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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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显然刚经过一场就要赛过路上的雨的热闹,我们几乎是庆幸式的落座。邻桌两对俊男美女,我们6双眼睛,相互投以嫉妒的眼光。
我们点上烟,喝一口侍者端上的加了微微柠檬的清水,望向恼人的天气。
“性感的女人”。林从咬着烟嘴的齿缝间脱颖而出。
“呃,两票赞成”。不自主的又多看了两眼,都露着润圆的肩背,没有蓝色蝴蝶的纹身。
“碰杯?为了身边的秀色”。林递过来硕大的水杯。
“叮”。玻璃的碰撞发出金属般的质感的声音,绕着任何能称作梁的东西,似乎要三月不绝。
“看得出,有东西在炽烤着你”
“我本不想表现给你看,对不起,弟兄,我知道你和她刚分手……”
“哈,没事”。林苦笑着,晃荡的杯里的水。“恋爱中的男女,是遮不住的,一生中智商最低的时候。相反,失恋的时候,是一生中最哲学气质的时候”
“哈哈,同意。这个总结本身就充满哲学感情”
“都是生命中最精彩的时刻,都该好好珍惜”
我们又默契的举起水杯。因为开车,说好不喝酒的,又因为是多年的弟兄,每一句掏心话不都是在酒精的催化下萌芽的。
“还是讲讲你的故事?”。林的情感线路,足可以写出好几本蹉跎岁月。
“呃,从哪说起呢?”。林浸入思考和回忆,可以溶化往昔的表情。
“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下午的时候季晚说过她要加班。
“说起来你可能不想信,我们所有的见面次数加起来,才14次”
“我没听错吧?这就是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所成就的数字?”
“但每一次都可以拍成一部电影、谱成一首交响乐……有时台词交错,有时旁白横生,有时索性只用沉默和静物来表示,定音鼓的绵绵低音是连在一起的……”
“当哲学家兼导演时,整个森林都沉默了”。豹影刚消失的树枝,还在窄幅抖动。
“沉默是今晚的心情”。不带走一片云彩?
“然后又兼起诗人来?”。正是未婚待嫁时,又且在朝朝暮暮?
“吃一块肉前,先押上一个好韵,也许不坏?”。或许。
“哈哈……不如打上一串好油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如果你对一个女人会有一直的愧疚,那会是什么?”
“给她许下过毫无指望的诺言”
林突发奇想的抓起我的手,用力握着。我没说错什么吧?我的手一点也不像救命稻草啊?。林放下手,埋头对食物一阵报复式的横扫,让我想起盛夏鼎沸的游泳池。“说的好!”。林边做收尾性的咀嚼,边吐出字,然后拿餐巾擦嘴,喝一大口水。
“那时”,水还没完全穿过咽喉,“我们有三个愿望。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以说是我给她许下的三个诺言…… 一、有一个自己的小窝,不要去宾馆开房跟投案自首似的…… 二、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一本书……”,不是拍成电影?“三、一起来看看你”,刘备青梅煮酒式的筷子落地时,说什么来着?
“为什么是我?”
“废话!你是我最好的弟兄,看看你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这也能算成一个诺言?好吧,愿望?”
“因为我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被注定只能在暗室里生根发芽”
“听上去,很凄美”
“是,凄美得一塌糊涂”。有晶莹在林的眼眶打转,同时声音也哽咽起来。
“对不起,没能配合你们实现这个听起来不是很难的愿望”。感觉林许下诺言时,我就在旁边右手握拳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定能实现喔!
“问题出在我,我一直以为我们还有下次”
“另外两个许诺,呃,愿望呢?”
