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新娘-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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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尔门可能在斯普伦贝格。但说米拉也在那里,这说不过去。她头晚失踪。第二天威廉·斯托里茨还在拉兹……我宁愿相信她被带到郊外……某间屋子里,斯托里茨把可怜的神志不清的她关在里面,他可能没有让她恢复形体!……如果是这样的话,谁又能保证可以找到她?……
玛克既不肯听我劝,也不争吵……他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固执的念头……动身去斯普伦贝格!
“你陪我去,亨利。”他说。
“好吧,可怜的人。”我回答道。我实在不知是否能令他取消这次无用的旅行!
我最后终于让他答应第二天动身……我得见到斯泰帕克先生,求他向斯普伦贝格警方打个招呼,并通知阿尔姆加德中尉陪我们一起去。
近七点,阿尔姆加德中尉和哈拉朗上尉回来了。总督向他们保证,即刻组织人力搜查全城、城郊,他认为,我也认为,米拉一定在海尔门的手上。
罗特利契医生陪在妻子身边。客厅里只有两名军官,我弟弟和我四人。
百叶窗关上了。仆人送灯进来,放在烛台上。我们等医生下楼一起用餐。
七点半的钟声刚刚敲响,我坐在哈拉朗上尉身边,刚要告诉他斯普伦贝格之行。这时,花厅门猛地打开了。
大概是花园里的穿堂风把门吹开了。因为我并没看到有人进来,但更怪的是,门又自动关上了。
这时——不!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场面!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是订婚晚会上高唱《仇恨之歌》,侮辱我们的那个粗鲁的嗓门,而是一个甜蜜、愉快的声音,一个大家都喜爱的声音!米拉的声音!……
“玛克……亲爱的玛克,”她说,“您,维达尔先生……你,哥哥?……喂,吃饭的时间到了!……没人通报爸爸、妈妈?……哈拉朗,去叫他们,我们先入席了……我饿得要命!……您来吗,阿尔姆加德?”
是米拉……是她……恢复了神智的米拉,痊愈了的米拉!可以说,她就和平时一样下楼来了!是米拉,她看得见我们,我们却看不见她!……一个隐身的米拉!……
我们全都惊呆了,钉在椅子上,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更不敢朝着发出声音的那边迎上去……
她从哪儿来?……从劫持者的屋子里吗?……她骗过机敏的海尔门,穿过城区,逃回家中?可是房门紧闭,没人给她开过门呀!
不会。她的到来很快就会引开谜底……米拉从她的闺房中出来,威廉·斯托里茨将她隐身后,扔在那里……我们以为她被带出房子,其实,她一直没有离开过卧室……24小时里,她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说话,也没有知觉!……没人会想到她就在床上,说真的,我们怎么会想到这点呢!
威廉·斯托里茨当时没有带走她,可能因为他另有要事,但如果今天早上不是哈拉朗上尉一刀结果了他,他迟早会回来完成那件罪行的!
眼前的米拉已恢复神智,可能由于斯托里茨给她喝了隐身的药水吧。米拉对一周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站在客厅里,和我们说话,看着我们。她站在黑暗中,还不知道她看不见自己。
玛克站起来,张开双臂,仿佛要抓住她……
她又说:
“你们怎么了,朋友们?……我问你们……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你们好像看到我很惊讶,发生什么事了?……妈妈怎么不在这儿?……她病了吗?”
没等她说完,门又开了,罗特利契医生走了进来。
米拉马上扑了过去——至少我们是这么猜的——因为她喊着:
“啊!爸爸!……怎么了?妈妈怎么没来?……她生病了?……我去房间看她……”
医生愣在门口,他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但是米拉已经靠近他,抱住他,不停地说:
“妈妈……妈妈!……”
“她没有生病!……”医生结结巴巴地说:“她马上就下楼……就呆在这儿,孩子,就呆在这儿。”
这时,玛克也摸到了米拉的手,他温柔地拉着她,就像牵着一个瞎子。
但她不是瞎子,我们这些看不见她的人才是瞎子!
