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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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劳教委的门前时,只见那大铁门早就紧紧地关上了,他顾及不了许多,尽管大胆地去敲铁门右侧的小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头,他披着一件绿色军用大衣,虽说很不情愿地把门打开,但是他的脸色远比公安局治安科的那位老民警的样子好看许多。他问周朴实:“你找谁?”
周朴实带着一脸的笑容,客气地说:“打扰您啦老人家,我找治安科的专案组。”
“呀,这么晚了哪还有人呢!”老头说。
“说不定还有值班的,我想进去看看。”周朴实央求地说。
老头一脸的不愿意:“那可不行,我知道你是谁?明天来吧。”
周朴实掏出工作证递给他说:“我是铁路公安处的。”
老头接过工作证认真地看了看,又对了对他的照片后才将小门彻底地推开,等他进去后说:“在院子的最后面,有一栋拆了半截的老式两层楼房还剩半截楼房的单元的一楼。”
“谢谢您啦!”周朴实骑上车向院子的后面走去。果然看见那幢被拆成半截的老式楼房,像是刚拆了不久,满地都是砖瓦和木条。他走进单元的楼道里,看见左手的木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用黑墨汁写着“治安科刑事专案组”的字样。
他敲了敲木门,里面没有人应声,他又敲了敲木门,门上的木窗里仍然是暗着的,没有亮光。他又敲了敲它对面的门,看来这里确实没有人了,便不放心地走出楼道,爬在木窗上,借着工地上的灯光向里窥视了一会。只见两张桌子和椅子外,其它一无所有,可以想象到这办公室简单到最简单的地步。它应该是个零时机构,按理说治安科一般不会设什么刑事专案组,除非是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案件,而亚莉不过卖了百把盘影蝶,用不上上什么刑事专案组,这“专案组”的用词有点像文化大革命的味道。由于失望,他顾不得再想太多的为什么,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只有回家,明天再来
。他骑上车走到院子的大铁门处,轻轻地敲了敲门卫的木门,那老头从床上起来开门说:“我说没有人了吧。”然后打开小铁门放周朴实出去。
周朴实感激地说:“谢谢您啦,老人家。”
当他再次踏上自行车的时候觉得车子有些沉重,他下车一看,后车轮胎扁扁地压在地下,没气了。他只好推着车子步行。
他推着自行车走路的样子很急,可能是由于心急而加快了他的脚步。本来就汗湿了的内衣愈发湿漉,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来解开裤带,扭正贴身的内裤才能继续行走。
他走上汉水大桥上时发现他是这桥上惟一在步行的人类,来回过往的全是机动车辆,骑摩托车的人类都不曾见过。他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才走下大桥,他又不得不再次停下来解开裤带,把完全贴在身上的内裤扭正后继续行走。
他看到路边有个候车用的雨棚,便走上去坐在水泥台上休息一会。在不远的地方已经可以看见清洁工在扫大街了,公路的对面有一个,公路的这边有一个,他们戴着篮颜色的帽子和白色口罩。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能看清楚他们扫地的架式是完全一样的,都是那么有节奏感,有力量。他们愈扫愈离得他近了,他无聊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他终于发现他们俩个都是女人。公路对面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蓄着花白的短发,帽沿压的很低,几乎看不见她的眼睛,身材有些胖胖的。公路这边是个年青的女人,身材瘦小,头发盘在帽子里,露出修长的脖子。他可能是因为看的时间长了,只觉得她们像是皮影在闪动,拿着扫帚在地上划来画去。但让他奇怪的是这影子怎么会变成梨花裸露的躯体。他摆摆头,眨了眨眼睛,真是太可恨了,怎么会有梨花的念头,为什么不是亚莉?他这时才下意识地想象到亚莉在号子里被号长和老犯子们审长问短的样子,还有审问她的警察,不知他们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
风儿在周朴实的家里等了一夜不见周朴实回来,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终于坐在轮椅上熟睡过去。
一阵上楼梯的脚步声把她惊醒。周朴实开门进来,她看他的身后,可他身后再也不可能有人进来,因为周朴实随手把门关上了。她这才去看周朴实,他脸上尽是汗水,头发湿漉漉的,好像还在冒着热气。
他一头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她楞怔地问:“找到亚莉姐姐了吗?”
