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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千面千辩 第一部 于无声处听惊雷-上-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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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天下第一庄“凌庄”,享誉江湖近百年,代有能人出。 
屋舍如云,回廊曲折。既有气势恢弘的宫殿式建筑,又有小巧精致的江南式园林,是历代不断扩建的结果——即使如此,它也只是中等规模,不比莫家水月山庄、安氏双刀门那样占地广大、人丁兴旺,势力无所不在——但是,凌庄依然是第一山庄。 
不是因为势力,不是因为财富,凌庄以其武学独步天下。当代庄主凌云更是从其十六岁初出江湖起,长剑挥处,所向披靡。 
凌云年近三十,容貌不凡,冷峻高傲,再加上剑术独步天下,本是十全十美,但是他在众人眼中,还是有个缺憾:他至今未婚,膝下独子体质极弱,无法习武,虽然收养了一个天资出色的侄子,但终究不是自己的血脉。 
“凌伯,大少爷的药买来了,你过来拿吧。”一个面白长须的文雅中年对者从旁边经过的一个老人叫道。 
“好的,白先生,就过来。”老仆显然腿脚有些不灵便,走路有点蹒跚。 
“大少爷的身体好些了吗?”白先生把一大包药拿给凌伯,程式化地问了句。这山庄中谁不知道大少爷的身体虚弱,根本不得庄主的喜爱?这句问候,也就是客套一下而已,好歹大少爷的为人还算可亲。 
“还是老样子……”大少爷自从五岁丧母以来,这十年一直都是由凌伯带大的,自然待他犹如亲孙,为了他那身子,不知花了多少心血。 
拿了药,凌伯就匆匆离去了。旁白内的仆役看他那匆匆忙忙的样子,又说开了。 
“这大少爷的身体啊……哎,要不是拿那么多的珍贵药材吊着命的话……” 
“就是啊,这吃药吃得比饭还多可怎么行呢?那二少爷不说武功,就是身子也比大少爷好啊。” 
“可是大少爷的人真的很好呢!”一个丫鬟插嘴道,“上次他还为我画了一幅画呢!我说呀,就论文才,即使是朝中的状元爷也比不上大少爷。” 
“大少爷那么亲切,对我们这些下人等候从来不说重话,哪像二少爷那么骄傲一不顺心就打人。” 
“要不是那个出身啊,大少爷可是继承的好人选啊。”虽然没有武功,可这服众,他可是做得很好的,相比之下,二少爷凌绚的人缘可说是要多差有多差。 
“哪个出生?”新来不久的下人朱摇影问道。 
“就是大少爷的的娘亲啊……是青楼出身,因为有了庄主的血脉才被接到庄中的,可始终也没有一个名分……”关于大少爷和二少爷谁会继承这个山庄,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切身利益的、时常被提起的话题。 
下人们关于大少爷和二少爷的争论还在继续着。直到凌府的总管凌原催促他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老爷和二少爷马上就要到山庄门口了,快准备迎接去!”众人这才四散。 
到处一片混乱,大家都往山庄大门而去,只有大少爷所居的“抱玉轩”一片寂静,连个人影也没有。不必去迎接庄主回来,这也许是不被重视的大少爷所唯一拥有的特权了。 
进得庄来,在大厅上坐定后,微微抿了一口茶,凌云开口问道:“我不在这几天,庄里有什么大事没?” 