玛克让她在身边……
她不说话了,可能被大家的古怪反应吓坏了。玛克声音颤抖,轻声说着一些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米拉……亲爱的米拉!……是的!……是您……我感觉到你就在我身边……哦!我求你……我亲爱的……别离开我……”
“亲爱的玛克……您为何神情惊慌……所有人都是……你们让我害怕……爸爸……回答我!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妈妈……妈妈!……”
玛克觉得她站了起来,他轻轻地拉住她……
“米拉……亲爱的米拉……说话……说话!……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你……你……我的?……我亲爱的米拉!……”
我们坐在那里,恐惧地想到那唯一能使米拉现形的人已把他的秘密带进了坟墓!
第十八章
这种痛苦的局面让我们再也无法控制,它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吗?……谁能存此希望?……一想到米拉从此永远被排斥于视觉世界之外,怎不令人绝望啊!……重获她,是巨大的幸福,可我们永远失去了见到她的优美身姿,绝世姿容,这又是何等的痛苦啊!
怎么可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罗特利契家将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首先是大厅上,我们中间的米拉:她发出绝望的叫喊……她试着看见自己,但看不见……她冲到壁炉前的镜子,没有自己的形象……她走到灯台前,灯光下也没有投射出自己的身影!……
我们只好告诉她实情。我们听到她发出阵阵呜咽声,玛克跪在她的坐椅旁,试图抚平她的痛苦。看得见她,他爱她,看不见她,他仍然爱他。看到眼前这幕,大家心都碎了。
医生要米拉去她妈妈房间。最好让罗特利契夫人知道女儿就在身边,听女儿说话。
几天过去了!米拉认命了。她以其坚强的毅力挺了过来。罗特利契家看上去很快恢复了正常生活。她一会儿跟这个说话,一会儿与那人说笑,一会儿问我们问题,借此让我们感受到她的存在。我现在还仿佛听见她说:
“朋友们,我在这儿……你们需要什么?我去替你们取!……亲爱的亨利,您在找什么?……您刚才放在桌上的书,在这儿!……你的报纸?它掉在地上了!……爸爸……这是我平常拥抱您的时间!……你,我的哥哥,为什么你这么忧伤地看着我?……我向你保证,我笑容满面!……你为何自寻烦恼呢!还有您……您,亲爱的玛克,这是我双手……握住它们……您想去花园吗?……我们一起去走走……亨利,把您的胳膊给我,让我们海阔天空地聊聊!”
这个可爱、善良的姑娘不愿意给家人带来一丝阴影。玛克和她一起度过漫长时光。米拉让他握住双手,不停地鼓励他……想法安慰他,说她对未来充满信心,总有一天,她又会被大家看到……她心里真的抱有这个希望吗?
我们的生活只有一个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米拉不和我们同桌用餐。她心中明白,这时候她在场会令众人痛苦不堪。但一吃完饭,她又下楼来到客厅里,大家听见她打开又关上门,说:
“我来了,朋友们,我在这儿!”
只有到了就寝时间时,她才跟我们道声晚安,离开我们。
如果说米拉·罗特利契的失踪曾引起满城震动,不用说,她的重新出现——我找不到别的字眼!——引起的反响更大了!四面八方涌来诚挚无比的同情,家中门庭若市。米拉已不再步行出门散步了。她只有乘车,并在父母、玛克和哈拉朗上尉的陪同下才出门。有时,她听到人们亲切的话语,它们一直钻进她的心房,使她深受感动。但她宁愿坐在花园里,和她热爱的亲人们在一起,至少在精神上,她是完整的!
人们没有忘记海尔门。威廉·斯托里茨死后,拉兹总督曾下令搜捕此人。当时大家都以为米拉被他囚禁起来了。
现在,追捕仍将继续,因为,人们认为他既然是主子的心腹,可能了解主人的一部分秘密,人们毫不怀疑他能恢复米拉的形体。
事实上,既然威廉·斯托里茨能够随心所欲的隐身、现形,他会的,海尔门也会。一旦逮住当仆人的,就可以迫他吐出秘密,不管是许诺给他一大笔钱,还是威胁他,要他替主子顶罪,这难道不是一项最令人发指的罪行吗?
