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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牛鬼蛇神-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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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阿霞出生,他第三度称爸。
  到底是乡下,有一个儿子并未让他见好就收。接下来的两个女儿在他们那里忽略不计,阿光还是一根独苗。
  小顺老婆大肚子那会,他老婆则不甘示弱也怀上了。前后相差不到三个月。可是小顺的女儿三个月时,他等来的却是噩耗,他的小儿子生出来便是怪胎,左臂和右腿天生就缺失。他老婆同时大出血,据医生说日后恐怕很难再怀孕生产了。那是1978年元旦那一天的事情。
  这件事他当时信里没说。
  这个畸形婴儿是男孩,他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三天。三天里,那盼望他三年的阿爸李老西无限纠结,脑袋竟丢了两大片头发成了永久的块秃。孩子妈则犯下了严重的常识性错误,给婴儿喂了三天奶!她自己也没确定该怎样去面对。所以她永远也没能原谅丈夫溺毙了婴儿这件事。女人给孩子喂过奶就再也忘不掉了。
  他把它写在信当中。发信时溺婴已经发生了,阿洪了解这事的全过程。阿洪当时担心他信里什么都写,就破例拍拍信封,问他是否把事情写在信里告诉远方的朋友?他点头。他说那不行,一定不行。他不看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看这种事。外面说溺婴是犯法的事,是杀人。他杀了人还要告诉他们,他疯了不成?他说他们是真正的朋友,他不会说出去,不会出卖朋友。但是他仍旧坚持阻止他寄出去。
  最终他胜利了。李德胜当着他的面拆开信封,将写溺婴那页纸抽出来,撕碎,让风把纸屑吹进山谷。这个投递员阿洪啊。他当真以为我会出卖我的朋友吗?
  阿洪当然不关心我的感受。他每天都要跑两条山谷,他是周边方圆百里唯一的投递员,他关心这十几个山村的人们还关心不过来呢。我在数千里之外,不归他关心。
  许久以后,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跟李德胜讨论过,如果在当时,我尽管不会去举报,但我一定会责备他。以我少年的轻狂自负,我会以我浅薄的人道主义立场提示他:任何弱小的生命都有生存权力,任何人(哪怕是他的生身父母)也无权剥夺这权力。我会这么说,我当时的确自以为是人道主义者,是无神论者,是唯物主义者。我唯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无知。
  试想一下,如果那个畸形婴儿活着,那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他怎么生存呢?他的完好的右手可以弥补右腿的缺陷,可以拄拐走路,他一只手也能吃饭便溺,生活勉强可以自理。但是生计呢?他永远需要有人为他劳动以解决生计问题。他的成长比任何人要艰辛很多倍,他的家人永远要把照料他放在首位。也就是说,他永远是他家人的负累。他永远是他家人的苦难,是他家人意志和情感的考验。
  从理智上说,那都不是他将他溺毙的缘由的支撑。如果生下来时他就死了,一切都无话可说。但他没死,他是活的,他妈妈还喂了他三天母??。
  阿洪理解他。而作为邮局的投递员,他每天有报纸看,对外面的世界略知一二。阿洪知道城里和乡下不一样,他又是他的朋友同学,他不能眼看着同学和朋友干傻事。
  我已经预料到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情绪很低落,不像先前那么兴致勃勃。我几次问到他老婆生了没有,他的复信都只字不提这回事。后来我也逐渐将此事淡忘了。毕竟他是三个孩子的阿爸;对外人而言,三个还是四个其实关系不大。而且我只是在信上知道,从来没见过其中任何一个。
  还有一件事。这在别人看来算不得一件要紧的事,就是我决定考大学。
  国家恢复大学招考制度,我的心动了。

