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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冷香_by_卫风-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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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儒侠庄天虹,名满天下。 

可惜这样一个集天地灵秀之气于一身的人,命却不好。 
他是家中次子,庄家长子心地不善,处处嫉妒排挤于他。 
受父命娶妻,那个女子却木讷粗笨,他的婚姻十分不幸。 
後来遇到了魔教长老文苍别,两个人没有互知身份时便惺惺相惜,後叠遇险境,情愫暗生……文苍别中了春药,将庄天虹强暴。 

狼藉不堪的被人撞破,文苍别身份暴露,正邪不两立,男子相恋亦是爲人齿冷讳言。 
庄天虹的哥哥早忌于他,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庄天虹的妻子亦重重辱他……以前的仇家,妒他的,恨他的…… 
谁说正道中人宽厚良善? 
黑道强人因爲做事肆无忌惮,反而显得光明磊落坦荡无饰。 
而正道中人,做一件恶事会找十七八个借口,庄天虹自己给了人破绽,下场十分凄惨。 
而文苍别也因爲一系列的误会,与他恩断情绝。 

我丢下笔,掩著脸苦笑。 
要不是文苍别是我仇人,我倒真不舍得利用庄天虹。 
这个人苦头已经吃得够多。腿被打残,脸被剐花,渺了一目,在乡下小村艰难度日。 
这人真是很难吃苦很是坚忍,这样艰难,竟然撑著活到今日。 
可惜,强弩之末,已近油尽灯枯。 

我已经派人去将他接来,风声早已经在江湖上放了出去,隐隐提及旧事,不信文苍别不来。 

灯芯滑进油中,光亮黯淡。我拔下头上铁簪,拨了拨棉芯,使灯光重亮。 
怔怔望著那火苗发呆。 

明宇,我在做……自己不齿的事情。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可是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还能爲你做些什麽。 
又能做些什麽。 

明宇,我想念你,很苦,很苦。 


125 

从心庄许以重宝,那是利用了人的贪。 
闻天下排出龙虎榜,是利用了人的嗔。 
两计一出,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矣。 
龙成天给我的书简上是这样说。 
我淡然的看完信,把信纸凑到火上去点著,看那纸在手中抖动卷曲,一寸一寸化爲灰烬。 
是麽? 
也许是吧。 
他想必是很欢悦,也很放心的。 
离析分化,各个击破。 
化的钱银力气都是最小成本,但收效是巨大的。 
而且不伤他自己的元气。 
我低头笑笑。 
他有什麽理由不欢喜呢。 
纸页被风轻轻翻动,毛笔写字时刷刷的声响。 
窗外有隐隐虫鸣,风过林梢。 

不知不觉,东方发白。 
我放下笔,把写好的字纸分类折好放进封袋,拍一拍掌,有侍从进来将袋子拿出去。 
不出半天,这些决策也好,消息也好,就会切实的执行起来。 

我推开窗向外看,绿树红花,一轮红日正要升起。一切都是全新的,但对我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 
从心庄从黑夜中醒来,披了一身金色阳光,在朝阳下闪闪动人。 
杨简远远走来,在阶下便看到我,躬身行礼,道:“庄主。” 
我点一下头,嗯了一声。 
他道:“庄天虹已经请到了。庄主可要见见他麽?” 
我起头来:“郎中看过了麽,怎麽说?” 
他道:“已经看过……怕是只有三五个月。” 
我点点头:“我去瞧瞧。” 

前面庄里喧哗热闹,後面却出奇的幽静。 
绿竹如织,轻风送凉,小小一间精舍,门前还挖了浅浅的池子,菱叶零星,点点碎绿。 
有人坐在那池子边上,长发披肩,一身白衣。 
我轻揖一礼:“庄先生一路辛苦,甯莞有礼。” 
他浅浅笑道:“甯庄主千里请客,热诚周到,天虹当之有愧。” 
头看清楚他的脸,我胸口猛的一窒,如被巨锤击中,呼吸都停了。 

那人半边脸上有浅浅的印痕,纵横交错,但鼻梁挺拔,唇薄眉长,没被头发遮住的眼晴温和柔亮,另半边脸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飘逸卓绝,我费了全身之力,才克制住自己叫出声来的冲动。 
不是…… 
不是他。 
这个人年纪已经不轻,虽然风骨绝佳,但是面容的确是带著掩饰不掉的缺陷,无论如何…… 
不是他。 
可是,那眼波流转,温文浅笑的模样,竟然…… 
一瞬间让我想起阳光下的明宇,也是这般模样。 
仔细看还是不一样的。明宇眼瞳乌黑晶莹,他却有些微的褐色,在阳光映耀下愈发显得浅盈,似剔透的琥珀。 

