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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阴阳师--有鬼盗走玄象琵琶 作者:梦枕貘-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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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由于积怨过深,我每天食不下咽,当我感觉到自己已命若悬丝时,便下定决心,既然活着见不了面,干脆死了再相见,所以才在这里施展了咒术。”

  “所以你用了镜魔法?”

  “是的。那面镜子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往昔我家还繁荣昌盛时,由当时的皇上御赐给我们的……”

  “两头猎犬呢?”

  “两头猎犬是我用小刀刺喉而死的,共同生活了十五年,它们似乎已和我心意相通,顺从地死在我手中,真的很可怜。”

  分明悬牛拉曳吾不料车复系他意

  晴明低声朗诵着和歌,再望向女人。

  “我虽然懂得这首歌的含意,却猜不出随信笺附上的龙胆花的意思……”晴明说。

  女人抬起脸:“我的名字就叫龙胆。”声调短促、毅然。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晴明点点头。

  女人垂下眼帘。

  “收到了这撮头发,我的恨意已消……”女人双手紧握着两撮头发,抱在怀中。“我不但沦为女鬼,又夺走了毫无牵连的人的性命,我内心非常愧疚……”

  女人的声音愈来愈轻细。

  “谢谢你们。”说完,女人仰天倒在地上。

  晴明和博雅同时跨步向前。举起火把一照,只见一个已腐烂了一半、身穿白色装束的女人尸体躺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两撮头发。

  晴明和博雅默不作声地俯看着女人尸体。

  “总算心甘情愿地死了……”博雅喃喃自语。

  “唔。”

  “晴明啊,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就是和歌与龙胆花的事。那其实是要送给皇上的吧?”

  “是啊。”

  “你说过是对方送错了,为什么你知道那其实要送给皇上,却送错人了?”

  “《般若经》嘛。”

  “《般若经》?”

  “你收到和歌时,手上不是正好捧着皇上刚抄写完的《般若经》?”

  “嗯。”

  “所以才会送错了。”晴明说。

  “原来如此。”博雅说毕,不胜感喟地望着火把亮光下的女人脸庞。

  “鬼,真是可怜啊……”博雅低声叹道。

  女人脸庞虽已腐烂一半,但嘴唇上似乎微微浮现着微笑。

  (完)

  '录入'阴阳师之白比丘尼原作:梦枕貘翻译:茂吕美耶

  白比丘尼

  一下雪了。

  轻柔的雪。

  没有风,只是雪花自天空不停飘落。

  门户大开的彼方,可以看见夜色中的庭院。

  未惊修整的庭院内,满地白雪。

  唯一可见的亮光,是房内燃烧的烛火。黑暗中,烛光隐约浮托出雪夜中的庭院。

  银白色的黑暗。

  积雪似乎连这仅有的光亮也吸收了,再转换成冰冷的白色阴影,于长夜深处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微光。

