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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空心岩柱-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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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以肯定,他这么说是迫不得已。他讲的那些事都是他们授意的,否则他将遭到
可怕的报复。
    他有妻子女儿,他爱她们,不得不服从那些人。他觉得他们力量强大。因此他
才向你们提供这个最具体的线索。”“具体得无法找到那家客栈。”“具体得使你
们不断寻找,尽管不像真的,具体得把你们的目光引向它处,忽视了那唯一可能藏
了人的地方,忽视了那人被德·圣韦朗小姐打伤后就没有离开、也无法离开的神秘
地方,像野兽钻洞似地躲进去的地方。”“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修道院废墟。”
“可是,那里只有几堵墙,几根柱子。”“他就躲进了那里,预审法官先生。”博
特莱大声说,“你们应该去那里寻找。你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亚森·罗平!”“亚
森·罗平!”菲耶尔先生跳起来。
    房间里一片庄严肃穆。那家喻户晓的名字在静寂中慢慢回荡。亚森·罗平这个
大冒险家,贼王,难道他就是那已经战败、却不见人影、他们几天来搜捕不到的对
手?亚森·罗平落网就擒,对一位预审法官来说,就意味着一夜间升官发财,富贵
荣华呵!加尼玛尔没有说话,伊齐多尔转向他说:
    “您同意我的意见吧,探长先生?”“当然!”“您从不怀疑是他组织的这个
案子?”“一秒钟也没有怀疑过。特征明摆着!完全是亚森·罗平的手法,与别人
的不一样,就像每张面孔各各不同。只要张开眼睛就看得出。”“您认为……您认
为……”菲耶尔先生反复说。“对,我认为是他!”年轻人大声道,“喏,光从这
一点就看得出:他们之间通讯用的是哪几个姓名的缩写字母?A。 L。 N。  ,A 是亚
森(Arsene)的第一个字母,L。 N。 是罗平(Lupin )的前后两个字母。”“啊!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加尼玛尔说,“你真厉害,老加尼玛尔还是缴械投降算
了。”博特莱高兴得脸红了,握住探长伸过来的手。三个人走上阳台,向修道院遗
址望去。菲耶尔先生轻轻说:“这么说,他还在那里。”“他在那里。”博特莱说,
声音低沉,“从倒下的那一分钟起,他就在那里。从逻辑和实际上看,他要逃走不
可能不被德·圣韦朗小姐和两个仆人发现。”“您有什么证据。”“证据,他的同
伙提供了。第二天早上,一个同伙假装司机,开车把您送到这里……”“为了取走
那顶帽子,那表明身分的东西。”“对。不过,尤其是为了观察现场,摸清情况,
亲眼见见老板的下落。”“他摸清情况了吗?”“我猜想是摸清了,因为他知道了
老板藏身的地方,还得知老板情况危急,因为他十分焦急,忍不住写了这句威胁话,
‘老板若是死了,姑娘别想好过。’”“他的朋友没有把他救出去吗?”“什么时
候?您手下的人没有离开过废墟。再说又能把他送到哪里去呢?最多送到几百米以
外,因为受重伤的人不宜作长途旅行……要那样早被您逮住了。所以不能动。我跟
您说,他还在那里。他的朋友不会把他从这个最安全的地方接走。警察们像孩子似
地跑去救火的时候,他们把大夫带到了这里。”“可他怎么生活呢?他得吃东西,
喝水呀!”“这我就说不出什么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他在那里,这我
