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辑)-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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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女人与他滚抱在一起互相猛啃嘴巴。他们啃来啃去,令我
担心他们会相互吃掉对方的嘴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纯属多余之后,他们急不可耐
地互相扒光了对方的衣服。吴小美的妈妈果真像白眼狼学的那样四肢着地将肥肥白
白的大屁股冲着我们。那个小伙子也果真像白眼狼那样跪到她的屁股后,开始施放
让我们目瞪口呆的焰火。那的确是一种十分壮丽的景象。它摒绝了我们的气息、思
想和欲念,摒绝了春天、草地和花朵,也摒绝了三角城原有的童话主题。在他们忘
我的行为中,我忘我地看到了作家童话中绝不会涉及的童话场景。
从那以后,我们便期待着下一次看焰火的机会。每当我们中有一个轻声说“放
焰火喽”,我们便会奔走相告,不遗漏一个人。同时我们也不约而同地对大人和其
他孩子守口如瓶。我依然认定焰火与灵魂或群鸟有某种联系,会受惊而逃走。我更
勤快地访问吴小美的家。她的妈妈见我长高了许多,便抱我,吻我的脸,说我快成
大小伙子啦,她就想有这么个瘦高挑儿子。我会热血沸腾,红了脸红了脖颈。她不
碰我而忙于家务或上班不在家的时候,我会茫然若失。听我妈妈讲,她姓蓝叫蓝宝
宝,是铁路上出了名儿的大美人儿。过去她作列车员,整天走南跑北,有了一儿一
女之后她到列车段下属的面包厂做面包。平凡的体力劳动和岁月一点儿都没损坏她
天生的美貌。她的丈夫也长得仪表堂堂,只是年长她十岁,叫吴极。
班上很快便传满了我和吴小美之间的浪漫故事。吴小美以惊人的少女之美拒绝
与我来往。我只能寻找机会在十字路口故意遇上蓝宝宝,任她铃铛般地笑着抚摸我
的头发。她似乎没有发觉她与那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放焰火的景致,已成为我们少
年生活中最具有吸引力的观赏对象。这些故事,都发生在我为城市改名之前。
(4 )
三角城更名后的第三个星期天,天刚亮在家中罢工惨遭父母和祖父母的毒打。
为了安慰他,我去铁路员工俱乐部买了一张夜场的电影票。在售票窗口,我遇到了
蝴蝶和他的爸爸。他爸爸审看了我的脸和身材,认定我不属于那种会把他宝贝儿子
引上邪路的路边少年,便同意蝴蝶和我结伴去玩。
我急着到榆林中把电影票送给天刚亮。那时候我们的零用钱很少,平均一年一
元钱,买一张一角钱的电影票送礼,是很厚的一份。刚刚走过俱乐部,蝴蝶就附在
我的耳边轻轻说:“看,是放焰火的。”我四处寻觅,看到十字路口交通指挥台上
换岗下来的正是蓝宝宝的情人。他穿着笔挺的制服,戴着大盖帽,朝气蓬勃的脸上
洋溢着旺盛生命力的光泽。不知为什么,我对他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好感。我期望我
的未来像他一样,无论是放焰火还是值勤指挥交通的时候。隐约中,我以为他是代
替我到草地上去与蓝宝宝相会的。同时,他的出现和存在也加深了我成长的苦恼和
困扰。我的体内有一种很灿烂的物质正在积聚,但还不足以绽放。我长得太慢,从
我到他那个位置近如咫尺,却又似乎永远无法缩短为零。
蝴蝶买了两根冰棍,他一根我一根放在嘴里吸吮。突然,他嗤嗤笑了两下,红
着脸问我有没有在看焰火时遗过精。我莫名其妙,对他使用的遗精一词大惑不解。
他没作解释,说到时候我就懂了。他的神情使我猜到那个词一定与身体的某部分器
官有关系,因为人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谈到那些部位时总是本能地讳莫如深。
吃完冰棍,榆林已不远了。天刚亮正带着几位剑客在练武功。我把电影票送给
