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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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是一条积德之印。”父亲慢条斯理的放下了了袖子:“虽然看上去有点可怕,但我却希望它能在周家世世代代传下去,永世其昌。”
两年后,周祥德的新婚妻子生产了,在小婴儿的右臂上,果然也有着这样一道红印。
看着妻子惊恐的眼神,周祥德轻轻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奇配
论起蒋月生的出身,其实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只是父亲去世得早,家中仅有的一点薄蓄不过几年便耗尽了,老母身子又孱弱,蒋月生思来想去,不得不放弃了儒业,改随堂叔从商。
堂叔是海客,每年总有大半年的时候要飘洋过海,从海外各岛收购了珍奇异宝,再到内陆来贩卖。海上生涯虽然辛苦,但获利颇丰,几年下来,蒋月生也小有积蓄,想着最多再做两年,又可以重拾书本,安心求学,所以心中也十分高兴。
这一天船行正疾,忽然海面上起了大风,将船队吹离了航线,这在航海中本是司空见惯的事,一船的客商们倒也不怎么惊慌,反正等风平浪静的时候再重新归正航线就可以了。
大风吹了两天三夜,最后将船吹到了一处从来没有到过的海岛上,岛上异峰陡起高插入云,山脚下桃树成林,时值暮春,无数朵桃花在枝头含苞吐蕊,景色清雅绝伦。泊船后船工们忙着修检船只,众客商无事便三三两两的到岛上览景寻胜。
正沿着山路往里走,忽然看见前面有百多辆绣车驰来,每辆绣车上都坐着一个女子,媸研不一,众人正闲着无事,难免品评一番,均觉最丑的要属打头的第三辆车里坐着的少女,皮肤黝黑,厚唇小眼,本已丑到极处,偏偏车辆驰过众人面前时,那个丑女见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还斜着一双豆眼故作娇羞之状,看得众人掩面欲呕。
车辆络绎不绝驰过,忽然大家眼睛都一亮,只见最后一辆车里坐着少女,虽然荆钗布裙,但是容颜秀雅,丽质天生。蒋月生尤其看得目不转睛,一旁的众人便起哄道:“此等美人,不如跟上去看个究竟。”
遥遥只见车队驰入了一间公署,一问当地人,才知道原来此地名曰“桃夭”,每逢仲春,官府分别选录民间适龄男女,女以容貌定高下,男以才学论短长,各以相等名次相配,今天是正女子选录之日,明天才轮到男子。
众人一听,都觉十分新鲜有趣,有那未成家的青年人更是动了心思,有好事的人跑去一打听,原来此次婚配并不拘本岛人氏,大家便兴高采烈地一起去报了名。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要数蒋月生,他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六七岁时便有神童之喻,如非家贫难顾,自问考一个举人都是绰绰有余的,如今来到这海外孤岛,比别的不敢说,比文才那是不做第二人想。想到刚才所见的少女芳姿绰约,也是一等一的美貌,自己和她有缘千里来相配,可真谓是四海求凰得偿所愿了。
第二天入了考场,果然文不加点,顷刻挥洒而成,蒋月生自料定能得中头名。谁知一揭榜,自己竟落了最后一名,再定睛一看,榜首第一名竟然是和自己同来的商贾马勇,不由心中大奇,那马勇只不过粗识文义,何以竟能独占鏊头?一打听,才知道马勇也看上了那个少女,自知凭自己的文才绝无可能如愿以偿,竟然以五百金贿赂了主考大人,点了头名。
蒋月生无可奈何,心想这倒不是我的文才输了给人,算不得丢脸,只是今生要和那丑妇为伴,却着实让人烦恼。但木已成舟,无法更改,唯有长叹一声。
洞房花烛之夜,蒋月生无精打采,几乎连新娘子的盖头也懒得揭,最后喜娘再三催促,才勉勉强强揭开了。本以为定是那凹面凸的丑八怪,谁知红绸掀处,秋波盈盈,粉面如花,竟然就是那位美丽的少女。
蒋月生这一喜非同小可,一问,才知道原来少女家贫,无钱行贿,所以被排在了末名,想不到这一来阴差阳错,倒成全了这对才貌相当的男女。蒋月生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那位见钱眼开的主考大人,我俩两今生倒是无缘了。”
两个人正说得投机,忽然听到门外有吵闹的声音,出去一看,只见马勇和一个人扭做一团,两个喜娘们在旁边生拉硬拽才把他们分开,嘴里都叫嚷着“上当”,蒋月生想起还不知道马勇的新婚妻子是谁,仔细一看,竟然便是那扭捏作怪的丑女。
原来,她自知貌丑,为了得配一个才貌双全的夫婿,也以五百金贿赂了主考官。
面目轮回
赵曾翼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有神童之称。可是上天虽然赐与了他出众的文才,却偏偏没有照顾到他的外貌。虽然赵曾翼也常常劝慰自己,男子首重才学,外貌乃是其次,但每每揽镜而照,看着镜子里面黑胖猥琐的人像,实在也觉得自惭形秽。
这一天赵曾翼和一班朋友外出踏青,回程的时候到酒楼里饮宴,正巧遇到府台大人也在座,众人忙上前拜会。府台对诸生都和颜悦色,唯独介绍到赵曾翼的时候,先是一看他的容貌,便轻轻“呵”了一声,接下来言语之间,仿佛便颇为冷淡。赵曾翼心知肚明,这一定又是拜自己的这副尊容所赐,心中郁闷,不由多饮了几杯。借着酒意,便提笔在酒楼墙上写道:
投笺我欲问阎君,
面目庐山恐未真。
若说左思多陋相,
道旁掷果又何人?