可以发誓。他在那里,因为他不可能不在那里。我就像亲眼看见他,亲手摸到他一
样坚信这一点。他在那里!”他伸出一个指头,对着废墟方向,在空间划了一个小
圈。圈渐渐缩小,最后成了一个点。这个点,他身旁的两个人倾着身子发狂地寻找
着。他们和博特莱持一样的见解,都为此而激动,都被他热烈的自信感染得浑身发
抖。是的,亚森·罗平在那里。从理论上和实际上说都在那里。两人不再有任何怀
疑。那闻名遐迩的冒险家,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躺在地上,无人救援,发着高烧,
精疲力竭,想到这里,他们不禁觉得有几分凄凉。
    “如果他死了呢?”菲耶尔先生低声说。
    “如果他死了,”博特莱说,“如果他的同伙确知他死了,那末,法官先生,
请您立即保护德·圣韦朗小姐,因为他们的报复是可怕的。”菲耶尔先生乐于有这
么个不可思议的人协助自己,便一再挽留,可是博特莱假期满了,几分钟以后,还
是告辞了,取道迪耶普,于五点钟到达巴黎,八点钟与同学一起跨进让松中学的大
门。
    加尼玛尔在昂布吕梅齐废墟上又作了一番仔细搜查,还是没有结果,便坐当晚
的快车走了。回到家,他发现这样一封快信:
    探长先生:
    晚间有点空,又收集了一些补充情况,想必您会感兴趣。
    一年来亚森·罗平住在巴黎,化名艾蒂安·德·沃德莱。您在报纸社交新闻栏
或体育新闻栏里经常能读到这个名字。他到处旅游,长期外出,据说他有时去孟加
拉猎虎,有时上西伯利亚猎蓝狐。别人认为他在做什么买卖,但对他究竟干什么又
不清楚。
    他现在的住址是:马尔伯夫街三十六号(请注意,马尔伯夫街在45  局附近)。
从四月二十三日星期四,就是昂布吕梅齐案发生前一天起,就没有听到过艾蒂安·
德·沃德莱的任何消息。
    探长先生,感谢您对我的好意,并请接受我崇高的敬礼。
    伊齐多尔·博特莱又及:您尤其不要以为我获取这些情况费了很大力气。案发
当天上午,当菲耶尔先生向几位有特权的人发指示时,我有幸检查了逃犯那顶帽子,
后来那冒牌司机把它换了。您知道,我看到了帽商的名字,于是找到门市部打听到
了买帽子人的姓名地址。
    次日早上,加尼玛尔来到马尔伯夫街三十六号,向看门人打听了情况,就让他
开门进入底层右边的房间。除了壁炉中的灰烬,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四天前,有两位朋友来到这里烧毁了可能成为证据的全部文件。当加尼玛尔准
备离去时,正好撞见一位邮差。他是来给德·沃德莱先生送信的。下午,检察院得
知此事,便要求审查这封信。信上盖有美国邮戳,是用英文写的,内容如下:
    先生:
    我谨向您确认我对您的代理人的答复。您将德·热斯弗尔先生的四幅油画弄到
手后,即可用方便的方式发运。其他东西如能到手,亦请附上。不过对此我深表怀
疑。
    有件意外的事使我不得不动身。我将与本信同时到达。你可来“大饭店”见我。
    哈林顿加尼玛尔当天就拿着逮捕证,把美国公民哈林顿先生带到看守所,指控
他犯有窝赃和同谋罪。
    于是,才二十四小时,靠一位十七岁的中学生令人意想不到的指点,案件的所
有症结迎刃而解。才二十四小时,原来无法解释的问题变得简单明朗;才二十四小
时,那些同伙营救头目的计划便泡了汤,逮捕受伤和垂死的亚森·罗平已是毫无疑
问的事情。他的团伙成了一群乌合之众。人们知道了亚森·罗平在巴黎的住址和假
身份,他那经过长久策划极为周密的阴谋,尚未成功就被戳穿了。这可是破天荒第
一次。
    公众又是惊异,又是钦佩好奇,一时引起了广泛的议论,那位鲁昂的记者在一
篇十分成功的文章中,叙述了他访问那位修辞班学生的情况,描述了他的潇洒风度,
单纯的魅力和沉着的自信。加尼玛尔和菲耶尔先生激动不已,也顾不了自己的职业
自尊披露了秘密,让公众得知博特莱在最后几件事情上所起的作用:原来这一切都
是他的功劳,胜利应该归功于他!
