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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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珍的父亲李邵安没想到自己苦心安排的相亲活动,男方居然换了人。好在原野也是一表人才,又是公司的骨干,他也就没有太多不悦。倒是杜启辉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看着张铎顶着一张臭脸看着李珍的方向,他不禁责怪自己好心办坏事。
“小凯,你送张铎回去吧。”吩咐完自己的儿子,杜启辉对张铎说:“张铎啊,下个星期记得到叔叔家来吃饭,你阿姨又学了几个菜式,正想让你尝尝她的手艺。”
“好,我一定会去的。”虽然知道杜启辉还着打着相亲的主意,但张铎还是毕恭毕敬地答应了。接下来,他又说,“今天不用杜凯送我了,我和原野是邻居,坐他的车也一样。”
刚刚站定的原野,被这句话吓得一愣。
“原野和你是邻居吗?真是太巧了。原野,张铎就麻烦你载一程了。”杜启辉和蔼地说。
顶头上司发话,原野根本找不出机会来拒绝,只好僵硬地点头。
气氛怪异的车厢里,原野坐在驾驶坐上,双眼直视路况,手心一阵一阵冒冷汗。意外的是,同车的张铎一直沉默不语,仿佛真的只是搭个便车。
飞速将车驶回家,原野努力压制住每一根想要逃跑的神经,貌似平静地与张铎一前一后来到了家门口。
原野拿出了钥匙,为了避免某人的闯入,他家换了新锁。开门之前,他谨慎地回头,张铎正背对着他在开自家的房门。
警报解除了?原野暗怔,看来张铎已经放弃那个无聊的提议了,谢天谢地。
合拢房门的一刹那,黑色的硬头皮鞋突然卡在了门框处,张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原野的家。关门、落锁、制住屋主,动作一气呵成。
8
“我们是不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张铎脱去外套,将衬衣的袖子卷起,大刺刺地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沙发上坐着原野,他的双手双脚已经被领带绑得牢牢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原野怒极反笑,“别指望我同意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提议。”
“不同意吗?那你告诉我,我哪一点让你不满意?我记得那天晚上你还是很享受的。”张铎将双手撑在原野的膝头,近距离地细看他的脸,乌黑的眼睛亮得吓人。
原野不自在地把头向后挪了挪,说:“只有动物才凭本能做事。”
“人,不是动物进化来了吗?”关节粗大的手指划过原野脖子,引来一片鸡皮疙瘩。慢慢地磨过那些细微的突起,张铎的表情迷离起来。
原野不停向后靠,声音紧绷,“进化?你有吗?”
“没有吗?”张铎一点点逼近,直到原野无路可退,薄唇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慢慢贴上原野滚烫的脸颊,沿着弹力十足的皮肤游走,留下温润的印迹,“本能未必不好,至少你不需要去揣测什么,你看到的,会是最真实的一面。”
覆上那干燥的红唇,张铎发出满足的叹息,“你知不知道你哪点最吸引我?”
原野不语,整张脸早已因为愤怒而涨得赤红。
“明明就那么寂寞,还要装出一副谁也不需要的样子。你是自虐狂吗?”不容反驳,张铎以吻封缄,夺去原野所有的呼吸。
就在原野对准张铎的舌头狠狠咬下去的时候,张铎及时扣住了他的下颚,“别做无谓的反抗了,用身体来感觉,我会让你很舒服的。你看过我的健康报告了吧?那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继续深深的吮吻,张铎俯身上前,压住原野的挣扎,双手一刻不听地在他的身上点燃欲望的火焰。
强烈的排斥感让原野不受控制地颤抖,张铎挑逗的动作只让他觉得屈辱。
一吻毕,原野脸色已转为青紫。
张铎察觉到异样,连忙拍了拍他的脸颊,问:“怎么了?”