“没有。”周朴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地说。
风儿悄悄地为他盖上毛毯。
周朴实躺在沙发上没有感觉到睡了多大一会天就亮了。
风儿轻轻地把他推醒:“七点半了,该上班啦。”
他急忙起来洗漱。到楼下给风儿买了一碗热干面上来,再下楼过了早点就匆匆忙忙地赶到预审科去请假。
在科里值班的高呈雄见到他有些奇怪:“从南山回来啦。”
他若无其事地应付着:“呵,回来了。”
“今天咋来的这么早。”高呈雄一边在大办公室里扫地一边说。
他的情绪低沉,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根本就无法掩盖他一夜的疲劳。但他仍然正做精神:“起早了嘛。”说完提起两个开水瓶出去打水。
等到他打开水回来,高呈雄还不甘心放过他:“你好像在生病?”
他迟疑了一下说:“是有点不舒服。”
好在他办公桌对面的王大明进来说了一条爆炸性新闻才把视线引开。老刘、吴芳等相继进来。
王大明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用抹布边擦着桌子边说:“主管人事的罗孝祖当上主管刑侦的付处长了。”
周朴实听到王大明的新闻真是感到爆炸,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吴芳是科里惟一的女同志,也是科里最快的快嘴巴,有敢说敢做的胆量。她接着王大明的话茬说:“他怎么能当主管刑侦的付处长呢?他才来公安处几年,懂不懂呀,从来没干过一线工作,就能当处长,有这种事。”
老刘抿着嘴说:“有啥能不能当处长的,他老丈人的弟弟是咱们铁路分局的党委书记,有啥不能的,你们都以为咱们科长张文革能竟争上,可惜他后山差把火。”
正说话间,科长张文革在大办公室门前闪了一下走进隔壁办公室。于是大家都没人敢再说话了。
周朴实紧跟着走进科长办公室,向张文革提出请病假。
张文革发现周朴实的脸色的确有些歉佳,说:“今天上午开个会,开完会再去医院吧。”
预审科的学习和会议一般都是在大办公室举行。
张文革的习惯是搬着自己的腾椅坐在老刘的办公桌旁,等大家都到齐了后开始讲话。他首先宣布了罗孝祖升任主管刑侦付处长的命令后,接着就是有关铁道部公安局开展“人民警察为人民”活动的有关文件。
周朴实强打起精神坐在那里心急如火,一心盼望着会议早点结束。张文革具体念了些什么文件他一概没有听进去,也不知道他布置了一些什么任务和计划。后来又是要大家讨论发言,这让他的大脑彻底地麻木了。他眼前又闪显出梨花一对水汪汪的大眼,他看着她那双眼睛清澈如水,不曾有半点混浊,并不是像相学上所讲的那样,是一个天生的荡妇。
好在会议是在十一点钟以前结束,他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搭上公共汽车来到了治安科刑事专案组。
这个专案组的办公室实际上是设置在一个老式两室一厅的家属房内,大厅摆有两张办公桌,一张旧沙发,另一间房内摆着两张桌子,还有一间完全是空着的,让人看上去不像是个办公单位,全班人马不过五人。
周朴实去的时候门是半掩着的,他推门进去看见客厅里坐着两个人正在闲聊,里面设有两个办公桌的房间里好像正在审人,从门缝隙处看不是女人。他才转身正面面对客厅里的两人,说:“请问,你们昨天是不是在文化市场抓了一位叫钟亚莉的人?”
坐在桌子后面年长一点的民警说:“你是她什么人?”
周朴实站稳后说:“我是她丈夫。”
年长民警对面是一位年青的民警站起来说:“嗨,这就怪了,钟亚莉说他没有老公。”
周朴实的样子很严肃,说:“我是钟亚莉的丈夫。”他能想象出亚莉是为了保护他的名誉而否认自己有丈夫的一片苦心。
年长的民警说:“你是那个单位的?”
周朴实拿出工作证递给他说:“我是铁路公安处的。”
年长的民警接过工作证认真地看着。他又补上一句“您贵姓?”
