被轻得若有若无了吗?

  “弟兄,怎么了?” 

  “什么怎么?”

  “心事重重的,看见哪个女生了?” 

  “没有啊”

  “又不吃又不讲话的,嘴只是用来喘气的啊?” 

  “……讲什么呢?” 

  “讲讲在座的女生,谁曾经伤害过你?” 

  “切,还是吃点东西吧” 

  电话响了,也不能算作响,只是在我的裤兜里作成|人用品式的振动。拿出来瞄了一眼没有背景灯衬托的屏幕,首先看到的是自己映在黑底小方格上的、学着“思想者”的他的脸,是我的错觉还是他真的闪动了一下,他的眼角。暗暗吓自己一阵冷汗后,才看见跳动得有些不耐烦的呼叫者的名字:林。我在银行上班时最要好的哥们。

  “喂”,林还是一幅典型的滇西口音。

  “喂,弟兄”,我刻意把咀嚼的声音夸张的往电话里传。

  “喂,吃饭呢?”,想起林应用这种口音绘声绘色讲的成|人笑话,就忍不住要席间喷饭。

  “是啊,听到你的声音真好!”,自我感觉松弛多了,比顾影自怜时。

  “那么,讲工作还是讲生活?”,和林多年来电话交流的暗号,也就是等于:现在讲些私密话,方便吗?

  “说吧,有什么非要泄露的隐私?”,林有了什么生活动机和思想作风上的风吹草动,总忍不住的向我一吐为快。当然,我也是。

  “在哪在着?”。典型的拐弯磨角酝酿气氛类的套词。

  “和朋友在外吃饭来着”。不知为什么同学聚会不好意思跟他提起。

  “我还是很忧郁”,少了滇西口音的林的话语,生硬而苍白。

  “不忧郁就不是你了,你很正常,弟兄,像我一直认识的你”。我随时能想象出忧郁的林,而不是悦乐灿烂的林。

  “不,你不知道,我一辈子的谎话,都在这些日子说了”。林把忧郁当作自己做出的一道拿手菜。“我被自己骗得太累”

  “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以后说的就少了嘛”,这样安慰弟兄的愁肠,我自己也不能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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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该怎么办?”,林急了。

  “都说一百遍了,一百零一遍还是一样:你没有选择,弟兄”。林面临着老婆孩子和外面女人的痛心决择。

  “你真的理解我的痛苦吗?弟兄”,有哀求的口气。

  “理解!咱哥俩是一类的”,我的手条件反射的比划出握刀横砍的排山倒海。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好象经常有人给我说这话。

  “那好吧,你说,我听就是”,我洗了耳,准备恭听。

  “唉……怎么说呢?”。当年篮球场上的最佳进攻型后位,也能被突如其来的情感磨损得多愁善感的像个怨妇。

  刚在银行上班时,出差和培训多得无可挑剔,就认识了林。林伸过来阳钢十足的手,“鼓手!”,林以那时我最受用的称呼开始了我们跨世纪的兄弟情谊。那时和朋友几个组建了乐队,以叛逆的名义,以鼓手的角色。只要听到有人喊出“鼓手”二字,脱口而答的欲望马上涌到嘴边。在那次饥寒交迫的旅行途中,和林相见恨晚的以兄弟相称。在好不容易探出的第一缕阳光下,我们点上烟,边脱下淋湿的衣服边嚼着回潮的馒头,任一种患难情在彼此的脸上坚定的挥洒。林就是在那时拿出了贴身的皮夹,递给我看了里面的照片。“如何?美女吧?”,“呃呃呃,是啊!”,后来担当了林的妻子角色的女子,冲镜头妩媚的笑着。后来照片换成了儿子的,再后来换成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直没有换的是林递过皮夹来的角度。

  “要不,你再给她个电话?”,林迷茫得像刚离家出走的17岁少年。

  “弟兄,别给我出这种难题了。我从来没和谁讲过这么尴尬的话,就像她是被我抛弃似的。”上次,我刚报出我是林的好友时,电话那方立即形成了没有余地的急促。我像第一次被老师提问又碰巧不知道答案的学生,把思想僵在了空中,僵得看得出形状,被溶的一滴一滴往下掉。以前我们面对彼此的异性伙伴时,一直都能从容游刃,用我们肉麻的互夸:

