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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9节

读者十年精华-第9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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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总!”周恩来双目注视着陈毅,几乎是在恳求了:“就忍了这一次吧!”

  “不!”陈毅断然回绝,“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一把刀子!”

  接见外宾的时间到了。秘书进来请总理和陈总上车。周恩来伸手拉起陈毅,语重心长地说:

  “陈总呀,我希望你再想一想。你是外交部长,外事工作一天都不能中断,你要总是被包围、被批判,工作让谁抓?我要管的方面太多,我一个人顶不下整个天哪!”

  陈毅注意到一向精力充沛的周总理,今天明显露出疲倦、憔悴的神色,他不愿再惹周总理烦恼,有些含糊其辞地说:

  “好!我回去再想想吧,想通了,我来找你!”

  几天过去了。开会、接见外宾、请示工作,陈毅天天见到周恩来。有时夜阑人静,陈毅还亲自给周总理拨个电话,问清确实无事,他才脱衣睡觉。

  但是,他一直避开周总理投向他的询问目光,“带头检查”的问题仍是悬案。周恩来也不率先问及。他了解陈毅,不给答复是没想通,勉强也是做不好的。周恩来仍然耐心等待。

  这天下午,中央召开例行碰头会议(此时,书记处不复存在,常由周恩来召集党、政、军首脑人物及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的一揽子会议),研究有关运动的问题。

  陈毅对这类会议不感兴趣,每次开会,总是“文革小组”的几位“左派”包场,无限上纲的攻击性言辞,高八度的骂街腔调,听多了,听久了,无异于马路上传来的嘈杂声音,令人腻烦。他手中摆弄着一支红蓝铅笔,滴滴笃笃敲击着桌面。大脑出现空白,倦意乘机袭来,他不时变换着姿势,以驱赶瞌睡,仍然哈欠连声。

  坐在身旁的叶剑英,紧皱双眉,似听非听,不时提笔在一张信笺上写着什么。陈毅知道,因为四元帅的两次接见,叶帅这些天也被造反派冲得够呛。他也是顶在那里,至今不肯检讨。

  朦胧中,陈毅感到有人碰自己,扭头一看,是叶剑英。他向陈毅递过那张信笺,努努嘴,没吭声。

  陈毅戴上眼镜,哟,是首词:

  串连炮轰何时了,

  罢官知多少?

  沙场赫赫旧威风,

  顶住小将轮番几回冲!

  严冬过尽艰难在,

  思想幡然改。

  全心全意一为公,

  共产宏图大道已朝东。

  陈毅只是心里默读,唇边无音。从他的神情中,不难看出,他被这首大胆针砭时弊,坦荡直抒胸怀的词章打动了。他提笔在稿笺上飞速地画了几个字,又递回叶剑英面前。

  叶剑英定睛细看,自己的词章旁边,陈毅批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绝妙好词!站在最后的感叹号,画得又粗又重,像陈毅伸起了大拇指!叶剑英紧绷着的面孔上绽出一丝笑意,他是为觅到知音而感欣慰。陈毅又伸过手来,要过信笺,掏出笔记本,把信笺夹进本里。叶剑英明白,陈毅一定是诗兴大发,想唱和一首吧!

  当陈毅将笔记本收进皮包,抬头再看叶剑英时,见他正震惊、痛楚地凝视着一个方向……陈毅转目追寻过去,顷刻,他也像冷不丁掉进冰水中:坐在斜对面的周恩来,用右手支撑着前额,两只眼睛不断眨动着,眨动着,可是终于抵抗不住,慢慢地合拢了。

  “周总理在打瞌睡!”陈毅简直不敢相信!当然,这只是几秒种的情景。此时,周恩来已站起身,缓步走到墙边,向痰盂里倾倒了少许冷茶,又提起水瓶,往杯里添些热水。几步的活动,他已恢复了精力,坐回座位,继续听取陈伯达喋喋不休的质问和声讨。

  陈毅的心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了!他紧紧抿住双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记得有一次在非洲某国访问,长途的飞行,紧张的会谈,再加上炎热干燥的沙漠气候,陈毅直感到困倦不堪,在从机场开往宾馆的汽车里睡着了。

  “陈总,陈总!”耳边响起周恩来的呼唤声,“快醒醒,前面就要进市区了!”

