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瀑-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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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啥不行?你们等等,我一会就来。不过,你们一是不要想歪了,禾儿弹筝几乎是婉转动人的古曲儿,最多是想她弟小虎罢了。二是不要抱多大希望我能见到禾儿。”
高牡丹说她好像也有几百年没看见禾儿姐了,跟着我出来后嘴一撇,“哼,刺猬儿想打喜鹊的算盘!又不看看自己那副德性!”我说算盘是小虎送给他们的,人家不打白不打。况且盛凡和汤灿伙儿也是百里挑一。高牡丹咯儿一笑,“笑死人了,他们也算伙子,村里随便抓一个老者出来都比他们英俊十倍。”接着嚷嚷,都是小虎信神信鬼招惹出的是非,说禾儿身体不太好,小虎爱姐心切,去黄阳一巫婆处为他姐算命,巫婆说小事一桩,只要出嫁大喜一冲就好了。小虎深信不疑,紧锣密鼓私下觅起了姐夫,挨了他爸和关伯伯一顿好揍,赵叔黄叔一顿好骂……我没插进半句话就到了张书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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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瀑(17)
几月没见,张书记头发已经雪白,仿佛又经历了几十个春秋。对我和高牡丹的到来很是热情,说去院里摘几个苹果来让我们尝尝鲜便出去了。我心里无由地又涌出一丝忧伤,总想叫一声“爸,我去吧。”
没有叫,但我站起来了,抬腿向楼上冲去,倒要看看这个成年累月躲在闺阁的娇小姐如何个皎丽法。不料,高牡丹一改平时对我的温婉,眼看差两步就上楼了,她飞身一扑,没抓住我,再一扑抱住了我一条腿,我便像一根没有支撑的楼梁轰然倒在楼口,接着被她像拖条癞皮狗一样拖下楼来。
进院子时禾儿楼上是有灯的,那么一声巨响,又是一连串的乒乒乓乓声,楼上居然没有一点儿动静,只传来两声西西的“汪汪”叫。
我像一个在关键时刻被妻子出卖的男人一样伤心绝望。比骑在虎背上还骑虎难下。但又怕张书记听见,不敢继续放肆。我扎着差不多被拖掉的裤子,目光愤怒地刻下一行“待会出了院子就狠揍这水性扬花的女人一顿”的文字。高牡丹一点儿不受威协,她膝盖和两肘磕破了四块皮,站在楼梯口呵呵舔舔,瞥我的目光像看流氓。她说:
“你咋这样呢!禾儿姐肯定已经休息了,我与禾儿姐一块长大,没有禾儿姐允许,也不敢上楼呢。”
“为啥?”我说。
“我也说不清楚。”高牡丹说,“反正看见禾儿姐,就觉得自己只有那样丑陋了,就想钻进地里去,她纯洁得就像一滴晶莹剔透的花露,不由你不把自己当奴婢想。”
我正在哼哼说可笑,张书记提着一蓝苹果进屋了,说可笑啥?高牡丹笑容满面,迎上去接过蓝子,“张伯伯,我和关雪在议论白麻子呢。”楼上倏然传来一声清越动听的筝弦弄音,像少女忍俊不禁的咯儿一笑。高牡丹急了,仰头,“禾儿姐,你可不要当着张伯伯曝我们光啊。”
“不会的丹妹儿,这个关雪小弟弟想来看我,也和我弟在楼梯上打过两架没分胜负呢。我是担心你吃亏呀……嘻,其实你用不着阻拦他与他动武的,你知道我有保镖西西呢。”
泉水叮咚,一连串儿筝弦伴奏,就像无数少女在幽谷溪畔欢声笑语。高牡丹一跺脚,“哎呀!禾儿姐,叫你不说偏要说,张伯伯今后可不准我进后院了。我上来看看你行吗?”