  “我要是个女人,就一定要嫁给他!”。

  “……”。只有电流声试图打破沉寂,像收不到节目的老式电视上的雪花点。

  “弟兄,喝点酒去吧?没事,总会过去的”。

  “呃……等我出差过来。咱哥俩好好喝”。

  挂上电话,盯着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灯,和绕着灯光的若干飞虫。林那次抢过电话和么杉说话时的洒脱不定的脸,像关上电视后播音员还固执的映在屏幕上的残影。那时的林讲出了晦涩难懂的最高境界,把马克思弗洛依德都给搬了出来,我在旁边奋力思考着,还是跟不上他的节奏。等电话回到我耳边时,我还在忙着赶上那段被拉开的距离。么杉问我:谁啊?这是。我说:林。么杉又问:什么?谁?。我又说:林,好哥们。么杉又说:哦!可怜,又发烧了……抬起头来,看见林大口大口的往喉咙里灌着水,兴高采烈的脸,在小朋友眼里的“浪漫哲学家暑熟”。

  季晚在演讲什么?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和左手握着的一大杯水,道具感十足的衬托着。

  酒足神伤的同学们按计划玩起了游戏。在不是太自如的场合里,我一般是表现得拘束多于奔放的,但还是不幸的被连拉带扯的推上了戏台。梦游一般,拉着个美丽女同学小跑了一圈,下场时,弟兄涛边呑着什么边斜眼拿陌生的表情看着我,就像我们在台上表演的是床戏似的。后来被证实我们获胜时,我还是愧疚的没想起该女同学的名字。再后来就被目光怪异的几个哥们围上来开着我反应不过来的玩笑。

  季晚没在下面拍着幸灾乐祸的手吧?

  “走,门口赏雨?”。涛的浪漫气质一直不肯褪色。

  “呃”。在中国,不能吸烟的餐厅还是颇少的,跟国情有些格格不入。

  来到门口,雨开始落了,淅淅沥沥的像百万条蚯蚓爬过来的声音,伴着飞沙走石的风。点烟时费了好大的劲。

  “忙吗?”,仰天吐出一道白雾,涛幽幽说着。

  “一般,忙也是瞎忙”,觉得不如将话题换成眼前这个可歌可泣的天气。

  “感觉怎么样?”

  “什么?”

  “人到中年的感觉” 

  “不怎么样,迷惑如初” 

  “胆子倒小了不少” 

  “是啊是啊!但以前也没有色胆包天过” 

  “人生过完一半了吧?乐观的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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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是走下坡路了” 

  “以前日子是一天天过的,现在是一转眼,就过了” 

  “还好,我们看上去都不算是太老” 

  “也就剩这种虚荣了吧” 

  “那天去慢摇,被卖酒小姐说了:大伯,小心闪着腰!” 

  “我也被小兄弟夸了:哥,没事的,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40岁的” 

  “哈哈……”

  “哈哈……”

  手上的烟似乎是一转眼就燃完了。

  酒过三巡、戏过五更后,每个人都似乎如期浮上了撤退的倦意。负责组织的同学开始分配回家搭车的组合,你没猜错,我搭的就是季晚的车,我当时就怎么也没能猜出来。

  外面的雨,哗哗的如弟兄涛预言的“稀稀疏疏的它终于也降临如预料般中的无情 哗啦啦啦啦的是翻云覆雨使人们如大梦初醒”。什么地方出了冤情吧?和涛躲进季晚的车箱时,至少上半身湿了个半透。季晚更惨,可怜兮兮的拿脱下来的外衣擦着滴得下水来的头发,吊带装性感的露出好多年前把我定格了那几秒的、神之鬼斧的双肩,肩胛正中,一只蝴蝶纹身,随着她手臂的动作,交错的泛着不可预知的幽蓝的光,像一对探寻的豹眼。

  吻上那只蓝色的蝴蝶是什么感觉?

