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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空中火葬 作者:理查德·马丁·斯特恩-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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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抱歉,年轻人。我也同意。”

  “如果电话断了,”纳特说,“你就不能和我们联系了。一旦出现麻烦,请在窗口挥舞一下手帕,军士长就会告诉我的,行吗?”

  短暂的沉默。“行。”州长说。又是沉默。“年轻人,干得不赖。我们大家都感谢你。我现在向你致谢,是担心没机会当面对你说了。”

  “我们会尽力把大家都救出来的。”纳特说。

  “我知道你们会的。谢谢!“他仰面朝天,热泪盈眶。

  〖30〗7:53—8:09

  下面四十层楼现在模糊不清。沙龙巡警向上望着浓烟,不相信地摇摇头。“你看没看见,弗兰克?上边烧着了!”

  是的,是烧着了。由于高温,多数窗户都破碎了,浓烟通过破窗洞涌出来。但是,在浓烟之中,大楼隐隐闪着光。在那由于放射而形成的歪扭的气流中,整个建筑物仿佛在翻滚,扭动。

  在他们头顶的上方,裤形救生器又一次从眺望厅里出来,沙龙在胸前划着十字。

  “火葬,”巴恩斯说。“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到了这点。”

  ***

  在贸易中心楼顶,克伦斯基说:“你觉得那边会有麻烦吗,军士长?”

  “可能。”军士长仍然非常镇定。他和克伦斯基一起抓住裤形救生器,军士长把那位妇女扶了出来。

  她哭着,一是害怕,二是伤心。“我丈夫——”

  “请问您的姓名,夫人,我们要作记载。”

  “布秋茨!可我丈夫!你们下一次就去救他!他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会给你们钱的!他——”

  “好了,夫人,”军士长说,“警察会照顾你的。我们正在设法把大家都救出来。”他对扶着这位夫人的警察做了个手势。

  ***

  州长走回办公室,瘫倒在椅子上。他突然感到自己老了,疲倦极了。贝特陪伴他的几个愉快的小时里,他重新感受到了年轻时的活力与欢乐。他知道这种时光不会长久,但又自信会继续下去。现在贝特走了,最后一位妇女安全地出去了。在最后那一刻里,州长却不敢看她一眼。

  他为自己难过。下面厂场上有上千人,也许上万的人,演出结束后,他们就会回到家里。睡觉前,做他们喜欢做的事儿,知道第二天清晨会照样醒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用卢梭的话说,他们在绝望的平静之中生活,却至少有选择的自由。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

  他拨开话筒开关。“我是阿米塔,”他说。他拍拍按钮,又拍了拍。没有声音。电话已经断了。

  ***

  支撑裤形救生器的那根从眺望厅到贸易中心楼顶的主绳是扎实、柔软、无裂缝的尼龙绳。它牢牢地拴在眺望厅的横梁上,固定这根尼龙绳的单套结是在两名消防队员严密注视下打的。

  单套结,结中之王,容易出现松动。所以,消防队员们又在着力处打了两个半套结。半套结没有打滑的征兆。如果打滑,单套结可就吃力了。

  可是拴尼龙绳的横梁是钢的,是整个建筑物的一部分。是仍在夕照下闪闪发光的通讯塔的主要支柱。

  钢制品传热性能很好。

  尼龙绳会融化。

  ***

  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响了。纳特抓起话筒,报了姓名。可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乱了套:全是他自己的回声。象州长一样,他拍拍按钮,又拍了拍,又拍了拍,他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了拨号音。

  他拨了眺望厅办公室号码,又拨了一下,然后挂上了。

  他给市广播电台去了电话,立即有人答话。“我是世界大厦广场,”他说。“他们的电话线断了。我们只能通过你们向他们通话。”

  “我们会全力相助。只要你需要,你可以立即通过无线电讲话。”

  “有一件事,”纳特说。“你们有自动延缓播送设备吗?可以剪去下流话之类的?”

