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狗-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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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只狗心灵受创,更上不了大席,”小黄搬起一箱粉笔,“别奚落我了,也别揭我的伤疤,英国两年是我一生的梦魇,差点被活埋在书堆里,拼了老命拿学分,还能四肢健全地站在这里全靠上苍保佑!”
“哦?那学校是纯学分制?”小黄点头,旺旺撞撞他,“再给你一年半载,你岂不是拿到博士学位了?”旺旺顺手捧起一箱。
“博士?”小黄嗤笑,“客死他乡的博士!……把粉笔放下,你死心眼儿,到那棵梧桐树后面等着,我赔进去了,难道还要把你搭上?”
旺旺率先走进仓库,小黄只好跟着,“中午一起吃饭,我给你带了礼物。”
“行啊,”旺旺挤着眼睛回头,“有家西餐厅的牛排……”
没等他说完,小黄突然笑了起来,“成心是吧!”
中午,俩人坐在食堂里,小黄挑起豆芽,好一番感叹:“华夏饮食的传承果然需要优沃的文化土壤。中餐一旦脱离中国大地,立刻就变成了拼台的昆腔,强迫自己降低格调以便迎合庸俗的审美观。”
旺旺挥了两下筷子,笑问:“还在介意那顿用叉子吃的水饺?”
小黄点头,“唉!不说这个,倒胃口。”掏出一个盒子递过来,“礼物。”
旺旺打开,端详良久,“乒乓球拍?”
小黄神秘地微笑,“可别小看它,本人手持此拍在运动会上力挫七国高手,所向披靡,毫无争议地问鼎冠军宝座。用事实证明了一句名言——当今乒坛,世界对抗中国仍势处下风。”
“这么看来,你大小也算个世界冠军了,为国争光,精神可嘉。”
“所以球拍上有本冠军的亲笔签名。”
旺旺翻来倒去地找,终于在手柄底部发现一行字,眯着眼睛辨认,意外之极,“bone?”
小黄使眼色,“我的英文名。”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狗?”旺旺把拍子往餐桌上一扔,“英伦教育没把你培养成绅士,至少也该稳重一点吧。”
小黄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稳重?”往椅子上一靠,单手托腮震笑不止,“沈氏稳重!”
19
整整一下午,俩人坐在树荫下叙旧,将几年的经历向对方倾诉。一个嬉笑怒骂,一个严肃低落;一个能从平凡的琐事中发掘出乐趣,一个却认定自己一直在欺骗和郁结中过活……
当小黄听到戴喻廉的所作所为时,惊愕之极,眯着眼睛仔细端详旺旺的脸,半晌,“你……居然……对我这么忠诚?真是没想到!”
旺旺一呆,“腾”站起来,狠踢他一脚,“忠诚你的大头鬼!”转身就走,小黄哈哈大笑,赶上去,攀上他肩膀,“真没幽默细胞!喂!陪我去公司报到好不好?”
“没空!”
小黄微笑:果然对我很忠诚!挤公交车去公司。
见到了大老板,他笑问:“拿到硕士学位了?”
“嗯……”
“那好!每天正常上班……”
“……回来接着念博士。”
大老板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笑着摇头,“既然这样,还是按一年半以来的惯例,四分之一薪水……”
“这个我们得好好谈谈,”小黄笑了起来,拉了把椅子坐下,“您认为年薪240万怎么样?”
“漫天要价!”
“您可以就地还钱嘛,”小黄一摊手,“过去一年半,我为公司创造的经济效益……”
“好了,”大老板突然抬手打断他,“你能保证在既有基础上再提高25%?”
不能!但嘴上却说:“奇迹是人创造的!”
“我是商人,从来不相信奇迹,只相信实力。每周工作20个小时,薪水减半!等你博士毕业了再说。”
“成交!”
小黄笑眯眯地重新签了合同。
晚上,小黄打电话请旺旺吃饭,美其名曰——消除局部贫富差距。
旺旺都没等他把话说完,“学生都是穷人,杀富济贫我犯不着坑你。我忙着呢,一个星期的衣服都没洗,听说明天检修水管,要停水。”“喀嚓”电话断了。
第二天果然停水,旺旺幸灾乐祸地对同屋的方浩说:“我告诉你的吧,谁叫你不听老人言?”