所以,警方日夜不停地追捕该人。此案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报纸详细地报导了这个案件,全世界人民就了解了经过。大家对米拉·罗特利契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家谈论着德国化学家的发明:它对社会安全造成了可怕的恶果,唯一掌握该秘密的人是否会泄秘……
如果除去海尔门,还有人知道隐身术的话,他们绝对抵受不住巨额的赏金的诱惑:罗特利契家出的,还有新旧世界的警局悬赏的。
但是没人告密,由此可以断定威廉·斯托里茨的仆人应是唯一知情者。
斯泰帕克先生的调查也毫无进展。但德国当局已撒下捕网。众所周知,普鲁士警察是欧洲最能干的。但不可能找到海尔门的藏身之处,无论是在拉兹还是在别处。
哎!大家很快就会相信,所有那些搜捕只是徒耗精力罢了!
为了彻底地清除掉这场恶梦的痕迹,拉兹市政府决定摧毁掉残留在戴凯里大街上的废墟。瓦砾被运走,几堵断墙被推倒,那座孤零零站在林荫道旁的房子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了。
6月2日上午,工人们来到宅地,清扫杂物。他们在花园深处发现一具尸体。人们马上认出来,那就是海尔门。老仆人像主人那样隐身来到故居,死时也露出原形。后经检查,发现他死于脏破裂。
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威廉·斯托里茨的秘密随着海尔门的死,变成了永恒之秘。
从戴凯里大街查抄出的文件存放在市政府。经过细致的检查,只发现了一些空泛的公式,物理、化学上无法理解的概念。根本无法推断出那种能够随时隐身、现身的物质的构成!
难道可怜的米拉只有在生命耗尽,躺在死神的床上时,才能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6月5日,上午,玛克找到我。我觉得他看上去平静多了。他对我说:
“亲爱的亨利,我作了如下决定,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我想你定会赞成,所有人都会赞成。”
我会赞成的,为什么不呢?我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我的朋友,”我回答道,“尽管放心大胆地说吧!……我知道你只听从理智之声……”
“理智和爱情,亨利!米拉已成为我法律上的妻子,但它还缺少宗教上的承认,我要求得到宗教上的承认……我要获得宗教上的认可……”
我把弟弟拉入怀中,对他说:
“我理解你,玛克,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困难……”
“唯一的困难可能来自米拉,”玛克答道,“米拉准备和我一同跪在祭坛前!如果神看不见她,至少他听得见她亲口宣布她愿嫁我妻,我愿娶她为妻!我想教会是不会为难我们的,不然我就去……”
“不,亲爱的玛克,不,我负责一切事务……”
我先去拜见了教堂神父。上次就是他主持的婚礼弥撒,由于遭到史无前例的亵渎而被迫中止。尊敬的老人回答我,说他早已考虑过这种情况,拉兹大主教提请罗马教庭审批,上面破例恩准了。无疑,新娘是个大活人,从现在起就可以接受婚姻的圣典。
最后,婚姻庆典定在6月12日。
婚礼前夜,米拉又像上次那样,对我说:
“明天哟,哥哥!……您别忘了!”
和上次一样,婚礼在圣·米歇尔大教堂里举行,同样隆重的场面,同样的证婚人,同样的亲朋好友,同样的观众如潮。
我看到,这次人们带着更大的好奇心而来,这种好奇心,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或许,一些来宾心中还惴惴不安;唯有时间才能洗掉一切!会的!威廉·斯托里茨是死了!是的!他的仆人海尔门也死在那座该诅咒的宅院的花园里……但是可能不止一人在想:这第二次婚礼弥撒会不会像第一次那样被打断……会不会出现新的怪现象扰乱结婚仪式?
现在,这对夫妇坐在唱诗台上。米拉的坐椅看上去没人。但她在那里,身着洁白的新娘礼服,跟她一样看不见……
玛克站着,朝米拉靠过去。他看不见她,但他知道她在他身边,他握住她的手,为了在祭坛前证实她的存在。
他们身后坐着证婚人:纳芒法官、哈拉朗上尉、阿尔姆加德中尉和我。然后是罗特利契夫妇,可怜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