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_003-第3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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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季,正月,癸巳(初一),北周国主在宫室最里面的正门接受百官的朝拜,开始和群臣穿戴汉、魏时代的衣帽;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大成。设置四名辅助皇帝的官职;任命大冢宰越王宇文盛为大前疑,相州总管蜀公尉迟迥为大右弼,申公李穆为大左辅,大司马随公杨坚为大后承。
周主之初立也,以高祖《刑书要制》为太重而除之,又数行赦宥。京兆郡丞乐运上疏,以为:“《虞书》所称‘眚灾肆赦’,谓过误为害,当缓赦之;《吕刑》云:‘五刑之疑有赦,’谓刑疑从罚,罚疑从免也。谨寻经典,未有罪无轻重,溥天大赦之文。大尊岂可数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恶乎!”帝不纳。既而民轻犯法,又自以奢淫多过失,恶人规谏,欲为威虐,慑服群下。乃更为《刑经圣制》,用法益深,大醮于正武殿,告天而行之。密令左右伺察群臣,小有过失,辄行诛谴。
北周国主宣刚即位时,认为高祖时的《刑书要制》量刑太重而废除,又几次施行赦罪。京兆郡丞乐运向宣帝上疏,以为:“《虞书》中所说的‘眚灾肆赦’,是说因无心的过失而犯罪的,应当宽恕赦免;《吕刑》中说:‘五刑之疑有赦’,是说对叛刑有怀疑可以改为处罚,对处罚有怀疑可以改为免罪。我认真地查阅了经典,没有发现对罪行不分轻重,普天下一律大赦的记载。天子怎能几次施行非同寻常的仁慈,使为非作歹的人放肆作恶!”北周宣帝不采纳他的意见。不久以后百姓不怕犯法,宣帝自己又因为奢侈有许多过失,痛恨别人的规劝,想用威势和残暴,令下面的人畏惧屈服。于是另行制定《刑经圣制》,用刑更加严厉,在正武殿设坛进行祈祷,祷告上天以后加以实施。秘密地派左右的人窥伺观察群臣,发现犯有小的过失,便任意杀害治罪。
又,居丧才逾年,辄恣声乐,鱼龙百戏,常陈殿前,累日继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实后宫,增置位号,不可详录;游宴沈湎,或旬日不出,群臣请事者,皆因宦者奏之。于是乐运舆榇诣朝堂,陈帝八失:其一,以为“大尊比来事多独断,不参诸宰辅,与众共之。”其二,“搜美女以实后宫,仪同以上女不许辄嫁,贵贱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后宫,数日不出,所须闻奏,多附宦官。”其四,“下诏宽刑,未及半年,更严前制。”其五,“高祖斫雕为朴,崩未逾年,而遽穷奢丽。”其六,“徭赋下民,以奉俳优角抵。”其七,“上书字误者,即治其罪,杜献书之路。”其八,“玄象垂诫,不能谘诹善道,修布德政。”“若不革兹八事,臣见周庙不血食矣。”帝大怒,将杀之。朝臣恐惧,莫有救者。内史中大夫洛阳元岩叹曰:“臧洪同死,人犹愿之,况比干乎!若乐运不免,吾将与之俱毙。”乃诣请见,曰:“乐运不顾其死,欲以求名。陛下不如劳而遣之,以广圣度。”帝颇感悟。明日,召运,谓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实为忠臣。”赐御食而罢之。
另外,北周宣帝居丧刚过一年,就恣意于音乐歌舞,常常在殿前欣赏鱼龙变化等魔术杂技,连日连夜,不知道休息;又选了许多美女充实后宫,增添了不少名位称号,无法详细记录;游宴酗酒,甚至一连十天不出宫,群臣向他启奏请示,都由太监转奏。于是乐运用车拉了棺木到百官议事的朝堂,面陈北周宣帝的八条过失:一,认为“天子近来对大事多独断专行,不和宰相辅臣一同商议。”二,“搜罗美女充实后宫,仪同以上官员的女儿不准出嫁,无论贵贱都对此怨恨。”三,“天子一进后宫,几天都不出来,官员们要奏事,必须通过太监。”四,“下诏放宽刑罚,不到半年,反而比以前的制度更加严厉。”五,“高祖皇帝去绝浮华,崇尚朴实,驾崩还不到一年,而天子就竭力追求奢侈壮丽。”