他时,他显得很高兴。我把他拉到一边,问他遗精是怎么回事。他猛一拍我的肩膀,
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问我:“你真的没有过?”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说:
“嗨,挺舒服的,像撒一泡憋了十年的尿。”我似乎有点懂了。
练了一会儿拳脚,太阳就偏西了。蝴蝶和白眼狼从林子外跑回来,蝴蝶在后,
白眼狼在前,手里还捏着一片粉红色的卫生纸。大家围过来一看,纸上血渍漫漶,
有些像我们儿时尿床后留下的图案。白眼狼像讲解员一样提高它,讲说道:“这是
月经纸。放焰火的人放完焰火,用它收拾他们放出来的东西。”听到他的话看着他
手里皱皱巴巴的手纸,我感到自己快要晕厥了。
(5 )
童年时代最后一次看焰火前,天空、草地和人事似乎都有些异样。白眼狼通告
完放焰火之后,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平时很少云朵的天空,也聚集起大朵大朵绵
绵白白的云彩。正值春秋之交,春花已谢秋花未开,草丛绿得发黑。趴在地上,青
草和土地的气味直呛鼻子。尚未移动到最佳的观赏位置,我们已听到放焰火的人此
起彼伏、一声高似一声的呻吟。以前我们领略的都是无声电影。此时突然无声变有
声,给我们的打击便无从招架了。每移动一下,下腹内便多了一条乱钻乱窜的虫子。
我被它们吓得不敢动,死死地将下身压进草丛里。蓦然间,一阵阵前所未有的、深
入骨髓的快感流贯于脑、体和灵魂,然后化成一股浆液喷泄到内裤上。
我把额抵在地上,闭上眼,让浑身酥软的体验渐渐冷却为一些半透明的认识:
焰火的本质也许关乎于伟大的、蕴存在生命根部的快乐,人们长大成人的目的与那
种伟大的快乐不可分割。瞬间想哭的欲望很快便被崭新的、成人式的冷静替代了。
半知半觉间,我也许正在从一个男孩向男人过渡。
不知从何处袭来一股寒意。我回到眼前的现实中:蓝宝宝和小伙子从大汗淋漓
的拥抱中起身想要穿衣服时,发现衣服全都不见了。在他们的身旁,站着威武的吴
极、小矮子白眼狼、还有他患小儿麻痹后遗症的瘸腿哥哥。那些衣服抱在兄弟二人
的胸前。
那对情人站起来,面对着我的视线。在他身上,我明了了白眼狼所说的“大”。
从她身上,我明了了白眼狼所说的“曲线”。吴极举起一根铁棍朝小伙子头上砸去,
他跳开。蓝宝宝喊:“快跑,快跑,丁飞,你先跑!”喊着,她已冲向白眼狼兄弟,
想夺回衣物。她没有成功,吴极一脚踢翻了她,兄弟二人也如飞般向草地的另一头
逃去。那个瘸子用一只脚跳跃另外一只脚点地的奔跑速度丝毫也不亚于他的同胞。
丁飞逃走了,像一道闪电,穿过草地消失到榆树林中去了。窜过我面前时,他
瞥见了我藏在草丛中、被精液濡湿了的身体。隐隐地,他的嘴角现出一丝笑意,就
像一个大牌演员谢幕退场时的表情。他没有回头去看为掩护他逃走而与丈夫滚作一
团的情妇或者恋人。
(6 )
天刚亮喜得贵子的冬天,我从方城回故乡与吴小美完婚。年近五旬的蓝宝宝风
韵犹存。她已不再抚摸我。年近六旬的岳父大人像一个大哥哥,总是抱着妻子的肩。
他们交谈的时候,共餐的时候,上街的时间,体现着有风度的老夫老妻的和谐与恩
爱。对于岳母大人来说,那草地上一场场焰火表演似乎早已烟消雾散,没留下任何
痕迹。那个名叫丁飞的小伙子在她眼下晴朗无云的生命天空中,似乎没留下一丝一
毫的划痕。我顺利渡过危机四伏的青春期后,已不再把她作为性幻想的对象。涉嫌
于她的是,我在圆城在方城谈过的几个女友都多多少少与她的类型相近,而且最终
选择了与她如出一辙的她的女儿。
婚礼搞得丰富而不奢侈。我的父母早已与小美的父母成为朋友,一切举措都由
他们张罗。蝴蝶之外的几位剑客都来贺喜。蝴蝶进了监狱,罪名同作家王尔德一样。
白眼狼也来了,穿得衣冠楚楚。他发了一笔小财,在火车站附近拥有一家挺像样的
餐馆。喜宴间,他举杯敬酒的祝酒辞很简练:“放焰火喽,快来看呐!”其余四位
剑客齐声应和,并硬逼著我也重复同样的辞令。
婚后一切都很美满。在方城我已不止一次看过天空的焰火。我觉得,当年潜伏
在草丛中看到的景色的确可以与夜空中的焰火媲美。令我多少有些失望的是,从满