题完,一个人掷笔而归。回到家中,犹自气愤不息,倒在床上蒙头便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身子渐轻,飘飘荡荡来到一处雄伟的宫殿,宫门处悬着一块金色篇额,写着四个古怪的大字:面目轮回。
赵曾翼正在揣摸这四字的词意,一个高冠道服的书生捧着一叠书册从里面缓步走出,见到赵曾翼,诧异道:“赵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曾翼一看,原来是浙中名士康锡侯,以前两人曾在杭州一起求学,算得上是同窗好友,现在久别重逢,自然十分高兴,忙询问他的近况。康锡侯道:“我弃世已久,因为生前颇擅丹青,所以现在在转轮王府中作幕客,专司绘制众生面目,然后他们才能降生人世。”赵曾翼听得似懂非懂,又细加追问,康锡候便将手中的书册给赵曾翼看,只见一册名为“贵相册”,一册名为“贱相册”。
打开一看,贵相册内所绘,都是麻胡黑胖,丑拙无比,相反在贱相册内绘制的面貌,个个秀雅姣丽,惹人爱慕。赵曾翼大奇,道:“康兄怎么将美恶贵贱如此倒置?”
康锡候微笑道:“赵兄有所不知,上天造物,另有一种机缘。所谓贵者,并不以容貌为凭,反是那些贫贱之人,如果再不赐一副好的相貌,恐怕他们更加会困乏不能自立。”赵曾翼听他这样一说,不由触动了自己的心事,心想:“不如趁此良机,让康锡候替自己改一改容貌。”
谁知对康锡候一说,康锡候把头摇得象拔浪鼓一般:“赵兄的相貌,实在是贵不可言,将来不但在文坛上可以独树一帜、流芳百世,而且在科举功名上更是前程不可限量,何必为了一时求全,招致造物之忌,自毁大好前程?”