六,“叫百姓服劳役纳赋税,用来供养耍杂技演滑稽比角力的艺人。”七,“向天子献书中有错字,就被治罪,杜绝了献书之路。”八,“天空的星象出现了告诫的预兆,不能征求询问为善之道,修整实行德政。”“如果不革除这八件事,臣将见到周朝的宗庙不会有杀牲取血的祭祀了。”北周宣帝勃然大怒,要杀死他。朝臣们都很恐惧,没有人敢救他。内史中大夫洛阳元岩叹道:“汉献帝时的陈容愿意和臧洪一起死,使人仰慕,何况比干!如果乐运不免一死,我将和他一起去死。”于是到中求见北周宣帝,说:“乐运不顾死活,是为了求名。陛下不如对他慰劳而后放他走,才显出陛下度量宏大。”宣帝稍有点感动省悟。第二天,把乐运召来,对他说:“朕昨天晚上考虑你所奏的话,实在是个忠臣。”赐给他御用的食物但又将他罢免。
'2'癸卯,周立皇子阐为鲁王。'2'癸卯(十一日),北周立皇子宇文阐为鲁王。
甲辰,周主东巡;以许公宇文善为大宗伯。戊午,周主至洛阳;立鲁王阐为皇太子。
甲辰(十二日),北周国主东巡,任命许公宇文善为大宗伯。戊午(二十六日),北周国主到洛阳;立鲁王宇文阐为皇太子。
'3'二月,癸亥,上耕藉田。
'3'二月,癸亥(初二),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4'周下诏,以洛阳为东京;发山东诸州兵治洛阳宫,常役四万人。徙相州六府于洛阳。
'4'北周下诏,以洛阳为东京;征调潼关以东各州的士兵修建洛阳宫,平时服劳役的有四万人。把相州的六府迁到洛阳。
'5'周徐州总管王轨,闻郑译用事,自知及祸,谓所亲曰:“吾昔在先朝,实申社稷至计。今日之事,断可知矣。此州控带准南,邻近强寇,欲为身计,易如反掌。但忠义之节,不可亏违,况荷先帝厚恩,岂可以获罪嗣主,遽忘之邪!正可于此待死,冀千载之后,知吾此心耳!”
'5'北周的徐州总管王轨,听到郑译当权,自己知道将有灾祸,对亲近的人说:“我从前在先帝时,真实地申述了治国的根本大计。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断然可以知道。这个州控制淮南,靠近强敌,如果要替自己打算,可说是易如反掌。但是忠义的节操,不敢违背,何况我蒙受先帝的厚恩,怎能因为得罪了当今皇上,就忘掉所受的恩德!正可以在这里等死,希望在千年以后,知道我的忠心!”
周主从容问译曰:“我脚杖痕,谁所为也?”对曰:“事由乌丸轨、宇文孝伯。”因言轨捋须事。帝使内史杜庆信就州杀轨,元岩不肯署诏。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切谏,帝不听,岩进继之,脱巾顿颡,三拜三进。帝曰:“汝欲党乌丸轨邪?”岩曰:“臣非党轨,正恐滥诛失天下之望。”帝怒,使阉竖搏其面。轨遂死,严亦废于家。远近知与不知,皆为轨流涕。之仪,之推之弟也。
北周宣帝曾经随便问郑译说:“我脚上被杖打的伤痕,是谁干的?”答道:“事情的起因是乌丸(王)轨、宇文孝伯。”因此告诉他王轨在宫中宴会时捋先帝胡子的事。北周宣帝派内史杜庆信到徐州将王轨处死,内史中大夫元岩不肯在诏书上签名。御正中大夫颜之仪恳切劝阻宣帝,宣帝不听,元岩随后进见宣帝,脱下头巾叩拜,三次叩头三次前进。宣帝说:“你要袒护王轨吗?”元岩说:“臣不是要偏袒王轨,而是担心乱杀会失掉天下人对陛下的期望。”宣帝大怒,叫太监打元岩的耳光。王轨于是被杀死,元岩也被免职回家。远近各地不论是否知道王轨,都为之流泪。颜之仪是颜之推的弟弟。
周主之为太子也,上柱国尉迟运为宫正,数进谏,不用;又与王轨、宇文孝伯、宇文神举皆为高祖所亲待,太子疑其同毁己。及轨死,运惧,私谓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祸,为之奈何?”孝伯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知欲何之!且委质事人,本徇名义,谏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为身计,宜且远之。”于运求出为秦州总管。
当北周宣帝还是皇太子时,上柱国尉迟运担任太子宫正,屡次对皇太子进谏,意见不被采纳;尉迟运和王轨、宇文孝伯、宇文神举都曾受到北周武帝亲切的对待,皇太子怀疑尉迟运和他们一同在武帝跟前诽谤自己。王轨死后,尉迟运感到恐惧,私下对宇文孝伯说:“我们这些人一定免不了遭祸,怎么办?宇文孝伯说:“现在堂上有老母亲,九泉之下有先帝,作为臣子和儿子,怎能知道去哪里!况且作为臣子奉侍君主,本应遵从名义;对君主加劝阻而不被采纳,怎能避免一死!足下如果为自己考虑,最好暂且躲远一点。”于尉迟运请求离开朝廷去做秦州总管。
