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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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施平夫早看准了那少妇所睡的方位正紧挨在布帘一侧,忙把自己的铺也帖着布帘这边放好,躺了下来。
舟行劳顿,不一会船中就响起了成片的鼾声,施平夫估摸着众人都已入睡,正想撩开帘子以通曲款,想不到帘子那边先自伸了一只手过来——摸着手骨纤细,显然是一个女子——施平夫欣喜若狂,除了那少妇还会是谁?忙握住了用力一扯,那少妇从布帘那边被他直扯过来,滚入他的怀中。
施平夫连忙一把搂住,上下其手肆意亲薄起来,那个少妇扭动着身子也情浓如火的样子,两个人一夜欢好,简直忘了天之将明。
直到微微的曙光从船舷外透入,施平夫才想起船上渡客众多,如果被人发现自己和一个陌生女子并头而卧实在不雅,正想要让那少妇再回到布帘那边,凝神一看,臂弯中一团花白的乱发如枯草一般,施平夫着实吓了一跳,心中尚自迷糊:“怎么一夜功夫竟然连头发都白了?”只见发下露出一张黄黑的脸来,鸡皮鹤发,形容猥琐,哪里是什么少妇?分明是一个老妪,再细看,倒也有几分脸熟,白天里仿佛是坐在自己右手后侧的样子。
施平夫瞠目结舌,不由惨叫一声,那老妪见他象遇鬼一般的模样,低下头,羞涩万状地道:“老身承蒙公子垂怜,万分荣幸,我正愁老病,从此后半身得以依托,还望公子不离不弃……”
此时船上已经有不少人被惊动,纷纷靠拢过来,知道了原委,无不笑得弯腰捧腹,施平夫恨不能有一个洞可以钻过去,隔帘的妇女们也过来看热闹,那个少妇挤在人堆里,抿着嘴笑不可抑。施平夫被那老妪牢牢捉住不放,也没功夫去研究如何一眨眼的功夫美人变成了老妪,只是作揖打拱,求她饶了自己。后来还是船老大作张作智,让施平夫陪了二十两银子给那老妪了结此事。
施平夫这个懊恼可想而知——二十两银子,在城里的妓院足足可以嫖上几个月了,自己满心只想揩油偷腥,没想到却人财两失,可嗟可叹。
报复
黄河畔,西津渡。
旭日初升,朝霞映得水面轻红浅碧波光粼峋,煞是壮观。岸边一艘巨大的船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早起的仆妇们正围在船舷边梳妆盥洗,一长溜的人影,数一数至少也有二十多个,煞是热闹。
“听说那是臬台胡大人的夫人到杭州灵隐寺上香……”有知情的人指点着说。
“难怪如此排场……”在普通老百姓看来,臬台府的官船自然不同凡响。近侧的水域里,稍小一点的船都很识趣地避地远远的。
不过,有一艘大船却自官舫起航的时候就靠了过来,而且越靠越近,简直大有并驾齐驱的样子。
“真讨厌,是什么人,竟敢和我们的船争先!”气愤愤地甩下帘子,胡小姐忍不住骂出了声——虽然名字叫婉柔,她的性子可是暴燥地很,和名字丝毫也不相衬。看这艘船居然压过了自己的座船,骄纵惯了的胡小姐立刻恼怒起来。
“算啦,这么宽的河面,碍不到事的,再说这里又不是你爹爹的治下,耐一耐气吧!”胡夫人倒是好脾性,见女儿生气,出言劝慰道,同舱的女眷们也纷纷相劝。胡小姐却兀自不肯罢休:“……如果回程的时候还跟着我们,一进爹爹的治下,我可要好好收拾他们……什么东西……”
但是,她并没有机会再等到回程了。
船行到河面最宽一段的时候,那条大船忽然紧紧地逼挤过来,十几个黑衣汉子一跃而上,很快就占据了官舫,看着他们手中明晃晃的钢刀,船上的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奇怪的是,这群强盗似乎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对胡夫人急慌慌捧出的一叠银票视若不见,只是驱喝着船上的女眷们到舱外,在甲板上站成了一排。