  “你直接讲就是了,不去延缓播出。”

  “好,”纳特说。“谢谢。我们会守在电话机旁。”他把电话放在桌上,拿起步话机。他又对在贸易中心屋顶的军士长说:“电话断了。一旦你得到信号,请叫我。我会用广播同他们联系。”他四下看了看。蒂姆·布朗在那儿,还有一位消防队长,吉丁斯和帕蒂。“你们都听见了?”纳特问。他举起双手,又放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说。

  “我觉得,”消防队长说,“要出事。”

  吉丁斯宽厚的肩膀不停地抽动。他看着帕蒂,说:“赛蒙斯是你丈夫,对此我感到抱歉。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宰了这狗娘养的。”

  波特探长从门口进来了。他望着大家:“哦能帮什么忙吗?”

  没人说话。

  “这正是我所想的,”波特说。他靠着墙。“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就呆在这儿。”他停了停,“上帝知道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帕蒂开口问道:“你查到有关约翰·康诺斯的情况了吗?”

  “比我需要的还要多,”波特说。他把刚才对警长和检察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办公室里的人沉默着。帕蒂小声说道:“可怜的人。”

  “我也这么想,”波特说。他的声音里没有痛苦,只有伤感。接着他慢悠悠地说:“我是个不中用的警察。我的工作就是找出谁犯错误。”他摇摇头。“有时这很容易。可有时,象现在,却很难。”他向上指了指,提高嗓门,“上面的人——有人是要负责任的,是吗?”他望着布朗。

  “我怎么知道?”布朗几乎是吼叫起来。然后,平静了一点,“你遇到的是一个由于别人害死了他妻子就铤而走险的人。”布朗指指帕蒂。“她有一个不干正经事的丈夫。”

  吉丁斯说,“电路工头和大楼检查员应该拴住——,”他停了一下,看看帕蒂。“拴住大拇指,把他们吊起来。”

  纳特说:“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我们本来可以发现错误,结果越来越收不了场。”他停了一会儿。“还有一件事,也许比所有其他的事情加在一起还要重要。”他语气非常严肃。“我们到底认为自己是什么人,设计这么大的一幢楼,那么复杂,那么不堪一击?”

  这时步话机响了。“办公室,我是楼顶。”

  突然一片静寂。纳特抓起步话机,“这是办公室。”

  军士长的声音说,“有个白色的东西在挥舞。请你马上用广播同大楼通话,裤形救生器在我手里,我正抓着它。”

  纳特深深地吸了口气,立刻抓起电话。

  〖31〗8:00—8:41

  情况是这样的:

  晶体管收音机的千赫调到了本市电台的位置。电台正在播放抒情音乐。妇女们都走了,再没有人跳舞了。

  在眺望大厅的一角,斯坦恩博士,奥杜尔先生和阿瑟··威廉斯教长在一起小声说话。至于说什么,无人知晓。

  在用桌子围成的栅栏后边的载人圈里,本市交响乐团指挥哈里森·保尔被抬进了裤形救生器,荡出了窗户。他是出来的第一个男人,也差点成了最后一个。

  那个养了三个孩子的招待坐在地板上,在喝烈性威士忌。他口袋里的那张残酷的命运之签上写着九十九号。他认定生还的希望渺茫。他并不特别喜爱这种威士忌酒,他只是下决心不让自己感到恐慌。他想:我如果死了,也许就不再介意自己无法阻止的事了。

  两个消防队员,两个招待,消防局局长和秘书长坐在桌子栅栏后面。有一位招待后来证实当时房间里很安静,你可以感到不断加剧的紧张,特别是当妇女们都走了以后。可是一切都有条不紊,“直到,”他加了一句,“发生骚乱。”

  卡雷·威考夫正和十来个人说话,其中只有一位招待,叫比尔·塞缪尔森。他曾几次当过码头装卸工,当过半职业性足球队员,小有名气的职业拳击手。

  州长则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以断了线的电话机为伴。他在沉思。晶体管收音机里的音乐隐隐约约地传来。外面的大厅里很安静,可州长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他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权利把自己排在前头乘救生器脱险呢?

  表面上找不到任何合乎逻辑的答案。

  “这么严肃,本特。”门道里传来贝特的声音。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等待着他的判决。

  州长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她。“裤形救生器出事了?”

  她仍旧笑着,摇摇头。

  州长举起手,又垂了下去。真是不敢相信。他半喜半忧地想。“你没走?”

