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钩-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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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微笑迎接他。当他们坐定在厨房的椅子后,她的脸颊倒是恢复了些许血色。“昨
天晚上,你打电话给我,”他说,“留话说要告诉我一些关于吉勒拜太太的事。”
“是的,”她的思绪快速翻转到下午和鲁思的对话:“她说你会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戴上
那毒舌钩,”她缓缓地说,“我觉得,她有话要告诉我,不过我得强调,我完全不
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尽可能清楚地将那晚告诉罗宾?贺维,关于玛蒂尔达给她取
绰号的事,重述了一遍。“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她的结语显得虎头蛇尾。
警官深锁着眉头。“她一定知道,这会让你联想起一些事情。她会不会是在指
控你?”
莎拉显得意外且松了口气。“这我倒没想到,”她承认,“你的意思是,用这
个方式来挫挫我的威风?像是‘莎拉,医生不是万能的,治不了我的不愉快’之类?”
她的“松一口气”,让他感到困惑。“有可能,”他同意,“布莱尼医生,还
有谁知道她给你取这绰号?”
她的手在腿上交叠。“我不知道,要看她向谁提起过。”
“你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她摇摇头。“没有。”
“从来没有?包括你的同事或先生?”
“没有,”她勉强发出笑声,“因为我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恭维我。我之
所以将它视为恭维,是因为如果我不这么想,我们的关系一定会闹僵。不过,她也
有可能是说我和那玩意儿一样,老带给她压抑和折磨。”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她真的是自杀,你我这辈子,恐怕非得为这答案
想破头不可,”他的眼光朝向莎拉,“但是,如果是有人杀了她,而这人知道她给
你取了毒舌钩的绰号,在我看来,答案就清楚多了:布莱尼医生,是为你或是因你
而杀的。你同意这样推测吗?”
“不,”她不悦地说,“当然不同意!根本不能做这样的推论。不管怎样,我
的感觉是,你们已经相信她是自杀的。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有一个理由,是因为它让
我不安。或许,是我想太多了,玛蒂尔达根本没这个意思。法医可能说得没错,她
只是想死得像奥菲莉亚。”
他微笑说:“而且,你或许不是惟一拥有这个绰号的人。”
“是啊,正是如此。”她从夹克上拔下一根毛绒。“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欢迎。”
“法医报告是不是斩钉截铁地相信这是桩自杀案?还是仍有疑点?”
“不是那么确定,”警官承认,“他也在怀疑,为什么没有留下遗书——尤其
是在这么戏剧化的自杀手法下。而且,对于那些花他也耿耿于怀。”
“因为那些花疹?”
“不是,如果她布置这一切是为了自杀,她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疹子,”他的
铅笔敲着桌面,“我曾建议他做些实验,结果发现,没有别人的协助,单独一人无
法完成她所布置的一切。”他在笔记本上快速画了几个图形。“假如你还记得,那
些紫菀是竖直插在她额前的头框上,而荨麻则像面纱般垂在她的头发和脸颊上。这
两种花交错安插,一朵荨麻朝下,一朵紫菀朝上,整圈都是这样对称安置。由于铁
框锈得太厉害,无法扣紧,所以没有别人帮忙,根本不可能完成。你可以单手扶着
铁框,一只手用来插花,但只要稍微一松手,花都会掉落下来。况且,在插好整个
铁框的四分之三后,剩下的四分之一,必须使头和框之间的距离窄到刚好能让花朵
插上后不会掉下来,并确保框围要与吉勒拜太太头壳的大小吻合才行。你懂我的意
思吗?”
她皱着眉头,说:“我懂,可是,难道她不可以在插花的时候,用棉花或纸巾
把框和头之间的缝隙塞满?”
“可以,但是若真的如此,家中应该可以找到沾了铁锈的这类东西。我们上上
下下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着。这些填塞的东西哪儿去了?”
