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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新聊斋-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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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用他说,屋子里的人也绝不敢轻举动,现成的榜样在眼前摆着——奶妈沈嬷嬷因为睡在外间,方才强盗进来时最先惊呼出声,结果被一刀劈中当场昏厥在地。所以还有谁敢出声呢? 
  见此情形,田霈文不由长叹一声,缩在墙角瞑目待死——他是因为收受贿赂而刚被罢职的县令,在此处驿舍住上这最后一夜,便要回转老家去了。大约是听说了他宦囊丰厚,所以这几个强盗便摸黑闯进来求财了。 
  虽然驿舍外本应有几个逻卒在巡夜,大概是也看不惯这种贪官污吏吧?任凭屋里闹翻了天,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前来解救,外无援兵内无襄助,除了把财物乖乖奉上还能怎么样呢?但求这些强盗只劫财不伤命,便是上上大吉了。 
  搜掠了半天,眼看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装入了背囊,强盗头子一声呼哨准备撤退。田霈文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其中一个强盗道:“大哥,你看这个……”, 
  原来是发现了田霈文十五岁的女儿润琼,她本来蒙头藏在被子里面,大约是临走前见那条锦被甚是华美,一个强盗伸手准备将它卷走,却意外发现了被子下的藏着的少女。 
  润琼虽然年纪幼小,但容貌姣丽,此刻那强盗头子见了似乎十分垂涎的样子,嘿嘿淫笑着偎了过去。田霈文大惊失色,刚叫了一声:“使不得……”一把钢刀便已自招呼了过来,饶是他躲闪得快,小半块头皮已自被削了下来,血花四溅之中,再也无人敢多出一言,只能闭着眼睛听润琼骇哭的声音不住传来。 
  惊人变故就是这时发生的,本来躺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沈嬷嬷忽然一跃而起,夺过身边一个强盗的钢刀,势如疯虎般挥舞起来,眨眼功夫就扑到润琼身边,抢起她冲出了房门。 
  见到手的羔羊逃脱,强盗头子来不及多想,一挥手便带头追了出去,只听门外“哎哟”连声不断,很快几个强盗就损手折脚地退了回来,互相打个眼色,拿起地上捆载好的财物呼啸而去。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田霈文和仆从们才战战兢兢地挪到了屋外,见沈媪手扶着润琼持刀而立,见田霈文近前,忽然瞪目大声道:“我是赵铁,生前曾蒙田大人再生之恩,刚才听说大人被劫特地前来探视。因为大人的财物都是贪贿所得,被劫乃是冥罚,所以只能袖手旁观。但大人之罪不当侮及妻女,所以我才附在沈媪身上出手相救。希望大人以后努力向善,日后地下还有相见之日!”说完这一段话,沈媪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救醒后再问她方才发生的事,她已全部懵然不忆。 
  原来这田霈文平时虽然每逢官司少不了收受贿赂颠倒黑白,只要谁出的钱多谁就能得胜,但遇上原被告双方都是穷人无力行贿的时候,他倒也还能明判是非甚为公正,这赵铁便是其中一例,想不到便是这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一善,今天救了女儿的大难。 


急智 
   
  使劲挣了半天,一只脚却z还是牢牢地嵌在水中纹丝不动,山涧特有的凉寒彻骨和惊怕之情,终于让杜春宜的酒彻底地醒了过来。 
  借着月光看下去,水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团若有若无的黑影缠绕在脚踝的周围——落水鬼找替身——杜春宜脑中一激灵,马上就浮起了这个念头,环顾四周,岸边寸草不生,实在找不到半点可以借力的地方。 
  “倒霉!”在心中哀呼一声,杜春宜额头的冷汗止不住涔涔落下。 
  今天正逢春社,作为本镇唯一的秀才,杜春宜被请到社集上书写了百来幅对联,众人的交口夸赞让他心里十分受用,晚间的酒宴上难免就贪多了几杯。结果回家的路上酒意发作,晕头转向中不知不觉偏离大路,走到了这条人迹罕至的山涧旁。 
  眼看着那股黑气一点点地顺着足踝渐渐蔓延上来,杜春宜拼了命地往上耸着身子,一人一鬼僵持了半天,鬼不能得手,人也无法脱身。但此时正是山间积雪溶化的时候,涧水慢慢涨高,长此下去,即使不淹死,杜春宜恐怕也会被冻死在这里。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杜春宜暗暗叫苦,忽然灵机一动,假作热不可挡的样子,猛地卷起上身的衣衫,一把脱了下来:“啊呀,太热了,不如让我下去洗个澡凉快凉快吧!”说着又作势脱起裤子来:“嗯,怎么脚拔不出来?那可怎么是好?……总不能穿着裤子到水里去吧,娘子会扒了我的皮的……” 
  大约经过权衡,发现与其慢慢等上几个时辰等涧水涨满还不如现在让这个杜春宜自己跳到水里来得省事得多,那个水鬼终于松开了杜春宜的脚踝。 
  下一秒,已经脱得光洁溜溜的杜春宜自然远远地跳离了岸边,抱着手中的衣服大笑着逃走了,老远还可以听到水下啾啾的鬼声在怒骂:“……奸诈……坏蛋……坏蛋……” 