  贝特走到桌旁,她象先前那样坐在桌子角上,长长的双腿慢悠悠地晃着。她伸出手去,让州长紧紧地握住。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远处仍隐约传来音乐声。头顶上的空调管道里冒出一缕黑烟,扩散开来,慢慢地停了下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我该怎么说呢?”州长说道,“我一直坐在这儿,为自己感到惋惜——”他停了一下。“见鬼,你不该呆在这儿,你——”

  “我该呆在哪儿?”贝特慢慢摇摇头。她又笑了,用她的双唇、她的眼睛、她的一切。“亲爱的本特——”她开始说。

  就在这时,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人们的叫骂声和家具被碰倒的声音。

  州长把椅子猛地往后一推,站了起来。“呆在这儿,”他说着跑了出去。

  这是一幅在浓烟弥漫下的疯人院里的打斗场面。有一张桌子已被推翻,人们象野兽似地把它推到一边,打开一条通道,狂乱地厮打着。

  州长看到消防局局长抓住一个人的衣领,使劲把他拉到面前,在他嘴角猛地一击,然后放了他,又去抓另外一个人。

  那个穿白色上衣的招待,比尔·塞缪尔森——从人群中挤出来,朝消防局长的脸部猛击两拳,把他打翻在地。

  卡雷·威考夫站在那张掀翻的桌子旁,尖叫着。当州长走进大厅时,彼得斯参议员右手拿着一个蜡烛台,照着卡雷就是一下,又是一下。他接着又用烛台朝大个子招待的头部猛击,大个子象一头被砍死的阉牛一样倒了下去。

  这里已没有了理智,没有了秩序,唯有疯狂和混乱。有人在擂州长的肩膀。州长回过头来,看见电视网总裁扭歪了脸,这脸象一只吓疯了的羊。

  越来越多的浓烟从空调管道里冒出来,令人窒息流泪。在黑色的浓烟中,打斗已到了疯狂的程度。

  有人在喊叫,却被一片嘈杂声淹没了。

  州长提高声音叫道:“住手!他妈的,住手!”可没人理会他。他埋下头,朝前冲去。

  有只胳膊猛地抡到了他的脸上。他继续朝前挤去。他抓住从窗口伸进来的主绳。他靠近窗子了。他一手抓住绳子,尽量将身子探出去,另一只手拼命挥舞着手帕。然后,他缩回身子,想从人群中挤出去。

  收音机仍在播放音乐。州长朝收音机的方向奔过去。

  他看见收音机放在附近的一张桌子上。他伸手去抓时,桌子被掀翻了。收音机摔在地上,仍旧在响。

  有人冲着州长的腰部塞了一拳,州长倒在地上。他手脚并用,拼命向前爬去,把收音机抱在怀里。他挣扎着逃出混乱的人群,然后将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

  音乐立刻响彻整个房间。突然,音乐中止了,收音机里传来一个巨人的声音。那是纳特·威尔逊的声音冲破了大厅里的混乱:“现在,请注意!眺望厅的人请注意!”

  停了一下。打斗的声音开始静下来。

  “眺望厅里的人请注意!”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是广场办公室。我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如果你们不停止,裤形救生器就会停在贸易中心楼顶。听清了吗?我再说一遍:除非秩序并然,裤形救生器是不会再回到眺望厅来的。如果听见了,请在窗口挥动一件白色的东西。”

  大厅一片静寂,死一般的静寂。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州长将收音机递给参议员,从附近一张桌子上抓起一块桌布,象刚才那样探出身子,朝贸易中心大楼挥舞着。

  仍是寂静。

  “好的,”纳特的声音又突然响起来。“好!现在排好队。明白吗?排好队!否则就中断整个营救工作。我们正千方百计将你们全部救出来。如果你们肯合作,我们也许会成功。如果你们不合作,谁也别想生还。懂了吗?谁也别想出来!”

  州长环视着在场的人。有的脸被打肿了,有的在流血。大个子招待比尔·塞缪尔森跪在地上直摇头。他象一头野兽,望着州长。

  “有什么话要说?”州长问。

  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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