方浩哭丧着脸踢暖水瓶,“你说用开水洗澡会不会出人命?”
“不会!肯定不会!顶多把你烫熟了……”旺旺刚乐呵呵地把方浩奚落一番,还没说完,突然惊恐地从床上弹起来,张着嘴傻瞪着他,“我……也忘记储水了。”
方浩一愣,蔫了,往床上一倒,唉声叹气,全身没骨头。
得!某大学本部硕士楼,一整晚阴气森森寒光闪闪,住户们着急上火摩拳擦掌咬牙切齿跳脚骂娘,学校领导家的祖坟被挖了百八十遍,水管工人的脊梁骨被戳成了一截又一截。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第三天居然还停水。“啊~”一声惨叫带动整栋楼炸了锅,漫天咒骂轰轰烈烈绵延不绝,差点把房顶掀翻了。
骂有什么用?除了落下口干舌燥的后遗症还有什么好处?
全楼住户只得丢人现眼地拿着洗漱用品上各学院教学区厕所。
小黄在半路上碰到旺旺,拉住他,“还是没水?”旺旺点头,小黄拖着他去食堂,“你到水池边上刷牙,我帮你把饭打好。”
“我不吃面食!”旺旺冲着背影喊,“在北方我都吃烦了!”
几分钟之后,小黄喝了口粥,说:“再要停水停电,你就住我那儿去。你们那栋楼我早听说了,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
“何止啊!历史系那帮瞧热闹的教授说什么要保护民国建筑,哭着喊着不准大规模整修。和着他们不住,叫我们活受罪,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黄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挑眉,“我们学校就是食古不化,我住了两年三个多世纪前的建筑,还不是各种现代设备一应俱全。”
“被你一提我想起来了,你好歹也是个海归硕士,那工作怎么样了?”
“老板抠门!”小黄把碗一推,“我没法全天候上班,就只能拿一半薪水。”
“行了行了,‘抠门’这词儿欠妥,该叫‘剥削’,资本家的天职!”
小黄微笑。
从这以后,沈节学校公司两头跑,但此人仍旧游刃有余。学业并不繁重,他那导师是学院的高层领导,行政工作就忙得焦头烂额了,哪来时间管学生?上班时间是很机制的,沈节充分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有空就干满八小时,没空就整天都不去。
可能有人要问:“那么高的薪水就养了只硕鼠?大老板能愿意?”
愿意!万分愿意!
有哪个资本家会跟钱过不去?
要是列位知道小黄的工作内容就不会这么问了。
至于卢围,此人后悔不迭,上课不到一个月,他发现纯粹的教育理论根本指导不了实际的教学工作,脱节之严重无法想象。某天,教育心理学教授说:“未成年人心智不成熟,知识结构不健全,如同白纸,教师写上字,他就接受字,踩上脚印,他就接受脚印。”卢围心里大声嘲讽:白纸?胡扯!谁把学生当傻子谁就是最大的傻子!别说未成年的高中生,初中孩子就已经上天入地无所不知了!
过了不久,卢围上图书馆借了十几本书,一路捧着去了食堂,沈节看着直皱眉,“这是干什么?”
“写阶段性论文。你的写好了?下星期一上交。”
“你死心眼儿。我早打听好了,阶段性论文老板根本就不认真看,每年只要认真准备两篇学期论文就行了。”
卢围一愣,然后笑嘻嘻地凑过去,“你又打算抄?你那优良传统还保持着?”
沈节极不认同地摇头,“所谓‘抄’,是指一字不变地复制下来。我这么有见地的人能干那蠢事?”伸手拨弄旁边的一摞书,“我搪塞的时候,向来是取众家之所长精工细作攒成一篇,套用经济学专业术语说,那叫——整合!”
“你快打住吧!”卢围嗤笑,把糖浸西红柿全扔进沈节餐盘里,“文绉绉啰哩啰嗦还不一样是抄!”
沈节刚想说:要不我也帮你整合一篇?还没讲出口,猛听见食堂里一声爆吼:“我不活了!”卢围吓得差点把筷子捣进喉管里。
所有人齐刷刷地盯着食堂中央,一个壮硕的黄毛一步跳到餐桌上,振臂高呼:“学校终于下定决心彻底改造电路和水管了,肯定又要停水……”
还没说完,原本鸦雀无声的食堂陡然喧哗吵闹震人耳膜。所有人立刻分成两大阵营,一极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站在岸边上瞧热闹,那是博士生;一极骂骂咧咧,慌不择路扔了筷子四散奔逃,那是硕士生。
“我先走了,回去储水。”卢围捧起书跟在大部队后面跑,小黄慢条斯理地继续吃饭,心说:又不是光停水,还得停电,水能储,电能储吗?