“哇”的一声,污秽的呕吐物喷了张铎一身。
“你竟然敢吐!”张铎怒不可遏,“啪”的一声一耳光抽到了原野的脸上。
原野脸一歪,整个人从沙发跌到了地上。嘴唇磕到了牙齿,渗出丝丝鲜血出来。他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张铎,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与其说是笑声不如说是痛苦的哀嚎来得贴切。它传遍了整间屋子,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张铎被笑声弄得心里发毛,于是大声叫道:“别笑了,不许再笑了。”
“哈哈哈哈……”
“我叫你别笑了,你听见没有!”
“哈哈哈哈……”
“我叫你不要笑了!”张铎揪起原野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重新扔回了沙发上。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他的双唇。
笑声停了,就像突然断电的收音机。
“原野。”张铎不知所措地叫着,下意识地松了手。
“我寂寞,我希望有人爱我,这有什么错?我讨厌和不爱我的人上床,这有什么错?我想和爱人厮守一辈子,有什么错?”原野直视着张铎,眼中一片空茫,那喃喃的语声既像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张铎听的。
“你为什么要强迫我?我哪里招惹到你了?我一个人伤心,一个人难过,我哪里碍着你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逼着我?我是很想有人陪我,可我不想要单纯的床伴,我恨你这种没有节操的家伙,你知不知道!”
平静的声音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原野闭着眼大声吼道:“被当成替身,被人抛弃,难道是我愿意的吗?我想振作,我想忘记这一切,我想有个人来爱我,行不行?!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好好地恢复,是不是非要把我的心挖得千疮百孔你才肯罢休?”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又一个,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呜……为什么……”声音低下来,变成了细细的哽咽。
9
“原野!”张铎急了,他没想到会引来原野如此软弱的反应。
顾不得满身的污秽,张铎上前捧住原野的脸,抚开他已然凌乱的短发,语无伦次地说:“你,你别激动,我不是……我只是……”结巴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所接触的原野是强韧的,如此轻易就崩溃让他措手不及。
起伏的胸膛渐渐平静下来,原野仍然闭着双眼,眼角湿润。张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像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孩子。
良久,原野无意识地抬了抬麻木的双脚。
“我帮你解开。”张铎弯下腰,解开自己绑在原野脚上的领带。
绳子松开的一瞬,原野突然一脚踢向张铎的下颚,张铎不防,向一侧倒去,头狠狠磕在茶几的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原野被吓傻了,他原本只想踢昏他好让自己脱身的。
“姓张的!”跪在张铎的身旁,原野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张铎张开被血液迷花了的双眼,微颤,昏厥。
两小时后,两人在医院的急诊室里面面相觑。
扯了扯身上明显小一号的衣服,张铎问:“你的?”
“你的衣服脏了。”
“我是不是要谢谢你送我过来?”
“这是你自找的。”原野收起了最后一点愧疚。
“我的眉骨上缝三针,虽然不是大伤,但好歹也见了血吧?你有点同情心行不行?”
原野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你有力气计较这个,那就是可以走了吧?”不等张铎回答,他径直走了出去。
医院的过道上很长,灯光惨白惨白的。
迎面走来的高大身影一下子遮去了大半的光线,原野礼貌地避让。
“原野?!”
徐佑林的脸看上去不太真切,原野僵在原地,空气突然静止了。
“你被人打劫了吗?”徐佑林问。
红肿的脸颊,唇上的血痂,衬衣的扣子掉了好几颗,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还有捆绑留下的青紫。原野的样子狼狈到了极点,他的心情也灰暗到了极点。
不该的,他不该在这种情况下遇上徐佑林,他应该穿得光鲜亮丽,他应该傲气十足地向他炫耀自己过得如何好,他应该……
记不清自己是如何逃出了医院,直到张铎从身后死死搂住他,大吼:“原野,别跑了!停下来,原野!你发什么疯?!”
疯了,疯了,他的世界都疯了。蓦地揪住张铎的衣服,原野急促地喘息着,眼中狂乱一片。
“累了吧,我们先回家。”张铎握住原野的手背,放低了声音。
“别担心,我什么也不做,只是送你回家,好不好?”