染坊椎 
   
   
  “你……你把孩子怎么了……” 
  看着妻子李氏脸上几乎是有些狰狞的表情,施巨嘉虽然明知绝望,却仍然抱着一丝希冀,颤声问道。 
  “哼,你问我我问谁去!”面对丈夫的暴跳如雷,李氏却一反往常的泼辣剽悍,漫不经心地在手心里捶着一根粗实的衣椎:“也许是被野狐狸拖走了吧!” 
  见妻子无论如何也不肯吐露实情,手里又拿着如此结实的家伙,即使是动起来手来恐怕也难以占到上风,一向畏妻如畏虎的施巨嘉最终不得不以摔门而去的动作结束了这场争吵。 
  听着门被剧烈关上的响声,李氏恨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这个该死的家伙,背着自己在外面讨了小老婆不说,居然还敢把那贱人生下的小杂种带回家来,说这是施家的后继香火,过两天要在庄上摆百日酒——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 
  当然,丈夫有这样的举动其实也不难理解,谁让自己过门十多年始终没有生养呢?可话说回来,自己宁愿让施家断子绝孙,也绝不能容忍那些狐媚子在眼前讨气。施巨嘉大约是想着先接回了儿子,慢慢再顺理成章地把小妾接回来,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所以,趁着施巨嘉外出的时候,李氏便悄悄地抱起小婴儿,丢到了村后的河渠里。 
  “除非老娘能生养,否则,想要儿子,下辈子吧!”在心底发出了这样的毒誓,李氏将衣椎抛入了墙角——这是方才她不放心,溜到河边去看那祸根是否已经淹死的时候,正好见到从河里漂来的,因为见这衣椎甚是结实,便顺手捞起来带回了家。 
  当然李氏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性命便会终结在这根衣椎上。这天晚上,因为入屋盗窃被发现,一个小偷顺手抄起这根衣椎狠狠砸在了李氏的天灵盖上。 
  官府勘验的时候,首先便注意到了这根染血的衣椎,见上而赫然印有“天生号染坊”几个字,便派人到附近寻访起来,没半天功夫,就在河的另一头找到了这家染坊。 
  染坊的老板娘张氏一眼就认出了它——“……是我家的东西,今天晌午我正在河边洗衣服,忽然就看到河里飘来了一个小婴儿,因为急着救人,所以衣椎顺水飘走了也没注意。” 
  刚接到妻子被杀噩耗施巨嘉还来不及擦干眼泪,又获知了儿子失而复得的消息,可谓悲喜交集。从张氏手里抱过婴儿,施巨嘉千恩万谢——其实不用多想,也可以猜到这不足月的小婴儿是怎么落到水里去的,不过死者已矣,施巨嘉自然也就不打算再追究什么了。 
  害人反害己,如果李氏地下有知,她一定会懊恼得吐血吧? 

