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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烟中之虎-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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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钱,我则拿了衬衫。只有一英镑。”
  “那么其他的钱都是利息吗?”
  “是的,牧师。利息的算法是一个礼拜五先令,可是利息增加的速度实在太快,凯希太太并没有为了利息的事来烦我,你知道的,事实上我也没有太注意,一直到本金与利息累积到二英镑又十五先令后,凯希太太的态度开始改变。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待在厨房里,而且我也不愿意让泰里司曼先生知道这件事,牧师,如果他知道了,绝对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给了她几件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补偿,其中有一样是我床上的毛毯。这条毛毯是艾靡丽母亲的结婚礼物,我抵偿她的大体上都是这一类东西,我是很真心要给她的。可是她却对我说,除了男人的衣服之外,她不愿意收我任何东西。说也奇怪,她虽然这么说,但是泰里司曼有几件黑色的衣服她却不收。然后她问我说,梅格小姐有没有给我任何马丁的东西,如果……噢,牧师!”
  艾佛瑞牧师叹了口气。
  “你走吧,玛莉。不要再干这种事了,我记得上次就对你说过了。当时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那是七年以前的事了,牧师,将近八年。噢,牧师……”
  “绝对不可以再犯,”艾佛瑞牧师说。“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好了,下去吧!”
  “原谅我,唉,请原谅我吧!”
  牧师很无奈地望着皮柯特。
  “我警告过你,情况可能会变得很令人难堪。”艾佛瑞说。“我没有办法原谅你,玛莉。我没有办法宽容罪恶,我亲爱的女孩。如果赦免了你,下一次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可是如果你希望听听我这个专业人士的意见的话,我的看法是,你现在已经置身于炼狱之中,你的遭遇完全是罪有应得。”
  “噢,谢谢你,牧师。”
  “我的天,别将我所说的话当成是某种保证,”艾佛瑞牧师说,一面挥挥手将泰里司曼太太赶出房间。“如果你希望坦白你的罪过,你可以找泰里司曼,将所有的事都向他告解。保持愉快的心情告诉他所有发生的事,确实地忏悔。可是,玛莉,不要再干这种事了,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女人才会鼓舞像露西·凯希那种邪恶的女人。”
  “一个星期的利息相当于本金的四分之一,”房门关上的时候,皮柯特表示意见。“即使是她的本行,这种利率还是重了一点,我想,那算是她的事业吧,牧师,对不对?”
  艾佛瑞牧师并没有马上回答皮柯特的话。他的双手反翦在身后,敏感的下巴高高抬在半空,两只眼睛半睁半闭,若有所思。
  “我看着露西·凯希在这几条街上来来去去已将近三十年了,”牧师终于开口说话。“街道两边的屋子随着光阴的流逝而日渐斑驳老旧,凯希也由于时间的淘洗而变得伶牙利齿,更加成熟。然而不管怎么变,她的本性始终就是那样,像是一个小水罐,你难道不觉得她就像是一个小水罐吗?当你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一副很踏实的模样,她总是在办什么事,绝不会游手好闲地乱逛,也不可能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匆匆乱撞。不管她到什么地方,一定会有一个目的,脸上不时笑眯眯的,看起来始终一副聪明伶俐的模样。她随身带着的大皮包,就像是办公室门上挂的名牌,她拿皮包的姿势是用两手抱着皮包。街道上原有的许多屋子现在都已经隔成小套房出租,当她经过这些既宽敞又空旷的街道时,屋内的窗帘不停抖动,屋外窗户的木帘也放了下来,房门悄悄的上了锁。她所到之处,就让人不禁战栗,不论她到哪里,空气里始终带着一丝微寒的萧瑟。你到她屋里去的时候,不妨四下看看,你会发现房里摆满许多装饰性的小东西,每一件小摆饰都曾经是他人的珍藏。”牧师眨动双眼,低下头用一对既大又严肃的眼睛看着皮柯特。“不管我什么时候看着这些小东西,它们也都回望着我,就像一堆冷却而又僵硬的美食,散放出生命的苦涩。”牧师严肃地说。
  皮柯特不安地耸耸肩,这不是他的谈话方式。此外,在这个世界上,他很清楚还有许多其他同类型的女人,凯希太太就是一个最好的标本。可是他仍旧期望牧师能够私下说上一两句个人的意见。
  “我猜想她的确常常捐赠这些东西给教会做慈善事业,牧师——”