“第一个,实现了,我们租了房,两人亲手搭建了我们以为的家”
“就为14次的见面,租了房?”。我为自己过于刻薄的理性而私下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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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走进一条死胡同,我们也坚信它能通往光明之道,在当时”。伤感横在我们之间;袅袅沉寂着。
“放上我们钟爱的书、唱片、葡萄酒……以及我们随意酝酿的、春日午后般的温暖氛围……很小的房间,感觉应有尽有……她总是每次都要用毛巾擦干净每个角落,她说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感觉到‘我们’这一形而上概念的存在。她属于追求极致的人……”。林沉醉在自己的诉说中,仿佛这个家又被他重建了一遍。
“恋爱中的男女,如你所说,智商真是下滑了一个台阶。跨过了恋爱的黄金年龄,还是没能逃脱永不恋爱的哲学家们的诅咒”
“哈,没说错吧?那时每次电话的你,都表现的像苏格拉底来着”。林又递过来硕大的水杯,又是一声出鞘的寒音,震澈耳膜。
“那么,写书的事呢?”
“没成”。林苦恼的微微摇着头,对着天花板盯视了片刻,拿出烟递给我一支,点上。“我想,过些时候再写吧。现在把握不好,肯定”。
“我能写吗?站在旁观者的高度”。向左侧45度角吐一口烟,顺便投了一瞥邻座的美女们,她们正做冷场坚持似的把弄着各自的手机。
“当然,你就编吧。只是故事的脉络被说成落入俗套,一点也不为过”。林摊着抱歉式的手势。
“不看好我的想象力?或是怕编过了,伤害了你们的爱情?”
“什么都不当心,就当作一个和我有些雷同的故事”
“写成悲剧?”
“呃,当然。在这点大方向上得跟现实雷同”
“那,好吧,如果你不介意,请给我讲讲你们的性?”。我摘下一个香蕉,当作赋有象征意味的麦克峰,指着林。
“别拿棍状物指着我!我会很不习惯的”
“哈哈”。邻座的美女们投来我们将会如何摆弄香蕉的好奇。
“相当协调!协调得……怎么说?”。林无措着双手,把烟搭在烟灰缸上,在空中比了几个连我都不太满意的不一定能称得上形状的形状,又无助的拿起烟。“有这么一个场景,电影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了。一个显然是富人们的私人party,人影暧昧,杯光交织,乐队在切分着一段爵士乐……这时,我们看到了导演刻意安排的吸引观众目光的女人,似乎其它人在她的炫耀下都褪了色。性感的露背晚礼装,黑色,低胸,应该还有类似钻石的点点闪光,随灯光而跃动……她很不经意的拿着一杯葡萄柚汁兑伏特加,踩着猫步,穿过在她眼里不屑一顾的男女,来到灯光可有可无的过道……”。难得听到林如此耐心的比喻,我的想象跟着他的描述,来到那个五光十色的party。
女人推门,来到豪华的可以用来做新闻发布会的卫生间。对着平滑得让人有些自悲的镜子,理了一下头发,喝三分之一口杯里的酒,把杯子放在面台上,然后,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迷人的微笑。“今天的你看上去不错,能打动任何的人”,她应该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话……拿出一管口红,凑近镜面着涂抹。眼影和睫毛,相映成趣……这时,我们和她的眼光一起,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到一男人边轻轻合上卫生间的门,边冲着镜子里的女人暧昧的笑,似乎说出了台词:“过道里没人,导演安排的”―――男人不一定要很帅,跟你我差不多就够了;哈哈。―――他来到女人身后,从后面绕过手来抱着她,把头埋进她的长卷发。用唇确认似的,从她的耳根慢慢移到嘴……女人瘫软的呻吟着,脖颈被男人的胡茬子挠过。口红脱手,从地上传来几声清脆的弹跳……镜头下移至脚部,很慢的,两双意味深长的高级皮鞋,相互倒影……女人转过身……一只脚离地……另一只脚也离地……一阵响作,酒杯在地上炸开,分不清哪是玻璃哪是冰块……
林的眼睛盯着很远的某一点,应该是还没从幻想中挣脱出来。一个从华丽到恐怖再到三级的剧本进程,也能让他沉醉如此。看来,先验感知比什么都重要。
“能理解吗?我们的性”
“这也能算一种说法?”
“基本上的感觉。我们每次互通电话,虽然相隔一百多公里,天啊!都会有性冲动。你能理解吗?”