杀狐报 
   
  “气……气死我了!”扒在窗缝里张望了老大一会儿,吕氏只觉怒火中烧再也忍耐不住,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房内,是一个年青的妇人,正对着铜镜梳理发髻,虽然晓妆未竟,仍然掩不住她的清丽妩媚,此刻惊慌失措地看着吕氏冲进来,更是显现出一种楚楚可怜的风姿。 
  “妆什么可怜!……给我狠狠地打!”看到对方的狐媚样儿,吕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高高挥起了手中的门栓,身后跟随着的丫鬟婢女为了奉承主母也不甘落后,棍棒象雨点般地落到了那个美妇人的身上。 
  片刻功夫,那个妇人就已经倒在地上,几声哀鸣过后竟然化作了一只白狐,唬得众人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尤其是吕氏,她本来是听心腹丫鬟来报,说丈夫严秉玠好象在县署东偏屋里金屋藏娇,才气势汹汹地带着娘子军冲杀过来,谁知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得到消息的严秉玠这时也慌忙赶了过来,见到那只白狐在地上辗转哀鸣,不由连连跺脚:“啊呀,你闯了大祸了!” 
  ——原来故老相传,此处县衙的东偏屋里一向有狐仙居住,每位到任官员都要循例致祭,否则就会有不测之祸,轻则罢官,重则杀头。所以初到此地上任的严秉玠也不例外,每日清晨都要到此处打个转上上香。没想到这举动传到吕氏耳中,就成了他金屋藏娇的罪证。 
  “哼……我看这狐仙也没多大道行……怕什么……”虽然知道闯了祸,不过向来悍妒异常的吕氏仍然十分嘴硬:“还不是被我一顿棒子打个半死……” 
  “罢罢罢!”见事已至此,严秉玠狠了狠心,掏出随身带着的官印,一下子印到了那只白狐的身上:“反正仇已经结下了,与其让它日后报复,不如先下手为强吧!” 
  果然,传说中可以劾制一切妖物的天子赐印显了灵效,刚刚盖到对方的皮毛上,那只白狐便惨叫了一声,垂首而死。 
  “收拾收拾,把它埋了吧!”虽然解决了狐妖,严秉玠却总觉得心中惶惶不安,似乎要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干嘛埋了,这样上好的一张狐狸皮,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吕氏白了他一眼,弯腰掀起了狐狸的死尸:“哎哟,这是什么!” 
  白狐的身下,两只小狐狸正紧闭双目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的胎衣还没有完全干透——大概本应由母亲来为它们舔去的吧?也许它们还没有意识到母亲已经命丧黄泉,还在等着降临人世后母亲的第一次亲吻和爱抚。 
  “这、这……”严秉玠心里的懊恼就不用提了,谁能想到这只母狐竟然已经怀胎足月了呢?这个仇可真是结得大了,看着母狐狸仍然睁得大大的双眼,严秉玠叹了口气,用手指蘸取了官印上的朱砂,分别在两只幼狐的额头上点了点,然后挥挥手,命下人将一大两小两只狐狸扔进后厨的灶火中烧掉。 
  也许是看到丈夫脸色阴暗凝重,吕氏终于也没再坚持做一件狐皮大衣的打算,悻悻然地带着丫鬟婢女回了房。 
  这件事转眼便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自从那只白狐死后,县署里倒是一直太平无事,也不见有什么妖物来报复。没隔多久吕氏又怀了身孕,一直为没有子嗣烦恼的严秉玠自然欣喜若狂,料理公事之余便是一心一意地静候吕氏产期,渐渐也就淡忘了这件不愉快的往事。 
  很快十月期满,吕氏在产房内挣扎了一天一夜,终于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得到消息的严秉玠从衙门匆匆赶来,刚一进门,就有接生婆抱着婴儿迎上来道喜:“恭喜老爷……您看,这一对女娃儿多可爱……” 
  虽然因为是弄瓦而非弄璋微微有点失望,但想想总是自己的亲生骨血,严秉玠也就喜孜孜地凑了上去,接过婴儿定睛一看,顿时惨叫起来。 
  只见两个玉雪可爱的女婴额头上,各自都有着一点红斑,赫然便宛如朱砂所点,严秉玠伸指用力擦拭,却哪里抹得去半分:“这是谁……谁点的朱砂……” 
  “啊呀老爷,这是生下来就有的,你看多漂亮呀!”新进府的接生婆并不知道一年前的那件惨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内的仆妇们脸色都异常难看,严秉玠的发际更是有冷汗涔涔而下——难道自己的女儿竟是那两只刚到人世便枉死的幼狐托生?——严秉玠顿时觉得手中的襁褓如有千钧之重,正在迷离恍惚之际,忽然又听到婢女们的惊叫:“夫人……你怎么了……” 
  原来从产后阵痛中醒来的吕氏听到了丈夫的话语,她本是此事的始作俑者,惊吓之下竟然就此一命呜呼。 
  埋葬了妻子,严秉玠又是伤心又是惊惧,几天后随之一病身亡,那两个小女婴则在严秉玠死的那天也无声无息地断了气。 


十金 
   
  “可别忘了,后天要早点来唷……”听到美人娇娇沥沥的娇嗲之声,朱太学只觉浑身的骨头都酥了一半,连连点着头:“一定早来一定早来!”兴高采烈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眼神中闪过的一丝狡诈之意。 
  目送着朱太学离去,莺娇终于忍不住掩口轻笑了起来——这个傻瓜,差不多人人都知道自己明天就脱离风尘嫁到柴府为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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