如同被催眠了一般,原野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整个人也如同抽空了似的软了下去。
张铎将人搂进怀中连拖带拽地弄到了车上,开车回到了原野家。
为原野掖好被角,张铎看着那张灰败的面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今晚,太乱。
转身离开的一瞬,修长的手指扣住了粗壮的手腕。
“陪我。”
原野闭着眼,声音飘忽。
“你会后悔的。”
不理会张铎的话,原野一言不发地跪在床上,褪去身上单薄的衣裳,露出麦色的肌肤。
这绝对是个热情的吻,张铎张开嘴,任原野予取予求,黑亮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颤动的睫羽。
察觉到张铎的冷淡,原野缓缓睁开双眼,纠缠的视线里没有激情的痕迹。
用手指弹了弹原野的额头,张铎说:“我不介意只是单纯的抱抱你。”
原野一怔,紧到窒息的拥抱立刻将他圈了个严实。
终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接踵而来。埋首于张铎的颈间,原野的肩膀抽搐着,无声的哭泣渐渐变成号啕大哭。
积蓄了好久的情绪,终于痛痛快快地宣泻出来。
轻轻拍抚着原野的后背,张铎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占据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责任好好安慰眼前这个哭得伤心欲绝的男人,因为他的伤悲已经牵动了他的心,仿佛他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原野的嗓子哑得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张铎才放开他,体贴地端来一杯水让他润了润喉咙,又用热毛巾替他敷了敷肿到不行的眼睛。
好半天,原野缓过劲来,说:“原来你还不算太坏。”
“后悔打破我的头了吧?快想想怎么补偿我,以身相许最好。”
“狗改不了吃屎。”说完这句,原野疲倦地躺回被子里。
张铎笑着坐到了床边,问:“还要不要我留下来?”
原野没有出声,只是伸手握住了张铎的手掌。
10
伤口隐隐的疼痛打搅了张铎的好眠。睁开眼,屋内只剩他一人。张铎看了看表,已是中午十一点。
原野上班去了,留了张字条和一份简单的早餐。
端起那杯许多年不曾喝过的牛奶,张铎慢慢地踱到阳台边。白色的衬衣下摆随风掠过他的头顶,洗衣液清香的味道若有似无地传来。那是他的衬衣,昨天被原野弄脏的那件。
他一大早洗的?从来不自己动手洗衣的张铎有些诧异,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微湿的布面,润润的感觉让他的心底漾起小小的涟漪。
早餐、衬衣,好像……
傍晚,原野下班后回到家中,张铎正系着围裙在餐桌边摆碗筷。
原野一愣,好半天才说了句:“你还在啊。”
“嗯。你去洗手吧,开饭了。”张铎没有抬头,仍在继续手中的动作。
机械地放下手中的公事包,原野走到了桌边。三菜一汤的菜式,色香味俱全。
“你做的?”
“尝尝我的手艺。”张铎笑眯眯地说。
犹豫再三,原野拿起了筷子。
“味道不错,”生硬地赞美了一句,原野忍不住拆穿他,“有街口餐厅的水准。”
张铎也不觉尴尬,自在地说:“就是街口那家餐厅送来的,我负责加热。”
“你的脸皮又够厚的。”结束了没营养的对话,原野坐到了餐桌上,开始填自己的五脏庙。俗语说得好不吃白不吃。
见原野不再出声,张铎傻笑了一阵,也开始用餐。
“别吃牛肉。”埋头吃饭的原野突然喝住了他。
“干吗?”
“你在长伤口,不能吃发的东西。”
“哦。”不太情愿地放下已经送到嘴边的食物,张铎忍不住埋怨,“你的口气真像我妈。”
原野瞥了一眼张铎,懒得再辩。嘟着嘴的张铎简直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妈死的时候我才六岁,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