莎拉闭起眼睛,回忆浴室的样子。“浴巾架上有块海绵,”她想起来,“或许,
就是那块海绵,她用完后把它洗干净了。”
“那上头的确沾有铁锈,”他承认,“但是浴缸里到处都留有铁锈的痕迹,海
绵可能是在泡水时沾上这些铁锈的。”他有些挫折地撅起嘴唇,“或者,也有可能
如你所说,是在填塞头框时沾上的,这点我们无法确定。不过,我在想:如果这些
都是她自己动手,那么,她应该是坐在梳妆台前完成的,因为那是惟一发现有花液
的地方。”
他用手做了个手势。“我们猜想是这样的:她先把花放在梳妆台上,坐在镜子
前,然后将花一一插在头上的毒舌钩上。问题是,她一定要等插了半圈之后,才会
发现需要用东西来填塞。这时,最自然的反应,当然是伸手拿面前的纸巾或棉花,
为什么还要大老远跑到浴室拿海绵?”他停了一会儿,“除非,是有人杀了她,然
后在浴室里插上这些花,那么,使用海绵就顺理成章。这是比较合理的推测,也比
较能解释为什么吉勒拜太太的手和指甲间,完全找不到荨麻的剌毛。”
“你不是说,法医的报告里提到,在她脸颊和太阳穴上发现荨麻花疹。”莎拉
礼貌地说,“这表示她当时一定还活着,否则皮肤不会对荨麻起反应。”
“只是非常轻微的,”他更正这个说法,“照我看来,凶手没有等到她断气才
动手——在杀了人之后,凶手通常不会逗留太久——他或她一定是在她还有气息时,
插上荨麻的。”
莎拉点点头。“听起来很合理,”她表示同意,“只不过……”她没有把话说
完。
“不过什么?布莱尼医生?”
“为什么有人要杀她?”
他耸耸肩。“她的女儿和外孙女就有充分的动机。根据遗嘱,所有财产将由她
俩平分,拉斯勒太太拿到钱,拉斯勒小姐拿到房子。”
“她们知道遗嘱的内容吗?”
他点点头。“我们确定拉斯勒太太知道,因为是她带我们去找遗嘱的——吉勒
拜太太很有条理,把所有文件和信件整齐地放在书房一个柜子里。至于拉斯勒小姐
晓不晓得遗嘱的详细内容,我就不知道了。她说,外婆本来要把所有财产留给她,
所以在知道自己只能得到房子时,相当生气。”他脸上出现讥讽的表情,“贪心的
小女人,像她这样,对这么大产业虎视眈眈的17岁小女孩,实在不多。”
莎拉只是淡然一笑。“我猜,你已经查过,她去世的那晚她们两人在哪里?”
他又点头。“拉斯勒太太在伦敦,和一个朋友去听音乐会;拉斯勒小姐则困在
30英里外学校舍监的看守下。”
她再挤出微笑。“这使得她们完全没有嫌疑。”
“也许是,也许不是。哪些人有不在场证明,哪些人去过那房子,我还没有仔
细去查。”他皱起眉头,“除了史毕特太太和吉勒拜太太本人之外,只剩她们拥有
这房子的钥匙。”
“你就认定这是桩谋杀案。”莎拉温和地表示抗议。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继续说:“我们问过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史毕特太太当
时正和先生在一家酒吧里。那天晚上九点钟前后,也没有任何朋友去找过吉勒拜太
太。”他耸耸肩。“邻居欧洛夫夫妇说,如果有人上门找她,他们一定听得到门铃
声。吉勒拜太太自从将部分房子卖给他们之后,就把原先设在厨房(现在已经属于
欧洛夫夫妇)的门铃撤走,移到她自家的走廊外。我试过,如果那晚门铃真的响过,
他们一定能听到。”
莎拉望着他的眼睛。“这么说,显然她是自杀的。”
“依我看,这不是自杀,布莱尼医生。第一,我还要调查那两人的不在场证明
;第二,如果凶手是熟人,他们可能是敲窗户或后门,不让欧洛夫夫妇听到。”他
合上笔记,放回口袋里。“我们会逮到凶手的,可能会从指纹着手。”
“这么说,你要继续追查?你不是说,上司要你别管了?”