    一夜之间,伊齐多尔·博特莱成了英雄。群众大为激动,想方设法打听他们最
新的宠儿各方面的细节。记者们成群涌向让松—德—赛伊中学,等待走读生放学,
向他们了解有关博特莱的情况,远的近的都要。于是他们知道了这位学生在同学中
享有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对手的名声。有好几次,他只根据报上读到的一些情况,
运用逻辑推理,便道出了错综复杂的案子的结果,而司法当局在他之后好久才破案。
给博特莱出难题成了让松中学的一种娱乐。同学们看着他一步步分析、推理,慢慢
深入一团混沌之中,觉得极为开心。在食品杂货商若里斯被捕前十天,他就指出从
那把著名的雨伞着手可以查出罪犯,同样,在圣克卢惨案上,他一开始就肯定看门
人是唯一可能的凶手。
    最奇特的要算在让松中学学生中流传的那本小册子。小册子用打字机打印,印
了十册,署着他的名字;书名是《亚森·罗平,其手法的传统性和独特性》。在论
述了其人其手法之后,他把英国式的幽默和法国式的讽刺放在一起进行比较。这本
小册子对亚森·罗平的每一次冒险都作了深入的研究,突出地揭露了这位著名大盗
的作案手法,把他的行动方式、独特策略,通过报纸发表的书信联系、威胁恐吓、
盗窃声明等整套机制,总之,他折磨受害者,使其几乎自愿就范同意受害的全套诡
计揭露出来。
    它的批评是如此公正、生动、鞭辟入里,讽刺如此坦率而毫不留情,使取笑者
很快站到他那一边,使群众的好感立即从亚森·罗平身上转向伊齐多尔·博特莱。
大家预言两人的交锋不可避免,胜利将属于年轻的修辞班学生。
    不管怎样,这个胜利,菲耶尔先生和巴黎检察院有些妒忌,因此态度有所保留。
一方面,哈林顿先生的身份确实尚未查明,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属于亚森·罗
平的团伙。哈林顿不管是不是同伙,反正是撬口不开。更糟的是,人们检验他的字
迹后,并不敢肯定那封被截获的信出自他的手笔。一位哈林顿先生,带着一只旅行
袋和一个装满钞票的皮夹,来到大饭店下榻。
    人们所肯定的,仅此而已。
    另一方面,在迪耶普,菲耶尔先生躺在博特莱替他挣来的成就上毫无进展。德·
圣韦朗小姐在案发前夕误认作博特莱的那个人,仍然是个谜。有关四幅鲁本斯的油
画失窃的情况,这些画下落如何,夜间那辆运画的汽车走的是哪条路,都还是一片
黑暗。
    在吕纳莱、耶维尔、伊韦托,有人收集了汽车驶过的证据。在科德贝克—昂—
科,也收集了证据,汽车大概在拂晓时分在那里乘汽船渡过了赛纳河。
    但是,一深入调查,证实那是一辆敞篷汽车,如果装了四幅大油画,渡轮上的
职员不可能看不见。这也许是那辆汽车,可又冒出了新的问题:四幅油画到哪里去
了呢?
    这许多问题,菲耶尔先生找不到答案。他的手下每天在废墟上搜索。他也几乎
每天亲自前来指点。但从那里到发现亚森·罗平藏身之所——假如博特莱的看法是
正确的话——要跨越一条鸿沟,而这位优秀法官看来不准备跨过去。
    于是,人们自然又转向伊齐多尔·博特莱,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拨开了迷雾;他
一走,迷雾重又聚拢,而且变得越发浓重了。他为什么不热心破此案,一破到底呢?
他已经走到了那一步,只要稍作努力,不就成功了吗?
    《大报》一位编辑以博特莱的监护人贝尔诺的名义进了让松中学,向他提出这
个问题。伊齐多尔谨慎地答道:“亲爱的先生,世界上不光有亚森·罗平,不光有
盗贼和侦探的故事,还有中学毕业会考。我七月份考试。现在是五月,我不想落榜。
不然,我父亲那个规矩人该怎么骂我呀?!”“可是,如果您把亚森·罗平送交司
法当局,您父亲该会怎样夸您呀!”“好吧!反正还有时间,等到下次放假……”
“圣灵降临节的假期?”“对。我六月六日星期六乘头班火车出发。”“那么,那
天晚上,亚森·罗平就要被逮捕归案了。”“您能放宽到星期日吗?”博特莱笑着
问。
    “为什么耽搁?”记者极为认真地反驳道。对这位年轻人,大家新近都生出一
种非常强烈的无法解释的信任,尽管事实上,事件的发展只在一定程度上证明这种
信任有道理。但这有什么关系!人们相信他。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难事。人们指
望他干出名堂,就好像他是一位破案的奇才,目光如炬,直觉敏锐,经验丰富,手
段高超。六月六日,这个日子会登在各家报纸上;六月六日,伊齐多尔·博特莱将
乘快车赴迪耶普,当晚,亚森·罗平将被逮捕归案!
    “除非他在那天以前逃走……”亚森·罗平最后一班拥护者说。“不可能!所
有出口都被看住了。”“除非他伤势过重,已经死了。”那些拥护者又说。他们宁
愿让心目中的英雄死去,也不愿看见他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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