“哦,丹妹儿这可不行的。”
“禾儿姐,我今天才换的衣服才洗的澡……”
“别,别这样说丹妹儿,你禾儿姐也是个凡人呀。只怪年前不慎感冒,高热不退,致使脸上天花乱坠,面容如今已是雨打沙滩……和关雪小弟弟回去呵。”
“不!你骗我,禾儿姐。”高牡丹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欲上楼,我反而一把将她抱住了。
一个花季少女患了天花,犹如盛开的花蕊被虫蚁啃蛀,乃是致命的摧残,没雕谢就万幸了,自然羞于见人。高牡丹在我怀里使劲儿挣扎,出声大哭:
“禾儿姐,你说……你说刚才的话不是真的,是逗丹妹儿玩的好吗……好吗……”
楼上再没传来禾儿的声音,而是弹响了古筝,音韵低沉而厚重,一如楚辞汉赋般悲壮,哀婉,使人心酸,而又令人雄心勃发,仿佛是战鼓又似哀歌。一瞥间,见张书记眼里闪着泪光,心儿顿时发虚,也不管高牡丹了,说了一声“对不起张叔,”便夺路而逃。
卷着一股热风一口气跑回学校,发觉高牡丹也紧紧跟在身后,正欲给她几拳头,只听她喃喃着说,她也不敢独自面对张书记那种比她爸还具父性的慈爱的目光。这话像一场春雨,把我攥紧的拳头给淋散了。
盛凡善解人意地为我们各舀来一茶缸凉水。汤灿等不及地欲问,见状,抓起蒲扇为我们扇起了凉风。高牡丹一改往日热情好客的主妇风范,嘴撇了撇,含讥带讽:
“别故作殷勤了。禾儿姐我们没见到,张伯伯说她没事。哼!又不想想,禾儿姐如果心情不好,弹得出那么动听的曲儿?啥事都要讲个缘嘛,懂不懂啥叫云泥之别?禾儿姐冰清玉洁,连关雪都不见,岂是你们这等人模狗……”不知是觉得语气生硬了些?还是想起了什么?略一缓,语气柔软下来,“唉,也理解,换成是我,可能也会……也会……”
汤灿顿时冬去春来,脸上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又显出了他风流蕴藉,一无外饰的处事态度。他说:
“咋不说了?是不是换成是你也会不撞南墙心不死?哈哈,你一朵娇妍的牡丹花儿何须撞墙,梅兄这堵天衣无缝的铜墙铁壁最是怜香惜玉,你不早已攻克抢占了制高点在墙头迎风绽放了?还唉啥唉?”
高牡丹脸上不由一阵桃红柳绿,偷偷瞥我,我向她一伸舌头,她竟羞赧得蒙着脸跑了。
盛凡旧病复发,摇头,咕哝,“不理解,张书记不让高牡丹见禾儿可以说得过去,咋不让你梅老师见禾儿?禾儿又咋会不见梅老师你呢?”
我想反问他两句,他却倏地将手中卷筒唰地铺在我面前,“啪啪啪”在四角压上水中姬,说:
“盛凡不才,这就是本人几个月来反复构思,为梅老师你写的画了。”
这确实是幅“写”画,整整一张白晰的纸上除左角有三个狂草字,中上段有一团火似的太阳,其余全是空白。我认了半天才免强辨出那三个狂草老兄的面目:天籁村
我不想讥他神经,装模作样好一番欣赏,忽地高喊出一声“好,”连声赞叹:“洗绝了,洗绝了!洗出了天堂又洗出了荒凉,真是一幅形象而又抽象的旷古绝画!”
汤灿吓了一跳,看了一阵,似怀疑自己眼睛出了毛病,将马灯提到近前,又一阵细看,抬头,目光已如龙爪的早晨一派迷茫,“村子在哪儿?”
盛凡眼里蓦然噙满泪水,“梅老师,谢谢你。若村民也能如你一样了明我盛凡这番苦心,盛凡死也值了。”
说罢,回头为汤灿诠释,这里是黛色的青山,这里是妍艳的花树,这里是歌唱的鸟儿,这里是蒸腾的岚烟,这里是放歌的牧童,这里是神秘的幽谷,这里是馋人的瓜果,这里是……
指指点点,说尽了天下自然之美。说那一切汇聚的就是我所说的天堂。至于我说的荒凉,他说也是明摆在眼前的。
汤灿揉了揉眼睛,仍是困惑不已。
盛凡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汤兄,你应该像梅老师那样用心来看。天堂与荒凉就是距离感抽象感。来丫口观看咱村的人,他们就把咱村抽象化了,印象化了,意念咱村就是天堂。如果他们远而近之,入村安家落户,连红苕都吃不上,还三天两头受冤枉、遭凌辱,那时他们会是啥感觉?是犹如饥饿的狗以为墙外扔进来的都是骨头,当衔在嘴里却是石头的那种感觉,那种荒凉可以想象是多么凄惨啊。天籁村图的意境正如梅老师所说,是把天堂抽象化而把荒凉形象化。你难道看不出天籁村三个字是一些战战兢兢饿得皮包骨头、忍气吞声、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的生灵的象征?想象不到天籁村之所以如此美丽而又如些苍白无物是被过火的太阳针灸火烧得熔化了?”
汤灿默然了。
不知是省悟了还是更加迷惑?