年青民警说:“这是我们马科长。”
“噢,马科长。”周朴实伸手去与他握手,然后给他俩各自递上一支香烟。
马科长说:“请坐。”用手指向沙发。待周朴实坐定后接着说“钟亚莉的情况是这样的,主要是卖黄色影蝶。”
周朴实打探地问:“她卖了多少?”
“有一百多盘吧,现在我们已经把她办刑事拘留了。”马科长抽了一口烟后继续说“你也知道,这是够罪的啦。”
周朴实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在哀求地,用小的只能让人刚好听的见的声音说:“能不能通容一下。”
马科长说:“这很难说,要给上面汇报了看上面是什么意见。”
“能不能现在就给她办取保候审?”周朴实说。
“这我可当不了家,回头请示了再说。”马科长说。
周朴实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他很想认真地跟他们讨论取保候审的问题,但又怕把话说多了说重了会得罪他们。那马科长看了看手表,有些耐不住了。说“我看你还是先走吧,有消息我们电话通知你。”
“希望你们能考虑到她是下岗工人,能够尽可能从轻处理。”周朴实说。
“会考虑的,况且还是公安的家属,会考虑的。”马科长说。
周朴实听了这话才感到一丝安慰,不得不离开。
第二天早上。
周朴实真的生病了。高烧使他浑身肌肉酸痛,头也痛的厉害。他到医院开了一点药,干吞下去后就来到专案组。这专案组只剩下那年青的民警。他看到周朴实说:“今天马科长出去了,怕是一会半会回不来。”
周朴实只好出来走上大街,到一个电话亭里给老刘打了一个电话,把他约了出来。
老刘赶来听了周朴实的诉说的情况后说:“这事你不要再出面了,我来给你跑,那个姓马的和我是战友。”
周朴实像是在大雨天里见到了太阳,欣喜若狂地从内衣口袋里拿出来两千元钱说:“你就拿这钱先跑着,不够再说。”
第三天早上。
周朴实病得厉害,还是风儿过来把他轻轻地推醒。
他说:“几点啦。”
风儿挂着一脸的哭相说:“都十点了。”
他爬起来洗漱完以后,风儿为他递上一杯开水和药,他就着开水把药吞进去。
“去打打针好吗?”风儿说。
他听了风儿的话到医院打了静脉注射,艰难地到菜市场买了一些青菜回来。风儿为他做的饭,他吃了一点又倒在床上睡着了。
下午的时候。老刘赶来说:“我那战友当不了家,局长说了算。他们局里还不是看着下面搞钱搞的厉害也鸡巴抽出那么几个鸟人成立个零时刑事专案组,其实就是为了搞钱。”
周朴实追问道:“他们要多少钱?”
“他妈狗日的要六万。”老刘说。
周朴实瘫倒到床头上有气无力地说:“六万呀,这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老刘安慰地说:“他们用的老一套的伎俩,喊的高出一倍的价钱,实际上是三万。”
“三万也是个天文数字呀,我到那去生啊!”周朴实依然靠在床头上说。
风儿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偷偷地流着眼泪。
周朴实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说:“咱们俩再去找他们谈谈看。”
他们俩一起去刑事专案组找到了马科长,马科长的样子倒是挺坦然的,他的坐姿也很硬正。他说:“你们看,钟亚莉已经是够罪了的,你们也是干这行的,不用我说也都有清楚,如果判了刑多不好听,况且你是干公安的,影响多不好。”
“可六万元钱是个天文数字呀!”周朴实说。
“我原来也跟你说过,你也是干公安的,钟亚莉是个下岗工人,我们会考虑的,三万元保证金,不能再少啦。”马科长说。
“一万元行吗?我确实拿不出哪么多的钱。”周朴实说。
马科长的样子有点生气,他说:“我当不了这个家,除非你们能去把我们局长说通。”
周朴实说:“就是判刑最多不过是个缓刑,也罚不了这么多钱呀。”
“我们这是取保,还要担当一定的风险。”马科长说。
周朴实和老刘走了,他们走出那专案组的小木门,走出劳教委的大铁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