  枯萎的芒草、败酱草、罗汉柏、绣球花、胡枝子上头,都积满了雪。曾在不同季节各自花团锦簇、根深叶茂的花草和树木,如今都埋在积雪底下,浑然一体。

  时值霜月中旬。

  为阴历十一月——阳历大约十二月。

  这天早上本来下着冰雹,到了中午便雨雪交加,在傍晚又变成了雪,入夜后益发森森自天上降落。

  点着烛光的房间内,榻榻米上搁着火盆,火盆里烧红的木炭正发出细细暴烈声。

  火盆两旁坐着两个男人。

  两人皆盘腿而坐。

  左侧靠庭院的男人,一眼便可以看出是名武士。

  身上穿着冬季公卿便服,里面是裤脚缚在脚踝上的灯笼裤。年龄大约三十六、七岁,外表看来憨厚老实,又讨人喜欢。

  他是源博雅朝臣。

  坐在博雅对面的男人不是武士。

  那人即便坐着,也能看出是个身材高挑的男子。

  他有着一对略带青色的茶褐色眸子,头发乌黑、皮肤白皙。

  唇色红得令人误以为看见的是流动在唇里的血液,挺直的鼻梁给人一种异国人的印象。

  他是阴阳师,名为安倍晴明。

  明明是在冬天,晴明却跟夏天一样,只随意穿着一件白色狩衣。

  虽然是在室内,但门户敞开,室内应该几乎跟室外一样冷。

  两人正在对酌。

  火盆旁有一托盘,托盘上已横摆着几瓶空酒瓶。只有一瓶还竖立着。

  托盘上另有一素陶盘子,上面盛着鱼干。

  两人自斟自饮,在火盆上烤着鱼干当下酒菜。

  虽然没有风,但门户敞开。

  室内的温度和室外差不多。

  两人相对寡言,有时举杯含酒在嘴里浅尝,要不就是注视着无声无息、愈积愈深的皑皑白雪。

  万籁俱静,连柔软的片片白雪降落在地面积雪上的时候,都仿佛可听见雪片与雪片间接触的细声。

  一片看似干枯凋零的庭院中,有一株迟开的紫花。

  是桔梗。那株桔梗花未被积雪全部掩埋,隐约露出一抹紫色。

  鲜艳的紫色,大概不久也会埋没在纷纷扬扬的积雪中吧。

  “好安静的雪啊……”博雅喃喃自语,视线依然望向庭院。

  他似乎不是说给晴明或任何人听,只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罢了。

  “的确是场幽寂的雪。”晴明回应。

  晴明也仍望着庭院。

  “那边那个是什么东西?”

  博雅从刚才便一直注视着积雪中那抹紫色,便开口问晴明。晴明当下就理解博雅问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桔梗?”

  “是啊。”

  “怎么在这种季节,桔梗还会开花呢……”

  “在众多已开过的桔梗花中,也有这种比较迟开的花吧。”晴明喃喃说道。

  “是吗?”博雅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

  “唔。”

  两人颔首各应了一声,复又缄口沉默。

  雪花继续无声无息地垛积于地。

  晴明伸手挑出鱼干在火盆上烘烤。

  那是博雅带来的鱼干。

  博雅跨进晴明宅邸的大门时,已是傍晚时分。

  “你果然来了。”出来迎客的晴明向博雅这样说。

  “是你叫我来的呀!”博雅回应。

  “喔,对了,是我叫你来的。”晴明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回答。

  事情发生在今天早晨。博雅当时在自己房内酣睡,突然耳边响起叫唤声。

  “喂,博雅!”

  就是这声音吵醒了博雅。

  然而,睁开眼睛后,博雅全然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

  耳边传来轻柔的雨声。

  下雨了……

  心中才这么想,那声音马上回答:“的确下雨了。”宛如可以看穿博雅的心声。

  声音来自枕头边。

  博雅转头望向枕边,赫然发现一只猫端坐在枕边,注视着博雅。

  是一只黑猫。

  “傍晚会变成雪哟。”黑猫的嘴里所发出的人声和安倍晴明非常相似。

  “今天晚上,一边赏雪、一边喝酒,也是挺不错的。”黑猫说。

  黑猫用那对晶莹剔透的绿色眼珠凝视着博雅。

  “酒我来准备,下酒菜就让你包办了。”黑猫又开口说。

  “恩。”博雅不由自主地回应。

  “下酒菜嘛……鱼干比较好吧。”

  “好。”

  “还有,顺便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带把长刀来。长短皆可,也不必管是什么长刀。最好是曾经砍杀过五、六个人的长刀。”

  “什么?”

  “你家有这种长刀吗?”

  “应该有……”

  “那就拜托你了。”语毕,黑猫便凌空从博雅头上跳到另一方。

  博雅慌忙转头望向黑猫的方向,但黑猫已不见踪影。

  黑猫在门窗紧闭的房内消失了。

  博雅按照黑猫的吩咐,带来长刀,此刻正搁在身边。

  那是一把曾经砍杀过六人的长刀。执刀杀人的当然不是博雅,而是博雅的父亲。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皇上刚即位不久,京城附近出现一批为非作歹的流寇,皇上便派遣一队武士前往讨伐,博雅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员。