  “我相信她是有这么做。”艾佛瑞牧师说。“有的时候人们会拿一些东西给她卖,出发点都是基于善意的动机。我相信,有些人事后都会想看看她的帐簿,她总是毫不犹豫地把帐簿给他们看。”
  “就凯希太太而言,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盲点’,”皮柯特热切地说。“她可以此为藉口做任何事。从她或是罗山索先生的嘴里,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得到更多线索。当然,大概还是同样的故事,一件从他人手里获得的二手夹克。这似乎不太可能,实际上是一点都靠不住的,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来,如果要证明其中特别的地方,应该不太容易。话虽这么说,如果你没有事的话,我要下楼去找凯希太太,看看从她那里我能够得到些什么消息。”
  皮柯特不再说话,他的眼光四下扫了一遍。房间的门开了,渥布敦小姐动作夸张、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有一件最奇特的事,牧师,”渥布敦小姐边说边关上房门,刚进来时装模作样的姿态现在全没了踪影。“我觉得我最好立刻来报告才是。我亲爱的警察先生,请你坐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可是你一定要原谅我。如要说清楚这件事恐怕得耗费一些时间,可是你必须知道这个情况。”
  渥布敦小姐一屁股坐在凯希太太刚才空出的座椅扶手上,两条又细又长的腿交叉放置在身前,以一种好像在策划某项阴谋事件的嗓音低声说话。
  “唉,乔夫到现在都还没有打电话回来。梅格和亚曼达已经偷偷地溜出去,溜到新房子去了。梅格假装要去拿什么东西,可是我认为她只是想展示一下屋子,因为已经粉刷好了。我留下来待命。噢,有一位史密斯太太来过好几通电话,可怜的山姆完全招架不住,所以当然,我小不点只好冲进来了。”她用一只细如枯枝的手在半空中挥舞一阵,做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动作,仿佛在抹清她方才所说的一切细节。“听好,在经过一连串问答套话后,情况逐渐变得明朗,原来她就是马丁的律师的太太——佛德瑞克·史密斯太太。佛德瑞克是个好人,在葛罗夫路开业,他们夫妇住在汉普斯德。史密斯太太摆了一个牌局,牌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史密斯律师被警察找出去。显然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些可怕、十分恐怖的事在他的办公室发生。由于事情实在过于骇人,所以史密斯太太也没有告诉我太多的详情,我只知道死了三个人,死在律师事务所里。”渥布敦小姐吸了口气,一双坦率的明眸蕴涵天真的轻松神色,目光落在皮柯特警官身上。“奇怪的是怎么会是我来告诉你呢,是不是?但是我很肯定你还不知道这些事。”
  “为什么史密斯太太要将这些事告诉你,女士?”皮柯特从来不会这么疑惑过。
  “为什么要告诉我吗?”渥布敦小姐说。“噢,这个嘛,是我坚持要她说的。你知道的,她想要找梅格,因为她认为艾伯·坎比恩可能在这里。她曾经打电话到警察局,可是却找不到她丈夫。警方根本就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所以这位可怜的女士徒然耗费她的忧虑与好奇心,这是必然的事。我应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她曾经听说过坎比恩,她认为也许坎比恩会帮助她,可是坎比恩一定和警察在一起,就像我告诉她的情形一样。从史密斯太太那里,我得到我所能获得的一切消息,同时还向她保证,如果我听到任何消息,我一定会回电话告诉她。然后我就下楼来,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两个。”
  老艾佛瑞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渥布敦小姐。
  “是的,”尽管老牧师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他说道:“是的,当然,你是应该这么做。”
  “可是那个时候你们很忙,”渥布敦小姐继续说,显然她的故事并没有结束。“我从门缝里,听到玛莉哇啦哇啦在哭,所以我下楼到厨房里等她出来。我进厨房时,发现凯希太太在喝茶,我不知道茶是不是她自己泡的,我也没有问。”
  “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皮柯特这么问,不是为了好奇,而是在责怪她;可是渥布敦小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事颇为自得其乐,她完全没有听到皮柯特在说什么。
  “凯希太太告诉我,她正在等你——我想那个时候我一直望着她手里的茶杯——我告诉她说,我很怀疑你今天晚上还会下楼去找她,因为根据我的料想,如果你没有衔命到史密斯律师的办公室去,你一定会直接回去。一间屋子里有三个人被杀害!他们手上的每个人都得派上用场,我说。”
  “被杀害?”