“禀庄主,什么事也没有。”站在一边的凌原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那么,‘大哥’他还活着啊?”凌绚恶意地问道。那“大哥”两个字从他口里吐出时更是让人厌恶。 
“早知二少爷把大少爷当仇人一样看,还不少次主动挑衅,要不是大少爷忍着,早闹出事了。”众人不约而同这么想,“庄主怎么不好好管教他的?涵养这么差。”但是这些人中,只有跟随了凌云二十几年的凌原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之所以不管教,和之所以不关心的原因其实是一样的。人都以为凌云只是内敛,哪知他根本就是冷漠。世上他重视的的事物真的很少,非常少——他两个儿子就不包括在内。老大是他血脉,可以传宗接代,老二学他武功,可以得他衣钵,仅此而已。冷漠,这也可以说是这个家族的特色了吧。 
除此之外,凌家的人向来都“傲”。凌云的是高傲,或者说是冷傲,那是天生的傲骨傲气;而凌绚的就只是骄傲,目中无人的傲慢,本身出色的天赋和没有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的事实造就了他的性格。 
夜已深。凌庄中庭的大花园里隐隐有人影晃动。 
天水亭。建于高处,倚天望水,是名“天水”。左右亭柱上各写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正是那文才出众的大少爷五岁时的亲笔。看那轻灵飘逸的行书,秀美而不失风骨,狂放却不流于抑郁,端的有大家风范。这十四个字,隐约透着历尽沧桑后最终归于平静的那种看透和潇洒。很难相信一个没有多少人生经历的孩子笔下,会有如此意境。 
石桌上酒菜已上。酒是上好竹叶青,菜是简单的下酒小菜。 
夜风吹过,几缕发丝轻扬。 
反正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就先轻松下,不梳发髻了。享受着风中带来的花草香,少年轻轻地笑着。 
“看来我们的小师弟心情很好嘛。”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两个人,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冷若冰霜。慢慢地踱了过来。 
少年起身相迎。“璜,珩,你们出去了三年都没个消息,今天倒是记得回来啊?” 
“当然了,马上就是玦出道的日子了,我们们当然要来你一起走了啊。”二师兄珩靠近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道,“你长高了不少啊,以后说不定比那冰山还要高呢。”说着,瞟了一眼被称为“冰山”的那个人,大师兄璜。 
“不太会再长了。现在的身高是师傅用药力提升了骨骼的生长的结果。”他笑了,以前师兄们在他眼里是那么的高,现在他也快赶上珩了。 
“什么?你又让那老家伙那你当实验品了?”珩又为这种事生气了,连璜都皱了下眉。可是,他喜欢这样看他们伤脑筋。 
“没有,是我自愿的!”玦笑得很天真,“因为我想长高嘛~~~”软软的童声,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叹了口气,珩重新回到重点上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一早。你们可要准时去接我喔!” 
“可是你……” 
珩刚想开口就被玦打断了,“还有,师傅说,既然我们三个都出师了,他也该出道考试题目给我们了。” 
“什么?”珩叫道。不是他们害怕难题,而是他们师傅的考试向来很古怪,搞不好会让人哭笑不得。当年他拜师时的考题就是让他一个人去青楼喝花酒,还要调戏那个花魁——一个六岁的小孩!这个惨痛的记忆一直陪伴他直到现在! 
旁边的璜也不禁动摇了。 
于是,很成功地,两个师兄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呵呵,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忧虑一样,玦笑着,“他只是要我们去趟三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替他办件事而已~~~” 
“杀人?盗宝?”璜难得地开口问道,这些事对他而言,是“正常”。 
“差不多,师傅要我们杀一些人,盗一样宝。” 
怀疑地看着那个笑得开心的男孩——即使借助了药物,他也还是比同龄人稍矮了一点。两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这个小师弟从小古灵精怪,和他们的师傅有着某种极其相似的世界观,他说的“正常”并不一定可信。 
“坐啊,冰镇过的上好竹叶青,入口冷洌,回味略带高傲的的竹叶清香。是我现在最喜欢的。”玦说着,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八分满,在月光下细细地看着那微绿色的酒液。 
璜和珩互看了一眼,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开始谈论江湖事。相处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他们从来没有明白过这个师傅最喜欢的小师弟在想什么,就像他们从来不明白师傅在想什么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疼爱他。 