  这把长刀所砍杀过的六人,皆是当时的流寇。

  博雅不懂晴明为何叫他带这种长刀过来。

  来到晴明宅邸后,他也忘了问,就这样边喝酒、边观赏庭中雪景。

  博雅于傍晚时踩在积雪上的足迹,必定早已埋没了。

  可见博雅已来了一段时间。

  宽广的宅邸内,除了晴明和博雅,别无他人的动静。

  同长夜下的庭院一样,整栋屋子里铺满了森然的静寂。

  过去博雅每次来晴明宅邸时,也曾有几次遇见过其它人。不过,博雅始终搞不清那些人到底是真的人,还是晴明使唤的式神。

  也许,在这栋宅邸中,只有晴明一人是真的人,其它都是非现实的玩意儿,不是式神就是精灵古怪。

  连这栋宅邸是否真的存在于土御门小路上的某处,博雅也愈想愈觉得不可靠。

  有时博雅甚至会怀疑,这世上能够跨入这宅邸的人,搞不好只有自己一人。

  “晴明啊。”博雅含了一口酒又吞下后,开口唤道。

  “什么事?”晴明收回原本投向庭院的视线,望向博雅。

  “以前就想问你这个问题了:这么大的房子,难道就只有你一人住?”

  “是又如何?”

  “不觉得寂寞吗?”

  “寂寞?”

  “不会想找个伴吗?”博雅第一次这么问晴明。

  晴明注视着博雅的脸,微微笑了一下。

  这是今日博雅来到这里以后,晴明首次展露的笑容。

  “到底怎么样啊?”

  “有时候当然会感觉寂寞,也会想找个人陪啊。”晴明说得好象事不关己,“不过,这问题跟这宅邸内到底有没有人在,完全是两回事。”

  “怎么说?”

  “人,都是孤独的。”

  “孤独?”

  “人,生来就注定是孤独一人。”

  “你是说,人生来就注定要寂寞度日?”

  “大致如此。”

  虽然有时会觉得寂寞,但并不是因为独自在这宅邸而觉得寂寞。晴明想要表达的似乎是这个意思。

  “晴明啊,我不大懂你说的话。”博雅老实说出自己的感觉,“总之,你还是会寂寞,对吧?”

  “这叫我怎么回答?”晴明苦笑着。

  博雅看晴明苦笑,反而露出微笑。

  “呵呵。”

  “博雅,你在笑什么?”

  “晴明啊,原来你也会有为难的时候。”

  “当然会有为难的时候。”

  “太愉快了。”

  “愉快吗?”

  “恩。”

  博雅点点头,喝了一口酒。

  这期间,降雪更加浓重了,雪花飘落在地,继续垛积。

  一阵短暂的沉默,冷不防,有个声音宛如雪花从天而降。

  “你真是体贴的男人,博雅。”晴明低道。

  “体贴?我?”

  “唔。我开始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今天把你叫来。”

  “什么?”

  “老实说,今晚将发生的事——也就是你等会儿将看见的东西,现在想想,或许不让你看到比较好。”

  “是什么东西?”博雅问。

  “那是……”晴明将视线移到庭院尽头。

  视线远端,正是那株还未让积雪埋没的紫桔梗。

  “类似那株花的东西。”

  “桔梗吗?”

  “对。”

  “我知道那是桔梗,可是我不懂你的比喻。”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东西跟你叫我带来的长刀有关吗?”博雅伸手握着搁在身边的长刀。

  “你带来了?”

  “带来了。你先回答我达到问题嘛。是不是跟这把长刀有关?”

  “没错,有关。”

  “到底怎么回事?你总该说明一下吧?”

  “来了你就知道了。”

  “来了?”

  “马上就来了。”

  “谁要来?”博雅刚刚说完,随即微微摇头。

  “你说要来的那个,指的是人吗?”博雅再度问。

  “是人。不过,虽然是人,却又不是人。”

  “啊?”

  “来了你就知道。”晴明平心静气地回应。

  “喂,晴明,你的坏习惯就是喜欢卖关子,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别急,博雅,等一下我再跟你说明。”

  “为什么?”

  “因为对方已经来了。”晴明回道。

  晴明搁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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