难道是劫色?——想到了这一点,这些锦衣玉食的女子们都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等待着她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隔船的窗打开了,窗帘后露出一张少女的脸来,只是扫了一眼人群,便伸出手来指了一指——正是胡小姐——那群强盗立刻把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胡夫人吓得紧拽住女儿不肯放手,急道:“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别带我的女儿走。”
“呸!”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强盗啐了一口:“谁要你们的臭钱?实话告诉你,刚才那个是我的女儿,以前因为家里穷,才把她卖在你家做丫鬟,谁知你女儿酷虐万端,简直不把她当人,又是鞭子又是烙铁的,变着法子整治她,总算她见机早,拼着一死逃了出来,今天老子就是特地找你女儿来算旧帐的。”说着,一脚踹翻了胡夫人,一挥手,把胡小姐拖过了船。
七月间正是大风天气,那船扬帆顺流而去,须臾间踪影全无,只剩下胡夫人倒在甲板哭得昏厥过去。
虽然臬台大人很快发出了捕令,命令各州各县加意缉寻,但始终也再没有得到过胡小姐的半点消息。
——本来小户人家穷到卖女为婢,自然是无可奈何之极,即便是遇上象胡小姐这样酷虐的主人也只能自认倒霉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丫鬟的父亲竟然会改业为盗,还能带着女儿回来报仇,当胡小姐对着下人肆意施虐的时候,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一点吧。
居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侍郎家闹起了狐仙,大白天的常常无缘无故就是一阵飞沙走石,要不就是常有东西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从日至夜嬲挠得片刻不停,林侍郎便命家人请来了城里有名的王术士劾治。谁知王术士徒有虚名,过来连设了几坛,不但没有能治住狐仙,最后一次反而被狐仙隐身在半空中当头泼了一身的墨汁,弄得浑身上下淋漓腥臭,惹得林家那些在旁边看热闹的仆妇们都捂着嘴直笑。
当众丢了这样一个大脸,王术士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自己是黔驴技穷了,好在还有授业的师父,王术士立刻修书一封,去请师父亲自出马。
七天后,师父李道士果然如约而来,带着全套的符彔法器在林侍郎家设坛檄将,刚摆好了架势,就听楼上一片噪乱,侧耳细听,竟然是那些狐仙们大呼小叫地在搬东西,还嚷着“快走快走”!片刻功夫,宅院就为之一清。
李道士心里这份得意劲儿就别提了——即给徒弟雪了前耻,又替自己挣了脸面——挺胸叠肚地从坛上走下来,林侍郎早就在坛下恭迎,向李道士连连称谢,说早已备下酒菜敬请入席,又命管家捧来了丰厚的谢仪。
忽然就听半空中有人大声道:“这可不干臭道士的事,本来林公衰运将临,所以我们才敢到府上相挠,谁知昨天林公捐了九百金给京中的育婴堂,德感明神,福泽大增,此刻已经有善神来卫护家宅,所以我们才赶快离开的。臭道士只不过运气好恰逢其时,他居然不要脸想把这窃忝为自己的功劳,骗点酒菜吃吃也就算了,还要骗钱,这可不行!”
众人听话声朗朗从头上传出,抬头看却并无半点人影,除了狐仙还会有谁呢?听了它一番话,再看林道士师徒,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溜走了。
娶贤
虽然是寒冷的冬夜,胡员外家里却是灯火通明,只不过被高高的围墙挡住了,外人无法看见。不过胡家可不是在操办什么喜事,此刻胡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都被绑得象粽子一样,堆叠在地上——看情形,分明是遭了抢匪。手执着明晃晃的大刀,那些蒙面的大盗在火把的照耀下看起来份外骇人,此刻正在府中里里外外搜寻着金银细软。
虽然胡家人并没有被堵上嘴,但也没有谁敢呼救——明摆着,这样的深冬寒夜,阖村人早已睡下,自家墙高院深,又在下风口,逆着风喊破了嗓子恐怕也不会有谁听到,何况还有几十把刀指着,又有谁敢轻举妄动?