赵曾翼被他这样一说,也不禁犹豫起来,但思虑再三,总觉得日后功名前程乃是虚无之物,眼前这副臭皮囊却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如果错过这个良机,只怕自己一生一世也要为此烦恼。
康锡候见他执意如此,默然良久,道:“那小弟也只能从命了,但只怕赵兄过于修容饰貌,取悦眼前,日后却要后悔。”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枝白玉笔来,向赵曾翼脸上点去,略略勾抹,便道:“好了。”
康锡候犹怕改得不够,磨道:“再多添几笔。”康锡候摇头道:“你我兄弟十多年的交情,我实不忍让赵兄变成饿殍薄命之相。”两个人正拉扯间,忽然听到宫内钟声鸣动,赵曾翼卒不及防,一惊而醒,才发现刚才只是梦魇而已,也就一笑置之。
但说也奇怪,从这一天起,赵曾翼的容貌果然一天比一天秀雅起来。唯独文思却一天比一天滞待,每次入考,构思半天,也写不出一句象样的诗文。别说是举人,连秀才也是考了一场又一场,始终名落孙山。
终其一生,都只是一个老童生而已。
鲛奴
景梦鲛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景之铭给自己取的名字可是大有来历呢。
闽中风俗,男子长到十六岁,便要出外游历增长见识。景之铭在外游学三年,归家的途中,无意间遇上了一个流浪汉。那人长得黑漆短小,当时正因为偷吃食肆的饭菜,被伙计们痛打。景之铭看他可怜,便向老板求情,又代赔了银两,把他救了下来。本来只是无心之举,谁知那流浪汉就此跟随在景之铭的身边不肯离去,景之铭看他衣衫褴缕十分可怜,便将他收留了下来。
只是无论怎么询问他的姓名来历,那人都一概摇头不语,因为见他长得黑,大家就叫他黑仆。那黑仆除了一日三餐外,便一个人站在暗处,不言不笑。景之铭也不以为意。
回到家中,父母早已为景之铭聘下了一门亲事,正张罗着要挑选一个黄道吉日成亲,景之铭的父亲忽然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十多个月,景之铭四处重金求医,参茸补剂更是投了不计其数,终于父亲还是撒手尘寰。接着母亲哀毁过度,也随之离世。等把双亲的后事料理完,家中已经家徒四壁。
岳家本来看中景家家境殷实,现在见他一贫如洗,渐渐便有了毁婚之意。等景生再上门商量婚期的时候,便传话给他,意思是他家的女儿名叫万珠,所以须有万颗明珠为聘方可成婚。
景之铭明知这是岳家有意刁难,也无可奈何,回到家中,既伤心父母双逝,又愤恨岳家无良。偏偏未婚妻也托人传信,说自己并不嫌弃景家家贫,愿意与他长相厮守,只是父母之命难拗,求景之铭速谋良策勿使鸾凤拆分。景之铭就此又添了一重心事,日日长吁短叹,茶饭不思,渐渐生起病来,不到一个月,已经病得瘦骨支离。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张罗着请了几个医生,都说心病难医,连方子也不肯开。
这一天,景之铭已经气息奄奄,老管家带着家仆围在床边伺候。那个黑仆也站在其中,景之铭看他低着头瑟缩可怜的样子,便指着他对老管家道:“此人虽然没什么用,但想来除了此地他也无处可去,我死后,可千万别把他赶出门去。”那黑仆一听,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众人也心酸不已,有不少人也跟着抹起泪来。
正在伤心之时,忽然只听到一连串轻微的“嘀嗒”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坠地的样子。众人低头一看,只见晶光灿烂,一颗颗滚圆的珍珠满地乱转,不由惊得众人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再仔细一看,原来那一颗颗珍珠竟然都是从那黑仆的眼角滚落下来的。
良久,那个黑仆才止哭收声,抬起头对景之铭说:“实不相瞒主人,我是东海水晶宫的鲛奴,只因为龙王三女出嫁,我在织紫绡嫁衣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了九龙双脊棱,所以被谪入尘世,我别无所长,饭量又大,如果不是主人收留我,那我一定活不下来。本来我谪限已满,只是还没有报主人的大恩,所以才恋恋不舍不忍离去。”
这时仆人们早已将地上的明珠拾起,细细一数,何止万颗之数,景之铭一听,喜得病也好了一大半,老管家嗔道:“你既然要报恩,那就早该放声一哭,少爷也不致于病得差点送命。”鲛奴赧然道:“我们鲛人无论哭笑,都是由中而发,刚才不是主人说得动情,我还哭不出来呢。”转身对景之铭一揖,道:“那就此和主人别过了。”说着,便冉冉隐没。
景之铭自此不药而愈,修养了几天,喜孜孜地带着万颗明珠再上岳家提亲,岳家本来嫌他家贫,“万颗明珠”云云只是顺口一说故意刁难而已,没想到景之铭竟真能拿出如此豪阔的聘礼,女儿又哭哭啼啼,直怪爹娘昧心,也就顺水推舟,让他们择吉日完婚。
小夫妻成婚后恩爱异常,一年后,诞下一子,便取名“梦鲛”。
那自然就是为了纪念鲛奴的作合之恩。
鬼嫖
三年才有一次的大比在即,学宫中每个人都深知是否得跃龙门在此一举,个个埋头苦读不敢懈怠。唯独江芷生却不慌不忙,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同学们都觉奇怪——平日里江芷生是读书用功最勤的一个人,怎么这次象变了一个人呢?
个中奥妙,自然只有江芷生自己知道。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了,因为江芷生在乡试中夺了解元,所以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