  陈毅费力地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的头枕在周恩来的肩膀上,黑呢礼帽滑落在脸上。他有些不过意,赶快坐正身体。

  走进下榻宾馆,终于能上床休息了。陈毅一边解扣脱衣,一边对随行秘书自嘲:

  “今天我在汽车里真是睡迷糊了,把脑袋枕到总理的肩头上。”

  “哪里!”秘书更正,“是周总理看你向后仰着睡,又吃力又不体面,他把你的头扶到自己肩膀上靠着的。我坐在你们后面一辆车,看得清清楚楚。”

  “周总理一直没睡?”

  “没有。他右肩托着您,左手不断向路边欢迎的群众挥动致意,精神饱满极了!”

  就从那一次,周恩来建议陈毅戴上副墨镜,由他出面主谈时,陈毅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但有一个条件:不准打呼噜……

  可今天,周总理竟也打瞌睡了!他实在太累了。

  会散了。叶剑英在门口放慢了脚步,等陈毅出来,然后上了陈毅的汽车,让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汽车开动了,两人都心事凝重,沉默无言。分手前,叶剑英握住陈毅的手晃了晃,说:

  “陈总,我们要分担责任,可不能眼看着周总理累垮了!这种形势,没有他不行呀!”

  陈毅凝重地点点头。

  周恩来刚进家门,陈毅也推门进来。

  “陈总,找我有事?”周恩来见陈毅神情有些异样,亲切地询问道。

  “总理,我想通了。我从今天开始,不再放炮。我检讨,一定深刻检讨,争取早日得到群众谅解和信任,把握好外交部的工作。”

  周恩来跨前一步,紧握住陈毅的手,激动而又深沉地说:“好!你就带个头,以大事为重。”他揽着陈毅的肩,慢慢踱着步,叮咛道:“检讨不要太长,写好拿给我看看,……”

  陈毅告辞时,周恩来留他吃饭。

  “不了。”陈毅不忍心再劳累总理,他摇摇头,“张茜还在家等着呢。”走至门边,陈毅又站住了。他转过脸,望着周恩来说:“总理,你要多保重身体啊!不只是为自己、为大姐、是为整个党,整个国家!”

  陈毅喉头一阵发紧,他急转身走出门,让两颗晶亮的泪珠,躲过周恩来敏锐的眼睛,悄悄落在自己的前襟!

  诀别

  傍晚,两辆拉严窗帘的“大红旗”从京西宾馆出发,足足绕了半个钟头,才切入府右街,驶入中南海西门。司机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时,正是1966年中央十月工作会议的最后几天。车上,坐着华东地区的几位省、市委第一书记,他们无论哪一位被造反派发现,此行只能告吹!

  陈毅站在院门口,带着深沉凝重的微笑,与每一位客人握手。张茜拉着谢志诚(陈丕显的夫人)的手,一边往里让,一边歉意地说:“老总请你们来,也没提前打招呼,匆忙中,只备了几样家常的菜,请大家多原谅!”

  席间,陈毅拿起茅台酒瓶,给每位客人斟满酒杯,他把自己的小酒杯倒满后说;“今天我们喝茅台,都敞开酒量,喝个痛快!能喝的开怀畅饮,不行的也品尝几口。干!”没有吃菜,也没碰杯,有的一饮而尽,有的抿了一口,陈毅一仰头,杯内滴酒不剩。他说:“我酒量有限,不再敬酒,你们能喝的尽量喝!”顿了顿,他又说:“我们这些人一同吃饭,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说的声音不高,可是“最后一次”这四个字的份量很重,满座为之一惊。

  张茜猛一怔,随即埋怨身边的丈夫:“你不要瞎说嘛!”

  “你懂什么!”陈毅突然像狂暴的雄狮,冲着张茜怒吼了一句。

  大家又一次受到震动:当着客人的面,陈毅从来没有对妻子这样横蛮。如果性情倔强的女人离席而去,整个酒席将会不欢而散。根据以往经验,这完全可能。

  也怪,张茜意外地平静,她只不太明显地叹了口气,转而笑着招呼大家:“别停筷子,多吃菜呀!空腹喝酒会伤身体的!”说着,拿起酒瓶为每一位客人斟酒,然后又给身边的丈夫加了半杯,温存地说:“老总,你只能再喝半杯,这是医生定的量,对吧!”