  2 两人同时迎来自己的孩子

  1978年1月,我参加由各省出题全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统考。史称1977届。
  我当真只想小试一下身手,因为没有认真复习文化课,我估计自己没戏。但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我居然被东北(我是东北人)的一家矿业学院给录取了。是采矿机械专业。
  需要补充一句。我在四年前由农村抽调回城时,曾就读铁路机械学校,毕业后的一年多在铁路机务段的机械加工车间上班。当时国家实行免费教育,为公平原则,规定一个人不得两次学习不同的专业(这样会剥夺另一个人的学习机会)。所以我想深造,必得报考原来的专业。我的选择当然只能局限在机械专业内。虽然我自己不主动履行这个规定,但组织的眼睛是雪亮的,招生办直接把我打到规定上。
  那时我觉悟不够高,对组织的决定心怀抵触。我以为这是我的个性受了压制,是无论如何不能够接受的,是奇耻大辱。
  我先斩后奏,撕了录取通知书;尔后告诉父母。我已经猜到会受双亲责备,事实跟我预想的有些不同。
  妈觉得考上总比考不上好,去读最好。妈还说录取通知书就说丢了,学校那边会有名册。妈又说去招生办再补一个通知书应该也没问题。妈没明确责备,只是“去读最好”而已。爸干脆说你自己的事自己作主,你是成年人了,不必事事听家长怎么说。
  李德胜听说了倒是觉得有些惋惜,有了上大学的机会却不去,无论怎么说都太可惜了。又不是读不起,读得起就一定该去读。
  我说还有机会。半年后参加1978级高考。
  李德胜说你小子真敢想。后来我考取了,他就又说你小子真神了。
  也不是啦。我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并没坚信我一定会考上,只是男子汉脾气作祟,即兴说几句狠话罢了。如果落榜了谁也不会来盯住我先前的话来强要我兑现的,我深知没有谁会如此跟我过不去。
  这次我终于脱离了让我讨厌至极的机械专业。我学中文,我以为这是通向小说家的必由之路。那时我已经时断时续写了好几年小说,虽然还无缘变成铅字,但在心底里早就认定这是我的命,是我不可移易的人生方向。
  我当然没告诉李德胜,同样也没告诉其他人。男人不可以说空话。即使我在写,写了许多年,但我不能说我一定可以发表和出版,而发表出版才是小说家成功的标志。我不可言而无信。告诉任何人的前提是发表和出版。
  1982年2月,我的第一个孩子问世。
  我的孩子是我的小说,《海边也是一个世界》。我非常激动,非常非常激动。从1970年开始,我已经在这块土地上耕耘了十二年,我终于盼到收获的季节。我在第一时间写信告诉给李德胜,同时寄给他一本刊载我小说的当期杂志。
  他的回信带来他由衷祝贺。在结尾处他欣喜地告诉我,他老婆又有了,又怀上了。这是四年后她再次怀上。他先前说上一次流产了。
  我没有为这个消息特别去过过脑子。我的反应是他又要有孩子了,是第几个也没能弄得很清楚。我有了第一个,他有另一个,如此而已。我的祝贺当中不乏敷衍的成分。
  尽管被医生断言不能再怀孕的妻子又怀上了,但是她的情况不好。她偶尔会心慌,一下慌得连饭碗也拿不住,她几次在吃饭时不知不觉就摔了碗。她不能动气,一气就会发作,每次都很吓人。他的草药也不管用。
  后来家人觉得不行了,就去了县里医院;结论让他目瞪口呆——是心脏病。
  大夫的解释很复杂,都是些专业术语,他听了仍然似是而非。总之是心有了大毛病。医生说怀孕原本就会加重心脏负担,心脏病的孕妇比较危险,建议他们中止妊娠。
  妻子不懂:已经怀了两个多月了,怎么可能中止呢?
  医生很有耐心:可以人工引产。两个多月引产没有什么危险的,你尽可以放心。是一个手术吗?是手术。手术?干嘛要手术,有什么需要切除的东西吗?胎儿长了不该长的东西?
  李德胜忍不住了。要拿掉你肚里的孩子。
  不。不!不!!她忽然动气了,动了大气。马上进抢救室。还好在医院,不然就危险了,结果很难预料。她的心脏当真非常脆弱,再也当不得儿戏了。谁也不敢再提“中止妊娠”,全力以赴配合她保胎。十月怀胎。
  又是个女儿,小女儿。是他和她的命。
  他没报喜,只平平静静在信里说生了女儿。他让我给她起个名字,你学问大。我学问大?果真如此吗?
  我说李是大姓,就取个小小的名字吧。小花如何?