“我们在房子中采到好几枚指纹,不属于吉勒拜太太,也不属于那三个拥有钥
匙的女人。我们会要求村子里每一个人,以及像你这样和她相识的外人,让我们采
集指纹,以方便比对。我也已经请求警长,查出在封锁现场之前,有谁去过那房子。”
“你特别重视吉勒拜太太的死,是不是有你个人的因素?”
“医生,警察和别的工作没有两样,爬得越高,最后能得到的退休报偿也越多。”
他原本和善的脸,忽然变得世故起来。“不过,升级不是光凭能力,还要建立
地盘。
以前,我一直韬光养晦,不露锋芒。我的确有个人的考虑,这是我的案子。“
莎拉觉得这个局面很有意思。她在想,对于一个警官从她的死亡得到好处,玛
蒂尔达心中会做何感想?当然,前提是,他真的能证明这是桩谋杀案,并且将凶手
绳之以法。也许,如果她不晓得他的目的,心里会舒坦些。
“凯斯吗?我是莎拉?布莱尼。请问杰克有没有跟你联系?”她一边听着库珀
的车子往远方隐去,一边拨弄着电话线,她心想,这大厅里有太多阴影。
“最近没有,”电话那头传来凯斯?史莫勒愉快的声音,“他有事找我吗?”
没有必要瞒着他。“我们吵了一架,我告诉他我要离婚,他一怒之下就跑掉了,
留张字条说我可以通过你跟他联系。”
“什么?天啊!唉,我不能同时代表你们两人,杰克恐怕得另寻律师。”
“他要定你了,是我必须另外去找人。”
“那畜生,”凯斯愉快地说,“你才是我的客户,亲爱的。我之所以会帮那懒
虫,是因为他娶了你。”他和莎拉从大学时代就认识,而且,在杰克出现之前,他
还追求过莎拉。现在,他的婚姻美满,有三个男孩,只有她打电话来的时候才会想
起她。
“我知道,不过,那是次要的事情。现在重要的是,我急着找到他,如果他和
你联系,请你尽快让我知道。这真的很急。”她朝楼梯瞄了一眼,苍白的脸映着厨
房照来的光。四周围尽是影子。
“没问题。”
“还有一件事,如果我牵扯到一件警方正在调查的谋杀案,应该怎么办?”她
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嫌犯,只是,有人跟我讲了一些事情,我觉得应
该告诉警方。看情形,警方到目前为止还一无所知。不过,这些事情非常非常敏感,
而且只是二手传播,如果说了出来,最后却发现这些事情不是真的,那么我可能会
害惨好几个人。”她停了一下。为什么鲁思把信件的事告诉她,而不告诉库珀?还
是,她也告诉了库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是很明白。我的建议是,除非事涉病人的医疗机密,否则,不要对警方有
任何隐瞒。要警方以正式管道和你约谈,他们一定会答应,而你也不会有麻烦。”
“告诉我这些事的,不是我的病人。”
“那更没问题。”
“但是说了之后,可能会害了别人。”她很犹豫地说,“凯斯,我现在想的是
道德问题。”
“不。在教堂和象牙塔之外,道德是不存在的。我们现在谈的,是个糟糕的大
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如果妨碍了警方办案,医生也会下牢坐监。小姐啊,万一结
果发现你所隐瞒的事情是警方破案的关键,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可是,我还不确定那是谋杀,看起来像是自杀。”
“如果是这样,你的声音怎么比平常高了两个八度?听起来像是走音的玛丽亚?
卡拉丝。开玩笑的,不过我的感觉是,你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是谋杀,而且也
百分之九十九确定是谁干的。告诉警方吧。“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让他怀疑电话是否已经断线。“我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确定
是谁干的,”她终于开口,“其实,谁是凶手我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轻轻说了
声再见,她挂上电话。
她的手尚未离开听筒,电话又响了起来。然而,失了魂的她却过了好一会儿才
有勇气拿起听筒。
隔天上午,星期六,一位律师从普尔市开车来到凡特威,公文包里装着玛蒂尔
达的遗嘱。前一天晚上,他已经打过电话到吉勒拜公馆自我介绍,并抛出一个惊人
消息:玛蒂尔达在死前两天,在他办公室里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