回到宿舍,卢围和方浩翻出所有容器,连杯子和饭盒都用上了,跟一群可怜虫挤在厕所里排队接水。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俩人浑身潮湿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相视而笑。
第二天开始停水停电,全楼感激涕零,某资深住户遥望天际,满脸深沉,捧心慨叹:“多年期盼,今日梦圆,老天爷……老天爷……”说着说着,哭腔都要带出来了。
可惜——
两千多年前的道家先哲就总结出了一条至理名言——福兮祸之所伏。
水源充足了,电源怎么办?
现阶段,天清气爽温度适宜,用不着吹电扇也用不着开暖气,电视可以不看,游戏可以不玩,有电没电,妨害并不大,咬紧牙关,脚一跺心一横,熬着点也能过去。
但是——
谁叫这帮可怜虫是学生?谁叫这帮学生正赶上写阶段性论文?谁叫论文四天之后就要交?谁叫此楼陈年旧疾盘根错节难以根治?工程之浩大堪比整修故宫博物院,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晚上,此楼黑灯瞎火,月光一照寒气森森,偶尔一道荧荧黄光急闪而过,路过之人无不步履匆匆连奔带跑有多远逃多远。
沈节笑眯眯地给卢围打电话,“论文写好了吗?”
旺旺正在气急败坏,“当然没有!”
“过来吧,我连牙刷都给你准备好了。”
卢围挂了电话就跑了出去。
20
卢围敲门进来,好一番感慨,定睛一瞧,屋里还有一人。
沈节的舍友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问:“后面那栋楼的?”
沈节轻轻颔首,心中高乐,脸上却表现得义愤填膺,“都二十一世纪了,学校居然还搞性别歧视这一套,女生楼怎么没瞧见这么精彩的余兴节目?”
舍友抚额轻叹,“我在那儿住了三年,没点意志力还真挺不过来!”
“这家伙命最好,”卢围一指沈节,“哪儿有好事他就往哪儿钻,脏的累的倒霉受罪的全留给别人。”
“我受罪的时候你们没看见,其实,快乐与否完全取决于心态,人,要做个50%的唯心主义者!你就是死心眼儿。”沈节拉了把椅子放到书桌旁,“接着写论文吧。”
卢围坐下来,皱着眉愣了好一会儿,转头问舍友,“50%的唯心主义者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啊!他那张嘴什么不靠谱的诌不出来?”
卢围心说:他那德行我比你更清楚!埋头奋笔疾书。
时过九点半,舍友高呼:“我快虚脱了,明天再写。”倒床便睡。
沈节撕了盒饼干递给卢围,“你也明天再写,洗洗睡吧,我给你拿枕头。”
“你的抄……呃……整合好了?”
“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事,总有人非得采用迂回战术。我这么成功的典型怎么就起不到榜样作用?”
卢围打了个大哈欠,白了他一眼,进卫生间洗漱。
出来之后,瞪着单人床直犯迷糊,“两个人怎么睡?”
“挤挤,我不嫌你没洗澡。”
卢围拎起枕头,“我们头对脚……”
沈节突然笑了起来,“你就这么肯定我没脚气没鸡眼?”
卢围一哽。
“你睡里边。”
真可怜!两个二十出头的大男生挤在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上。特别是沈节,常年运动,皮糙肉厚身高超过一米八,侧着身直挺挺挂在床沿上,摇摇欲坠,眼瞅着就要滚下去。
卢围伸手搂住他的腰,“过来点儿,砸到地板上得多大的声音啊,楼下的住户该上来抗议了。”
沈节也不客气,“噌”一声就贴了上去,靠着旺旺的肩窝光笑不说话,卢围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离我远点儿!”
沈节低沉一笑,“你不怕楼下的上来抗议?”
卢围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旺旺气息匀细胸腔起伏,睡着了。
沈节满面笑容,眼睑耷拉着,睡着前下定了决心:不做50%的唯心主义者更有乐趣。明天买房子!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