  在我看生女儿是大喜事。乡下不这么看,连小喜也算不上,如果你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的话。他刚好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他的日子一定不轻松,正所谓中年最累,上有老下有小。虽然他才三十三岁,他的中年委实来得早了些。

  1 命中注定。同样活见鬼的两个男人

  当然是我发现了问题。我相信他在这方面比我要迟钝得多。
  他那个时期的来信,经常会令我迷惑。他的信里出现了一个我小时才有记忆的单音词,妖。是山妖。按他的描述,那东西有一点像斯皮尔伯格的电影《外星人》当中那个小家伙ET。
  我一个中学同班同学毕业就去了洛杉矶,今年(1983)春节我们在老家重逢。是他带回了斯皮尔伯格的电影录像带,那在当年在我们这些孤陋寡闻的中国男孩眼里非常新奇。尽管大开眼界,我们还是觉得那是美国佬在胡编乱造,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人不是人猴子不是猴子的怪物。
  可是他的描述简直就是ET,身高不足一米,也是直立行走,偶尔需要奔跑时两手也会着地。看上去比猴子更像人,可是没有哪一个人种真的像它(哪怕是南美或者太平洋的土人)。它当然不会说话,但是它似乎听得懂他的话,他随便跟它说什么,它都能准确意会,并做出相应的反应。它的所有反应他也都清楚明白。李德胜说他和它们成了好朋友。
  没错,是它们。的的确确它不止一个,而是三个;地地道道的三口之家,一个孩子连同它的父亲母亲。居然还是一夫一妻制!
  李德胜说,它们住在树上,它们有自己造的树屋,与人类的房子不太一样,但也具备了遮风挡雨防备野兽侵袭的基本功能。
  它们有自己的语言,他听到的都比较简单,与通常其它动物的叫声相类似。尽管已经与它们相熟,李德胜还是无法分辨它们语言的具体含义。极为奇妙的是,他曾经听到它们的歌声,真正的歌声。有悠长的韵律及其美妙的节奏,每个句子只有一个字的歌词。
  听他这么描述,让我联想到西藏著名的无字歌。在牧区,在连绵起伏的草滩上,你经常可以听到牧羊人的无字歌,高亢,辽远,是真正意义的天籁之音,可以将雄奇的大草原与深蓝如墨玉般的天穹连结成为一体。
  我第一个念头——李德胜看了《外星人》,他以为我没看过,所以拿来讲故事,寻我的开心。可是那不像李德胜,从认识他那天起我就很清楚,他是没有一丁点幽默感的那种人;他百分百不会寻任何人的开心。而且他的生活完全被囿于大山之中,而那是美国最新的电影,完全没有可能流传到偏远的海南岛以及更偏远的吊罗山。李德胜根本没有任何可能看过它。
  那就奇怪了。
  莫非斯皮尔伯格不只是在运用他的想象力?地球上真的有如此奇妙的ET?天呐,若果真如此,我的那个把《外星人》带到中国来的同学就大跌眼镜了。他把ET称之为斯皮尔伯格的狂想。他已经拿到美国绿卡,算是大半个美国佬了;连他都认定ET仅仅是斯皮尔伯格的狂想而已。看来即使美国人也并未把ET当作真实的存在。
  我突发奇想,如果李德胜有电视摄像机,把他的山妖日常的起居玩耍录下来,把它们的对话录下来(再打上字幕),尤其把它们只有单音歌词的无字歌录下来,再请出斯皮尔伯格来剪辑他的山妖的故事,也许那是一部更叫世人震惊的电影。
  真实的伟力足以击败所有矫揉造作的作家故事。
  这个想法令我激动。但那也只是激动一下而已,毕竟摄像机是只有电视台才有的贵重器材,李德胜怎么可能拥有呢。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萌发了要去海南岛的念头。
  如果能够成行,能否找电视台的洛桑台长借一台摄像机呢?可能有点问题,比如也许必须要跟一个摄像师,甚至摄像师必须需要一个助手(不知道我是否可以胜任)。如果那样的话,去海南岛岂不成了一桩公差?
  我当时分在西藏电台做记者,电视台与电台同属西藏广播电视局。电视台的洛桑台长同时也是我们的局长。也就是说他是我的大领导,向他请示立项去海南岛拍外星人,也许是可能的。我猜洛桑局长一定也看过《ET外星人》,那可是去年(1982)里世界上最最轰动的电影,他们这些主管文化的高官一定不会错过。
  很惨,我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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