一夜,星如雨,风如丝,天地如歌。 
这是我第一次写的武侠类型的,大家请多多关照啊~~~ 
“千面千辩”中的“千面”是指“一人千面”,“千辩”指的是“辩才无碍”。“诀”是口诀的“诀”,总而言之,这题目的意思可以解释为“千面千辩的要诀”。 
02 
“您说什么?”饶是教养甚好,凌原也不禁叫了出来。 
“我说,我想要出去走走。”玦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了,所以也就很好心地再说了一遍。 
“可是,少爷您的身体……”凌原还在迟疑。 
玦不再看他,转过头,看着坐在堂上,至今也没有说过一个字的父亲:“凌家祖训,男子满十六即应独游江湖。儿虽不才,也是凌家血脉,理应在江湖上闯出番名号,方不辱没了历代英名。” 
“你要出庄,那倒是应该,可是你那些个药罐子可没法带走喔!”凌绚恶意地笑着,对父亲说,“就让他去历练历练好了,否则他好以为江湖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呢!”言下之意,就是玦平时被保护过度了。 
看着那种明显的恶意,玦暗自叹道:“至少我比你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地狱!”那种仿佛被无数的手拖着,不停地往下坠落时,心里的黑暗和绝望……还有怜悯……(为什么会有怜悯呢?等我的番外吧~~) 
想归想,他的本能早就先意识一步地把那种鄙夷抹去了,只是微微躬身道:“请父亲成全。” 
上面那个人用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神看着他。“呵呵,从小到大,我只进过这个大厅两次(一次是刚来到这个山庄时,还有就是现在了),每次都被这种评价与玩味的眼神看个够。不过既然当初我就没有畏惧过,现在就更不可能了。”玦在心里已经笑开了。 
堂上,凌云细细打量着这个自己在非本意的情况下生出的孩子。七月初七,他已经十六岁了啊……有多久没这么好好地看他了?他也记不清了。记得十一年前,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时,就觉得他聪颖非凡,很是讨他喜欢,所以才留下了他们娘儿俩。而自从自己的父母和他娘先后过世后,这个孩子就一病不起,后来病虽稍愈,身子却始终不见健壮,也渐渐变得平庸起来了,于是不知不觉间和他疏远了。 
他细看着,想从现在的玦身上找到当年那个孩子的身影。可是,他只看到了一个穿白衣、略略带着病容的俊秀少年,右边眼角下有一道虽浅却长的伤痕,温文谦和,举止恭谨——除此之外,其他的都近乎虚幻得无法触摸,无法看出他的心,即使是在凌绚故意挑衅的时候。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了。那时他还只有十九岁多,儿子才五岁。他在园中练剑,儿子坐在栏杆上晃荡着脚丫子看。 
一套剑法舞毕,他问道:“儿以为此剑法如何?” 
本是随口一问,但他那没有习过武的儿子却答道:“剑风霍霍,剑气犀利,虽是绝佳,却非绝顶。” 
“喔?何谓绝顶?”虽不认为五岁小童能识得剑中精髓,仍是问了下去。 
得到的回答并非正面的:“欲成就名剑利器者,必先敛其锋芒。” 
心下不禁愕然。剑法练到如此地步,始终再难有寸进,一直苦思不得其法,今日却被一语点破。 
再低头看时,儿子已经拉着他的袖子,软软地撒着娇,说要吃凉粉了。 
现在对面站的那个少年,也隐隐让他有一种“收敛了锋芒的宝剑”的感觉。“莫非这十年,我都被他的表面所欺骗了?”心里开始有这样的预感。 
不过,凌云还是答道:“好吧。回头你去帐房周先生那里拿一万两银票,路上备用吧。” 
“是,父亲。”行礼,道谢。玦知道上面那个男人心里的疑惑。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掩饰什么,所以看出了什么也是正常。 
凌云对平庸的人没兴趣,他早就知道。可是,在那个时候,在其他的亲人都不在了的时候,他还是希望父亲能够真正地疼爱他,不是因为他的才能,而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儿子……十年了,时间告诉我,他是多么天真! 
他曾经以十年为期,和师傅打了一个赌,赌的就是父亲是不是爱他。他赢了,师傅答应他任何一个条件;师傅赢了,他就成为他正式的关门弟子——虽然前提是不管谁赢,他都跟师傅学习。但事实上,他叫他“师傅”已经很久了,因为玦早在第二年的时候知道,这个赌,他输了。尽管如此,他和师傅都没有说出来,所以,以后的这些年,他一直在众人面前伪装自己,这也是他学习的一部分,他也越来越习惯、甚至于喜欢那样的自己。 
现在,他就快自由了,即使因为习惯而做着以往的自己会做的事,神采也不一样了。他无意隐藏它。 
玦笑了,从容、自信而且有节制(他相信“节制”是“完美”极其重要的一部分)。他知道这流光溢彩的瞬间会让多少人失神,可他高兴如此。 
不出所料,连凌绚都愣了一下。好可爱,都让玦想作弄他了。他还从来没作弄过他呢!当然,假装多病温和、总被他欺负的大公子,让他在仆人中恶评如潮这件事不算。 
“这次出门,你有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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