  皮柯特与牧师异口同声地问,渥布敦小姐冷静地打量着他们两人。
  “我当然可以了解史密斯太太所谓‘凶杀案’的意思,我想你们两人听到这个字眼之后,也会很冷静地接受。但是凯希太太的反应却不是如此,事实上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匆忙上楼来告诉你们的原因。你知不知道,牧师,那个女人现在真的很沮丧。我告诉你,我住在她隔壁已经二十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对一件事表现出反应——她真的吓得跳了起来。”渥布敦小姐说完以后自己也轻轻跳了一下,藉以说明凯希太太的动作。“我可没胡说,因为她把手上的茶泼翻了,一整杯的茶都洒在自己身上,她慌慌张张的离开准备回去换衣服。她一定得这么做,因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凯希太太说,如果你要找她,你必须前往她住的地方,同时要记得敲门。嗯,我想你一定会对这些消息有兴趣的,我说的没有错吧?”
  “没有错,女士,我是有兴趣,而且是非常有兴趣。”
  皮柯特陷入了深思。这个消息委实太让人感到惊讶,以至于他也没有办法全然采信,可是看看渥布敦的态度,她似乎对这件事相当肯定。
  “请容我告退,牧师,”皮柯特说,“我想立即去追那个老女人。如果您同意的话,我要把夹克拿走,因为我没有夹克,就没有办法行动。”
  皮柯特走到桌旁,将夹克重新包好。渥布敦小姐率直地表现出失望的神态。
  “你不拨个电话回总局吗?屋内总共有三具电话,你是知道的。”
  皮柯特忍住不去反驳她说,自己每次打电话只用一具电话就够了。
  “不了,小姐,”皮柯特说。“如果局里需要我,他们会派人来找我。可是,当然啦,假如有人打电话来找我,或许你可以告诉他们我到哪里去了。凯希太太的家就是第二幢小屋子,是不是?从这个屋子出去左转的第二个门,没有错吧?”
  “完全答对了,可是我还是会和你一块走,同时指给你看。”渥布敦小姐说。“我们的小屋子正好盖在教堂围墙的墙角下,我住的那一间比较破旧,可是在这种大雾天,你不会注意这些事的。”
  说完之后,渥布敦又催促皮柯特赶紧上路。慌忙间皮柯特只能对牧师点点头,顺手抄起桌上的夹克便走出房间。离去的时候,他还听见渥布敦在大厅里愉快地说着:
  “我们希望你能回来告诉我们所有的事——即使你没有任何收获。如果好奇心是一种普罗的心态,那么我告诉你,我就是普罗的典型,对于这点,我可毫不在意。走吧!”   
  当渥布敦在几分钟后回来时,她看起来仿佛是刚做了件蠢事或者比这更严重的事。
  “凯希太太的小阁楼的灯是亮着的,牧师,”她说。“虽然外面有浓雾,可是我依旧可以非常清楚看见灯光。警官在她那里的时候,她不希望有其他的访客。”
  牧师静静地站在没有加装窗帘的窗户旁边,两眼凝望窗外圣彼得盖特广场透着棕色的神秘世界。
  “你说的这些事,小不点,”牧师突然大叫。“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把它当成是我自己的事,”渥布敦轻声细语地说。“我自己有眼睛,也有感觉,我会利用我的眼睛与感觉。凯希屋子阁楼的灯光亮着的时候,没人会去拜访她。对某些人来说,灯光似乎是一种信号,一种要某些人远离的信号。”
  “某些人,”牧师模仿渥布敦的口气。“都是些什么人?”
  “生意人,我想。”渥布敦小姐说。
  牧师沉默了一阵,他面部表情仍旧阴晴不定。片刻之后,他宽阔又平坦的肩头一阵颤抖。
  “我希望你是正确的,小不点,”他突然开口:“在这个时候,你知道吗,我希望你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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