“多多少少”
沉默,靠紧椅背的沉默。我们再次点上烟,看着紫线,缭绕飘移。这期间,给季晚去了个电话,还在加班,还没吃饭,可怜。给她点了一份外带的饭。
“注意到没有?那两男人走了”。林望着邻座还在摆弄着手机两美女说。
“上卫生间不行啊?”
“背包、外套和香烟都不在了”。林的这种能力,没被破格录用为联合国观察员,真是屈才啊!
“那又如何?”
“不如何。很多事情,仔细观察起来很有趣”
“比方说?”
“比方说,你猜他们为什么这样?很融洽没有裂痕啊?要走也应该女人先走啊?从古典式约会的习惯上来讲,何况两美女”
“这样又有何不可?人家要走现代的反串路线”
“不对。知道我怎么看?男人先去开房了,完了给她们电话”
“喂”。一女子率先接起电话,招呼着同伴,拿包,起身,一脸幸福荡漾开来。
“搞什么?就算美好结局,也不用来的这么快嘛?”
“哈哈”。我们最后又碰了一次水杯,拿起给季晚带的粮食,起身,走人。
……
走进季晚办公室前的过道,灯光给身体一明一暗的起伏,他这次没有被锁在电梯里,隔着墙和我并肩,哼起了窦唯的歌:抱着我沉默如何 日出到日落 无垠的天空任鸟飞 独有缘中你 依然是你未离去 不要是悲剧 不要惋惜 防备着狂风吹 风暴让心再灰
季晚面对着可以铺满一张乒乓球台的文件,一愁莫展。
“先吃饭吧?”
“不吃,完了再吃”。满桌的纸们,都有大逃亡前的恐慌。
我从后面绕过手来抱着她,把头埋进她的长卷发。用唇确认似的,从她的耳根慢慢……
季晚头也不回,一伸手就捏住我的鼻子,凭什么那么准?“上次为什么冷不丁吻人家一下就逃命似的走了?说”
“哪次?”
“还装?”。季晚往老虎橙上添着砖。
“因为……想”
“为什么想?说”。还有新砖源源不断的被小推车运来。
“不是说了吗?一直暗恋你来着”。没有鼻音的声音,像从井里传出,不知是谁的。
“为什么暗恋?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说”。照这种提问法,可以提到海枯石烂。
摆脱季晚的手,扳过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动作协调而连惯,像费德勒的正手致胜分。这不堂堂正正了?虽然比起电影上的经典镜头来还有许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
季晚咯咯的笑着,口气在我们的嘴里来回荡着。呃,隔网有个对手,才是真正的网球。
对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差点被季晚绵绵不绝的问题给冲忘了。找到那只蓝色的蝴蝶,吻上。
“啊!干什么?变态猫”
不干什么,那是好多年的一个梦和好多天的一个梦叠加在一起产生的幻觉!季,你知道吗?红军第一、三方面军成功会师;费德勒夺得第一个温网冠军;横跨了几万海里终于找到尼莫的尼莫的老爸;吴孟达披着露背和露臂的白色婚纱在海滩上狂奔着:好诗!好诗啊。
季晚转过身,坐上文件虚拟出的乒乓球台……一只脚离地……另一只脚也离地…… “好了,我可以吃饭了”,多么富有转折的一句台词!
欣赏季晚津津有味的吃相,绝对可以被归纳进“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片段”的被玩录,一种类似《情人》上,做完爱后吃饭时,被镜头淋漓刻画的那个生机盎然的小情人。
“边吃饭,边可以回答问题吗?”
“呃,说”
“喝过葡萄柚汁兑伏特加吗?”
“没有,不好喝吧?”
“不知道。哈哈”
()
“为什么这么问?”
“什么也不为什么”
季晚又伸过来捏鼻子的指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09)
就要跨入21世纪的那个冬天,冷得特别。不是温度指数,也不是手脚的僵硬感,当然也不是哈出的气就能结成礼花的形状,突然爆炸开来。反正特别,毕竟又过完了一个千年。
收到涛的明信片时,他记得是戴着手套翻来覆去看的,那种厚实的翻阅感,一直能在以后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