搜刮了小半个时辰,显然是收获颇丰,强盗头子听了手下的轻声报告,满意地一笑,用刀背拍拍胡员外的脑袋,居然还十分客气地道一声“叨惠了”!只是胡员外苦着脸,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强盗们正要退离,忽然间后房红光闪现,竟然着起大火来,风助火势,片刻间就烧红了半边夜空。
“妈的,是哪个王八蛋不小心点着了火!”强盗头子怒骂了一声,还来不及追究,全村的人都已经被惊醒,喧嚷着救火围了过来,大火将胡家烧得明如白昼,那些强盗无所遁形,村民中也颇有好身手的人,和强盗们一番格斗,将他们全数擒下。
火被扑灭后人们发现,胡宅只是烧掉了两间柴房而已,取回被强盗劫走的金银财宝,算下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胡员外不由暗自庆幸,只是这把救命之火来得蹊跷,不知是怎么起的。正在疑惑,就见后厨房的小婢春红满脸黝黑地走了过来。
原来刚才强盗破门而入的时候,春红因为年幼,躲在了柴堆后面没有被发现,见主人家危殆,她急中生智,摸到后院在柴堆上放了一把火,果然奏了奇功。
“呵呵……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胡员外上下打量了一下春红,见她只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虽然此时满面尘土,但仍可以看得出轮廓清秀,一双大眼睛灵动明澈。胡员外不由心中一动,拉过自己的儿子胡家年来:“儿子,我看这个小丫头聪明讨喜,我想收她作媳妇,你看怎么样?”本来还怕儿子嫌弃她是下人,谁知胡家年一听父亲提议,大力点头道:“这样聪明智略的女孩子,将来一定可以作贤内助持家,父亲眼光真好,儿子无有不从。”
胡员外大喜,因为怕夜长梦多,日后族中有人会提出尊卑良贱之类的话题来阻挠这门婚事,竟然立刻命人取来衣饰,当夜就为这对新人成了礼。春红过门后果然持家有道,上敬公婆,下爱小姑,和家年更是十分恩爱。喜得胡员外深庆选媳得人。
——嗬嗬,这样看来,倒是要多谢那群强盗了,竟然因他们而成就了一对佳偶。
投胎
在上海,遇到谁走路急匆匆撞到了人,常常会被人回敬一句:“走路不长眼……你急着去投胎啊?”
这天小李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本来挺宽的人行道,因为沿马路停了一排自行车,里档的商铺又趁城管不在把摊子都堆了出来,所以来往的行人走起路来就很有一点逼挤了。偏偏小李急着有事,结果就和对面走过来的一个人一头撞上了。
也很难说是谁对谁错,总之两个人走路的速度都不慢,不过小李仗着自己身高马大,就先发制人,一开口,就是这句:“走路没长眼睛啊?……你急着去投胎啊?”
对面撞到的那个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不过个子要比小李矮小许多——这也就是小李为什么有持无恐的原因——听到小李这样说,居然回答了一句:“是啊,我是急着去抬胎。你那么急是为了什么啦?也要去投胎啊?”
“神经病!”听到这种回答,小李的火更是不打一处来,这个人说的话,还有那种腔调,明摆着是在给他难堪,用上海话叫“叉人”,阴阳怪气,非常可恶。
怒火中烧的结果,是小李连自己急着要去做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和这个人扭到了一块,后来还是旁边有人打了110,警察出面才平息了这场纠纷。
等人群散开了,小李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已经全是未接电话和短信,内容一致,全是岳母发来的:快来医院,小芬难产!
小李一路狂奔到医院,刚扑到产房门口,就看到被遮住了脸推出来的妻子和痛哭失声的岳母。他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失魂落魄的小李回过头来,竟然是刚才和他打架的那个冒失鬼。这个冒失鬼看到小李失神的样子,耸了耸肩:
“这可不能怪我,我跟你说过我急着来投胎的,你偏要跟我纠缠不清,结果因为错过了时辰,小孩不能生出来,害你老婆丢了一条命,害我也要重新去排队轮候,你看,大家都倒霉。”
小李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忠告
“我……我舍不得你……”好容易说出了这几个字,陈半江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傻瓜……”一旁的凤娘见他伤心欲绝的模样,也觉得心酸难抑,抚摸着陈半江的脸庞,良久才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
——其实陈半江本是六年前被本府知县从苏州聘来的师爷,无意中在一个月夜遇上了凤娘。一个是韶秀斯文的书生,一个是姣丽明艳的少妇,两人竟然就此一见钟情。凤娘的丈夫是客商,每隔十天半月就会外出到邻县去收帐,凤娘得空便来私会陈半江,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