  “唔。”陈毅顺从地点点头。

  反常,一切都反常,反常得令人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张茜个性强,她“管教”陈毅时的厉害劲儿,在座的有几位是亲眼看见过的。当时曾觉得她太不给面子,可是今天突然觉得那才是张茜,而眼前这位逆来顺受的女主人则显得陌生。

  一次,会议开完,已近中午。周恩来总理掏钱,留隐毅、贺龙在北京饭店吃狗肉,又派人打电话,把张茜、薛明也请来作客。周恩来还特地买来一瓶茅台酒助兴。

  酒过数巡,脸色红润、汗珠满面的陈毅,突然以极度夸张的语调大叫:“哎哟!”然后转脸对身边的张茜说:“哎、哎、哎,今天是总理请我们吃酒,总理给我敬酒,我怎么能不喝呢?你不要老在下面踩我的脚嘛!”

  几句话,惹得满座哗然,包括羞红脸的张茜,也无可奈何地笑了!

  后来,每逢周恩来向身边同志讲到这段故事,总忍不住放声大笑。

  喜笑怒骂皆成文章,这才是陈毅的性格,唯独他的沉默寡言,让人痛心!

  席间,大家谈本省的运动,谈自己挨斗挨冲的情景,无论是苦是涩,倒出来总舒畅些。这些都是革命几十年的老同志,老党员,怎么能统统往死里整呢?陈毅思前想后,百感交集。他端起酒杯抬起头,深邃的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以浑厚的四川口音说道:

  “德国出了马克思、恩格斯,又出了伯恩斯坦。伯恩斯坦对马克思佩服得五体投地,结果呢?马克思一去世,伯恩斯坦就当叛徒,反对马克思主义。

  “俄国出了列宁、斯大林,又出了赫鲁晓夫。赫鲁晓夫对斯大林比亲生父亲还亲!结果呢?斯大林一死,他就焚尸扬灰,背叛了列宁主义!

  “中国现在又有人把毛主席捧得那么高!毛主席的威望国内外都知道嘛,不需要这样捧嘛!我看哪,历史惊人地相似,他不当叛徒我不姓陈!”

  尽管在座的对“文革”都有一肚子的怨气,但还没有一个怀疑到副统帅的居心!他此时红得发紫,已是“可靠的”接班人呐!大家屏住气息,等待着陈毅一语道破缘由。

  陈毅却缄口不语,不再深谈。他虽然已经看透时局,看穿了一些人的嘴脸,但仍没忘记党的纪律;他有预感,与在座老部下今后恐怕相见无缘了,不愿眼看着他们糊涂上当,故而设下家宴,点到为止。实实在在地只是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他相信这些历经几十年战火考验的老兵,会在今后的风风雨雨中明白他所指的一切。

  陈毅拉开椅子,站起身,高高举起酒杯。

  大家也都起立,把手中的酒杯举起。

  陈毅深情地环视着这些曾经患难相扶、生死与共的老部下、好战友,充满感情地说:

  “让我们干了最后一杯!我保不住你们了,你们各自回去过关吧。如果过得了关。我们再见;如若过不了关,这是最后一次!”

  1966年10月中旬,参加过陈毅家宴的叶飞、陈丕显、李葆华、曹荻秋等人,下飞机之后便身陷囹圄,直到陈毅逝世,他们仍在监禁之中。他们只能望着报纸上带有黑框的陈毅遗像,望着元帅遗像上那安详、镇定、亲切、自信的笑容,老泪横流,泣不成声;只能在幽暗冰冷的牢房里,默默回忆老首长的临别赠言,回忆着诀别时悲壮的一幕!

Number:3910

Title:岁月并不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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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读者》:总第5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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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任何年纪的人都会怕老。我是专门研究老年问题的心理学顾问,发觉来找我的人不少是30多岁的男女,他们都担心老之将至,想知道怎样祛除这种忧虑。下面是我对他们说的话:凡是17~70岁的人,只要有兴趣,读了都有益处。

  我未处方之前,且先把几个名词说清楚。年龄不能以你度过了多少个生日来计算。首先,生物时间与钟表时间并不尽同。岁月越增,生物时间就过得越慢;年龄越大,老得越慢。30~40岁之间的生理变化,并不像25~30岁之间的那么大;55~75岁之间的生理变化也不能和40~50岁之间的情形相比。

  日历使人对年龄产生误解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身体各部分衰老的速度不同。你10岁时眼睛就开始衰老了,20岁左右听觉也开始衰老。到了30岁,臂力、反应速度与生殖力都已过巅峰。

  但另一方面,你的心智到50岁时还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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