足到新的需求,同放焰火的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7 )
十年后,我已成为三角大学的童话学教授,并且有了一个长得十分像我的八岁
的儿子。一个没有课的下午,我乘公共汽车离开大学区,想到童年生活过的铁路地
区随意转转。刚刚越过钢轨纵横的路口,我便看到了岳母曾经在那里工作过的面包
厂。下了汽车,我就近到员工俱乐部扩建成的铁路影剧院看看正在上演的作品目录。
刚一离开海报栏,我便听到三个少年神秘地互相传告:“放焰火喽!”他们的声音
听上去十分耳熟,如同蝴蝶或白眼狼或我自己。我立即跟上他们,并在他们发现我
的跟梢之后技巧娴熟地冲他们说:“放焰火喽!”毫无疑问,他们接纳了我这个又
高又瘦的老伙伴。
越过丁飞曾经值勤的十字路口,他们加快了脚步。我想从路面扩充了许多的空
间中找到一个类似丁飞的青年男子,猜想那就会是三少年跟踪的目标。我失败了,
除去一些腰肢粗壮、大款模样的年轻人,我看到的只有大汽车小汽车。三少年倒是
有说有笑,其中还有一个问我是不是从方城来旅游的。我点头称是。
城东南那个60度角上的榆树林已被砍伐,改种了红松。秋天的松针落满林间,
踏上去很松软。在我没有看到任何蛛丝马迹的时候,三少年凭着直觉便已断定放焰
火的准备工作业已完成。我们一路匍匐着向那片草地的腹部爬去。一些碎小的耳语
和偶一发出的低吟已在秋草深处召唤我们。那种少年时期才会有的紧张和兴奋充满
了我的胸间和腰间。扒开枯草的茎叶,我看到一个体态健美的男子四肢着地任由一
个十分矮瘦的男人在背后乱冲乱撞。由于后者的身材过小,他无法跪到地上,只能
半屈着膝。他们进行得很久,一派鱼水情浓。他们的身旁也放了一辆自行车,车很
新,是新型山地车。他们身体分开之后我才看出,那个在前马伏的人是蝴蝶,也许
刚刚出狱不久;瘦矮而有着一柄大阴茎的人是白眼狼。我起身,走上前去,在秋阳
之下吹了一下口哨,然后沉着地冲他们喊:“放焰火喽,快来看呀!”我身后的三
个少年也一起跃出草丛,欢呼着跑走:“焰火放完喽,回家喽!”
草地上,仅剩下从前的榆林剑客在面面相觑。
迷失网络
泉眼
我是一个懦弱的女人,懦弱得不敢面对自己的虚伪行径所造成的任何后果。
老公去北京有几个月了。回到家已晚上十点多,我习惯地坐在桌前打开电脑。
拥有一个不大但属于自己的电脑工艺室,每天像个布满灰尘的CPU 风扇一样,
只要一通电就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直到日落星稀,朝九晚五的日子对于我似乎很
陌生,不过自己还是喜欢这种忙碌碌的自由生活。老公走的时候怕我无聊,搬回一
台电脑让我上网,他说上网的时间过得很快,我俩还可以在网上谈情聊天,说得蛮
吸引人。后来我发现并非如此,无聊的时候上网,本想通过略带神秘的谈话形式找
寻释放孤独的空间,却发现这里充斥着粗俗的谩骂和色情的宣泄,令我颇为失望。
不过偶尔也能和对口的网友互诉心事,虽然不知对方是什么人,每每此时,我的孤
独就显得不那么不幸了。
有天晚上我正和几网友海阔天空聊得起劲,突然发现屏幕上出现一个叫“口水”
的人,一时兴起,便迅速地给他发了一句话:“看见你的名字,我真难过。”随后
又和几个网友胡侃,没想到片刻之后,他回复我:“我看到我的名字,也同样难过。”
好笑,以往恶意攻击别人时,好像总得到暴跳如雷的回击,想来此人也毫无情趣可
言。不一会“口水”又发来:“可以聊聊吗?”我正和几个人说得不亦乐乎,就说
:“我很忙。”“那我等你。”此人比我还无聊,网上这么多人,非要等着和人聊,
不理也罢。谁知,一会他又发来:“忙完了吗?”好有耐心,随即和他聊起来,不
一会他告诉我他机子速度太慢,要电话和我聊,才说几句话就电话聊,有个性,毫
不犹豫地把号码告诉他,关了电脑等电话。
片刻的沉寂之后,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抓起话筒,传出一个沉稳、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