他日,帝托以齐王宪事让孝伯曰:“公知齐王谋反,何以不言?”对曰:“臣知齐王忠于社稷,为群小所,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嘱微臣,唯令辅导陛下。今谏而不从,实负顾托。以此为罪,是所甘心。”帝大惭,俯首不语,命将出,赐死于家。
另一天,宣帝假借了齐王宇文宪的事情责备宇文孝伯说:“你知道齐王谋反的事,为什么不说?”答道:“臣知道齐王忠于国家,由于被一帮小人造谣中伤,我说话一定不被陛下采纳,所以不说。况且先帝曾嘱咐微臣,只让我辅导陛下。现在规劝而不被采纳,实在辜负了先帝的委托。以此作为罪名,我崐心甘情愿。”北周宣帝大为惭愧,低头不语,命令放他出去,在家里把他赐死。
时宇文神举为并州刺史,帝遣使就州鸩杀之。尉迟运至秦州,亦以忧死。
当时宇文神举是并州刺史,北周宣帝派使者去并州赐给毒酒将他害死。尉迟运到秦州后,也因忧愁而死。
'6'周罢南伐诸军。
'6'北周停止南征的军事行动。
'7'突厥佗体可汗请和于周,周主以赵王招女为千金公主,妻之,且命执送高绍义;佗钵不从。
'7'突厥佗钵可汗向北周求和,北周宣帝将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封为千金公主,嫁给佗钵可汗为妻,又命令可汗捉住高绍义送回北周,佗钵可汗不服从。
'8'辛巳,周宣帝传位于太子阐,大赦,改元大象,自称天元皇帝,所居称“天台”,冕二十四旒,车服旗鼓皆倍于前王之数。皇帝称正阳宫,置纳言、御正、诸卫等官,皆准天台。尊皇太后为天元皇太后。
'8'辛巳(二十日),北周宣帝将皇位传给皇太子宇文阐,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大象,自称天元皇帝,居住的地方称“天台“,皇冠悬垂二十四条玉串,车服旗鼓比以前的皇帝增加一倍。皇帝所住的地方称正阳宫,设置纳言、御正、诸卫等官职,都按照天台那样。尊称皇太后为天元皇太后。
天元既传位,骄侈弥甚,务自尊大,无所顾惮,国之仪典,率情变更。每对臣下自称为天,用樽、彝、、瓒以饮食。令群臣朝天台者,致斋三日,清身一日。既自比上帝,不欲群臣同己,常自带绶,冠通天冠,加金附蝉,顾见侍臣弁上有金蝉及王公有绶者,并令去之。不听人有“天”、“高”、“上”、“大”之称,官名有犯,皆改之。改姓高者为“姜”,九族称高祖者为“长祖”。又令天下车皆以浑木为轮。禁天下妇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宫人,皆黄眉墨妆。
天元皇帝传位以后,更加骄纵奢侈,妄自尊大,无所顾忌,国家的典章制度,随意改变,常常对臣子自称为天,饮食时用金、玉制成的食器,命令群臣到天台朝见以前,先素食三天,洁身一天。他自比上帝,不准群臣和他同样穿戴,常常穿配有丝带的衣服,戴通天冠,冠上有金制的蝉作为装饰品,看到侍臣的帽子上有金蝉和王公衣服上配有丝带,都叫他们去掉。不准别人有“天”、“高”、“上”、“大”等字的称呼,官员的姓名中有以上字样,一律改掉。姓高的改为姓“姜”,九族中称高祖的改称“长祖”。又命令天下的车辆用整块木材做车轮。禁止天下的妇女搽粉画眉,以后如果不是宫中的女子,都不准涂脂抹粉画眉毛。
每召侍臣论议,唯欲兴造变革,未尝言及政事。游戏无常,出入不节,羽仪仗卫,晨出夜还,陪侍之官,皆不堪命。自公卿以下,常被楚挞。每捶人,皆以百二十为度,谓之“天杖”,其后又加至二百四十。宫人内职亦如之,后、妃、嫔、御,虽被宠幸,亦多杖背。于是内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苟免,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于终。
天元皇帝召集侍臣议论,只谈宫室的兴建变革,从不谈论政事。随意游戏,出入没有节制,有仪仗队随从,早出晚归,连陪伴侍奉的官员,都无法忍受。自公卿以下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