“宁庄主?” 
我收束心神,勉力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先生一路风尘辛苦,还请好好歇息。” 
他微笑说道:“宁庄主请恕我不能起身见礼。半残之人,苟延残喘。庄主何必这样客气。” 
我吁了一口气,柔声说:“庄先生才德兼备,年纪足可做得我的长辈,叫我宁莞就好,不必庄主长庄主短……” 
他说:“岂敢岂……” 
我截住他话:“想是先生看不起我是江湖草莽,不屑於我往来。” 
他低头一笑:“宁庄主气宇清华,何必自谦。” 

我有些出神。 
不光是容貌似,声音也有些象。 
不过……终究,不是。 
古时的人像画总是抽象得很,神似便好,形貌上却总有千人一面之嫌。我明明是看过他的画像,气质的确是这般,只是相貌…… 
却让我十分的意外。 
难怪刚才杨简有片刻的停滞。 
他想必也是注意到了吧? 
庄天虹坐直身,指指一边的石凳:“庄主请坐。”我顺势坐下,他说:“庄主遣人送信,说是有古本孤诗请我来品鉴。天虹这十几年来陋居荒村,早不是风雅之人……” 
我一笑,我想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个若无其事的微笑现在变得多麽艰难:“先生这麽说,那我更是附庸风雅了。诗集有几本,其中一本在屋中案上,先生若是不太劳累,就先解闷。其余数本,我得空时来向先生请益。” 

对著一张和自己刻骨思念的面容如此相象的脸说出这些客套话,我在袖里的手已经握紧,可眼眶还是微微生热。 

头没有抬起来,听到他轻柔爽朗的声音说:“我已经看过了,真真是好词。不过说来汗颜,这些绝本我闻所未闻,从未见过,却不知道庄主从哪里得来……” 

“竹外桃花三两只,春江水暖鸭先知……真真是描摹灵动,朗朗上口……” 
相象的容颜,相似的声音,却绝对不是他…… 

竹外桃花,春江水暖…… 

突然想起曾经的幸福时光,眼眶热的再也克制不住,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转过头去,很快说了句:“先生好好休息,我先失陪。” 
等不及他再说客气话,我大步的走开。一转过竹丛,便快步跑了起来。 
灼热的液体滑出眼眶後,迅速的失去温度,流淌过的地方一片冰凉。 

明宇,明宇…… 

“公子?” 
我身形一顿,衣袖不著痕迹的在脸上拭了一把,清清嗓子,说道:“什麽事?” 
我没回头,小陈也没走近,声音压得很低:“主子来了。” 
我吃了一惊,转过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陈低著头:“主子他来了,正在後边等您。” 

我脑子里一团乱,完全反应不过来,为什麽应该在京城,在宫中的那个,会到这里来。 
努力让声音镇定自若:“我这就过去。” 
小陈又站了一站,见我没有别的吩咐,就无声退走了。 

我狠狠擦了两把脸,把头发拢一拢,头脑渐渐变得清晰可以思考。 
一别大半年,龙成天会来其实不算太意外,毕竟这里与京城不过百里之遥,快马一夜也就到了。 
我这麽久没有回去过,他会来看看,虽然意外,但是不算太突然。 

他站在我独居的小室之中,好象本来不算狭窄的屋子一下变的低矮了。 
我吸一口气,绽开笑容,轻快的走了进去。 

126 

他穿了一件青湖色的便袍,束冠什麽的都没有带,可是肩膀宽阔,气势仍然不凡。 
我进门时他已经回过头来,脸上带著些温柔的笑意。 
“最近身上怎麽样?” 

他没理会,两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捧起我的脸来仔细看了看,说道:“还好,没怎麽瘦下去。” 
我推他:“说什麽胡话。” 
“你做事总是全力以赴的,教人放不下心。”他坐下来,手环住我的腰身:“那麽多的事情,半年内怎麽能做得出来?你晚上是不是都没有睡?” 
我笑了笑,说:“虽然少一点,不过还是睡了的。” 
“是麽?”他眉头微微皱起来的样子,和在朝上质疑兵部的折子一样严肃,手指扣住我的下巴,把脸转向阳光。我眯起眼,然後听到他模糊的说:“眼都熬红了……” 
其实并不是因为少睡,而是因为刚才…… 

“唔……”身体僵了一下,唇上湿热温暖,被他吻住了。 
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一片的,身体也完全没有做出相应反应来。他的舌撬开牙关伸进来,我也呆呆的任其所为。 

虽然时间并不算长,可是却觉得很长一样。 
他向後撤了一下,呼吸很热:“有没有想过我?” 