反正我是被盛凡捧得飘飘然,觉得这家伙有点儿道理。
(3)
艺术家在常人眼里是不怎么正常的。盛凡是否属艺术家范畴,还有待捡验和观察。就眼前他这幅写画而言,经其一番理论装饰,我认为的确独具匠心,其蕴函的意境深邃、旷远、现实、直露而又隐晦。天籁村三字更是妙绝,草出一片惨淡、凄切、荒凉、不忍目睹——撇捺犹如刀斧加身血流成溪,点似滴血仿佛喷血头颅,横竖瘦骨嶙峋恍若遍野饿殍。确是要用心来看才会了明隐喻的要旨。但我还是打了个困倦的呵欠,谁说他俩不是像英主任等捉弄白麻子一样安墩儿让我跳呢?赵叔怀疑的“鬼”还没揪出来哩,还是多个心眼稳妥些。我说:
“对不起,本人想睡了。画嘛,你先保管着。”
盛凡一怔,目光里刚燃烧起的火焰顿时熄灭,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卷起画纸,不再看我,神情就像拿出稀世珍宝去当,人家却只给一文钱。回身,挪动了仿佛沉重如杵的腿,嘴里不住地又开始念经:
大海航行
舵偏毫厘失千里
经纬度
是而非
触礁船沉木漂零
不见火
难觅径
可叹天籁已消隐
谁知丹心
汤灿怔了怔,拉住已走到门口的盛凡,“盛凡,火烧眉毛时期,你就不要像朱三娘那样发神经瞎嚷嚷了。不是说好把那事和村里情况告诉梅兄吗?”
“不必了,他不会相信你汤兄,更不会相信我盛凡。”
汤灿松手了。少顷,便从校外飘来盛凡凄然的大笑,如风哀鸣,渐行渐远。汤灿一脸慌急,不再进屋,看我的目光带着仇视,他说:
“梅兄,盛凡念的是一首抛心剖腹的诗,不是念经更不是瞎嚷。你不可能不明白其含意。告诉你,在你韬光养晦这段时间,村里已经在磨玉米杆果腹了。”
说罢,返身追下楼去。
诈唬谁?玉米包红缨闪闪籽儿怕还没生出几粒,村民又不是傻子。不说我早已作了应急良策,村里根本不可能缺粮,就是没作啥安排,夏日家果野果满山遍野,能吃的东西多了,岂能恐慌到杀子充饥的地步?不想再抚弄砚台了,决定去村里走走,问问村长木耳收获,也该运去卖了。
亮晶晶的星儿铺天盖地。
远天划过一颗流星,又划过一颗流星,就像鞍前马后在为我掌灯。我吹着口哨随便推开一家院门,满以为叔婶一家会在树下乘凉,谁知,场景却使我倏然住嘴。回头连进了十多家,无不使人束目惊心。汤灿一点没说谎,每家都在磨玉米浆,准确地说是在磨宰碎了的嫩玉米杆和玉米包。那玉米包还像未长出门牙的儿童。对我的“村长没将竹笋钱和供应证发下来吗”的问,都应得干脆利落:“发了。”其它的为什么,就支支唔唔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它,或是干脆沉默。村人沉默惯了,不善言词,我是理解的,不解的是他们见了我后的那目光和举止:恐惧、躲闪、慌张、惊悚……都不敢正面对我,就像见了县里来的公安和工作队。更使我惊异的是,在妇女中属领袖级人物,在我心里是妈妈级英雄的赵婶和黄婶见我闯入后,竟骗我说,青稞是被刺猬扑倒啃了,让刺猬啃还不如人吃。故意手脚不停忙这忙那,看都不看我一眼,冷淡得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连酸枣儿也像有东西被我偷拿了一样,埋头没理睬我。
这一切给我的感觉是村民已经不信任我了,把我当成了贼喊捉贼出卖村人的“鬼”。但直觉又似乎不是如此,那么是为啥呢?是村里又发生了重大变故?高牡丹是我的广播员,不说村中的事,就是中央至地县的要闻,不出一天,我都会从她嘴里得知,近来只是听她说村民把扬干簸尽的麦子点儿不留的上交了,遣专人到黄阳卖水果等等。最大一件新闻是她偷听###得来的,说上海民兵指挥部一个叫王哄人呢还是叫王洪文的头儿已经被毛主席选定为接班人。这种马路消息不说水分多,即便实有其事,与我与村民也不相干。但作为准村长,辖下心态不可不察,否则龙位不保。村民不知核心,龙颜大怒也枉然。没看见赵叔和黄叔,即便见了,他们是下旨的现任掌门,问也白问。赵婶和黄婶有母后威仪,已经领教,造次不得。朱叔在村里担纲笔墨文宣,属于秘书长角色,有可能知情,也有可能对我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