  “雨好大啊!” 

  “是啊是啊” 

  “什么鬼天气?” 

  ……

  是什么东西在心底无可求药的苏醒?像一只嗅到春天气息的冬眠了几个世纪的熊的鼻子。

  “叛逆呢嘛?弄个这种纹身。” 

  “哈,你也有吧?只是还没敢露出来。” 

  “他的纹身,只有亲手给他纹上的那个女人见过。”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女人喝多了,透露的。” 

  “哦!你们的共产主义也提前得太早了吧?” 

  “哈……据说是首诗?还是纂体” 

  “没有没有,一句口号而已,略表决心。” 

  “反正不是‘精忠报国’” 

  吻上那只蓝色的蝴蝶是什么感觉?

  雨雾迷蒙了所有向外的视野。有一段时间还以为自己过于激动了,整个车箱笼罩在一种梦境的氛围里,神秘幽远,诗意融融,一如季晚侧面向上翘起的嘴角。开了半天空调,没弄对,雾越吹越浓,一开窗又有讨厌的雨灌入。

  “停一下停一下”,涛还是稳重起见。

  “慢慢开,没事的”,季晚不是一般的说着玩,她真敢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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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等等……看看操作说明书?” 

  “开灯啊”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别那么认真” 

  “看在上帝有份上,天啊”

  “车停下了?” 

  “应该是吧,要不就是前面那家伙在倒车” 

  “哦,对了,挂倒档” 

  “这跟驱雾有什么相干?” 

  “但至少可以试试” 

  “干嘛不试试拉手刹?” 

  隐约的外面一片漆黑,一对对车灯像浮在空中的一双双缠绕的荧火虫,《小倩》上为阴阳两界指路的灯笼,或是载着大众前往投生途中的火车愤怒的眼睛。完全看不见隐在后面的车身。偶尔有人缩起脖子一纵一纵的溅起慌张的水珠。

  吻上那只蓝色的蝴蝶是什么感觉?

  “用抹布吧?” 

  “洗澡的时候要驱散镜子上的雾,是不是用吹风机?所以,开热风是对的” 

  “因为吹风机只能吹出热风” 

  “但至少可以试试” 

  “拜托,那是音量开关” 

  “洗澡时对着镜子是不用看得太真的” 

  “那得看你自己的变态程度” 

  “我就只用手擦出一块脸大的洞” 

  “哇哇”

  “有防雾镜这种说法的吧?” 

  “靠,是你戴泳镜上班给落下的病根” 

  “但至少可以试试” 

  “那天是星期一?” 

  “什么?哪天?” 

  “我是说起雾的那天” 

  “做梦吧?被烟熏的?” 

  “雾天里,钟表会走不准” 

  “单身富有的怨妇会没有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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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欲呢?”

  ……

  最后好象是雾本身再也听不下去了,羞涩的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开。一种形而上学的驱雾法,被我们不经意中笑谈了出来,像牛顿被苹果灌顶时的惊喜,伽利略钻入满满一缸水时的茅塞顿开。有热心的看官不妨试试,当然,至少要有个非形而上的对讲伙伴,对着墙练习的网球,可能不灵。

  雨小了,路灯也开始暧昧起来,我们得以重新启程,带着稍许的遗憾。一段赏心悦目的归途。

  吻上那只蓝色的蝴蝶是什么感觉?

  下车和季晚说再见时,她还不忘了提醒电脑切磋一事,不是说着玩吧?好的,再见,一定。

  回到家,倒杯酒点上烟缩进沙发,暖意来自心底。窗外雨停了,但,季晚复活了,我是说,在我心中那些被一直沉沉压在箱底的感觉。他没征求我就开始一件一件往外运出杂物,箱底到底有什么?就像他不知道似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05)
一个葡萄酒的广告:“生活是严酷的!但……”,但,他更同意马丁。路德。金同志说的:“我有一个梦”。

  有一个梦,躲在最深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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