我哦了一声,没想到的问题,想不到答案。 
他似乎把这一声没有意义的语气词当成了肯定回答,很快又吻上来。 
我身体比刚才还僵硬。 

外面有脚步声,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轻轻推开他:“有人来了。” 
他放开手,我到门口去接了一叠贴子。都是发出去的英雄贴,现在那些人持贴前来。 

“真是门庭若市。”他接过去看:“这些二三流的人物,你也请来做什麽?” 

我嗯了一声:“这些人也有他们的长处,一路刀法里,可能有一招特别的完美,或者是防守很严密的。比如,西路丁家的那套枪法,虽然在江湖上叫不响,可是招式精练,若是两军对阵以长矛长枪使出来,还是很好的。况且也不难学。” 
龙成天从背後圈住我的腰,笑声爽朗:“小竟真是很能干,回来好好给你奖赏。想要什麽?” 

我借著拿纸笔的功夫,不著痕迹离开他的怀抱:“现在不知道,想到的话……我再跟你要。”在他说下一句话之前抢先说道:“我让人给你预备午餐,这里有几道特色菜,味道还是很好的。” 

他站在那里,安然的说:“好。” 

当然不可能象宫里一样摆很大排场,但是菜肴精美,烹调精心国。我勾菜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吩咐说:“竹舍里那位庄先生原藉似是晨城西的,让厨子想法给做几道那边的菜肴。” 
侍从答应著。因为招待来往的武林中人,天南地北的都有,所以庄里的厨子也有七八个,做几道地方菜并不为难。 

我陪同今天到庄上的几位江湖中人用了午饭,因为说午後大家切磋剑法,所以没有用酒。龙成天倒没有嗔怪我顾不及他,说道:“你的正事也要紧,我随意散散心,晚间咱们再说话。” 
我一面答应著,微微松口气。但一想到晚间,又紧绷起来。 

黄梅时节已近,午後天变了颜色,我正看鄂云三杰中的老大示演他的暗器功夫,忽然门外侍从李显探了一下头,没敢进来,又缩了回去。 
我知道没急事他恐怕不会这时来,抱一下拳道:“在下还有些事,不能陪几位大哥。” 
那几人道:“庄主太客气,尽请自便。” 

我出得门来,李显忙迎上前:“庄主。” 
“何事?” 
“竹舍那位庄先生……似是病痛难忍,脸色都变了。” 
我心里打个突,大步往外就走:“让郎中过去给看了没有?” 
他忙撑起伞遮在我头上,快步跟著:“已经让人去叫了,多半这会儿便到。只是……看情形实在是怕人。” 

从前厅到西後院路不算近,我心里焦急,脚下加快。到了竹林旁的时候,肩膀上只湿了一块,李显半个身子都被雨打湿了。 
小陈已经守在门前:“公子……” 
“郎中来了麽?” 
“正在里头。” 

我迈进门去。竹舍地方不大,里外两间屋用细竹丝织的屏风隔开。里面的人影隐约可见。我站定了身,问道:“先生身体怎麽样了?” 
庄上的郎中在里面答话:“回庄主,这位先生早年受过重伤,今日天时阴冷泛潮,所以伤痛复发,倒也不致命。” 
我道:“那尽快熬些汤药来。” 
郎中道:“是,还请在屋里拢两个火盆,也能稍缓剧痛。” 

郎中出来写方子,我踌躇了一下,还是转进了屏风之後。 

庄天虹躺在榻上,头发披覆遮住了半边脸,脸色青白尽是冷汗,下唇已经咬得破皮渗血,一点腥红在苍白的唇上分外扎眼。 
我缓步走近床边,他睁开眼睛,勉强朝我一笑:“惊动庄主……实是抱歉。” 
我心头一酸,为那让我倾心过的容颜气韵声音眼神:“实在是我照料不周,先生勿怪。汤药马上便熬了送来,先生再忍一忍。” 
他嘴角动了下,却连一个勉强的微笑也没有办法做到。轻轻合上了眼,把脸侧了向里。 
我看他的头发拖在枕上,肩膀瘦得只有一把嶙峋的骨头,在单薄的衣衫下清晰可见。他後背隐隐发颤,想是竭力忍痛所致。 
心里酸痛如潮汐扑至。 
我伸出一掌去轻按在他背上,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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