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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毒蛇钩-第6节

小说: 毒蛇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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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也随着消失。“我倒不觉得她是那种人,”她转过头来对女孩说,“我很喜欢和
你外婆在一起,我不记得她曾责备过我。”

    “换作是我,才不喜欢被人家叫做毒舌钩。”

    莎拉微笑说:“我倒觉得受宠若惊,这应该是她对我的恭维。”

    “我才不信呢,”女孩不满地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妈妈小时候,外婆用
这东西来惩罚她。”她紧张地抽着烟,急促吸了几口,从鼻孔吐出烟来。她看得出
来,莎拉并不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外婆自己就告诉过我,她很讨厌人家哭,
所以每次妈妈一哭,外婆就让她戴上那鬼东西,然后把她关到柜子里。外婆的爸爸
也是这样对待外婆的,所以在她看来,这没什么不对。”

    莎拉等她继续说,可是她没有再开口。“好残忍。”她低声说。

    “是啊。外婆比妈妈坚强多了,而且,在外婆年轻的时代,戴上这玩意儿可能
和鞭打没什么两样。但是,对妈妈来说,却糟糕透了。”她用脚把烟弄熄。“没有
人站在妈妈这边,帮妈妈说话,所以外婆可以为所欲为。”

    莎拉心想,这女孩到底想说什么。“其实这是个越来越普遍的问题。男人受到
压力,把气出在老婆身上,老婆受到压力,则拿孩子当出气筒。对女人来说,没有
什么压力会比独自扶养一个小孩来得大。”

    “你觉得外婆没有错?”

    “不是的,我只是说,我们要试着去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很多和你母亲同样
年纪的小孩,也经常受到言语暴力。这种暴力所造成的伤害,并不亚于肢体上的虐
待,因为这种伤害不会留下疤痕,而外人也无从晓得。”她耸耸肩。“不过结果是
一样的,孩子会压抑退缩,形成人格缺陷,长期受到自己所依赖的人无端谩骂,很
少人仍能保有健全人格。不是逆来顺受,就是叛逆反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鲁思显得有些生气。“这两种虐待,我妈妈都受过。你不知道,我外婆对她说
了多么恶毒的话。”

    “抱歉,”莎拉无奈地说,“如果玛蒂尔达小时候也曾遭受残暴的对待,那么
她和你母亲一样,都是受害者。我想,你一定不喜欢听这种话。”

    鲁思又点了根烟。“噢,别误会我的意思,”她的嘴角扭曲了一下,说,“我
爱我外婆,至少,她有正直的一面,我妈妈却没有。有时候我好恨她,大部分时候,
我却很瞧不起她。”她皱着眉头望着地板,一脚扬起地上的灰尘。“我觉得,是她
杀了外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方面怪她,另一方面又不怪她。”

    莎拉让这句话回荡在空中,一边思索该说什么话。这是什么样的指控?真的指
控她杀人?抑或纯粹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对讨厌的父母所做出的恶意中伤?“警
方相信她是自杀的,鲁思。他们已经结案了,据我所知,警方认为你外婆的死,和
别人完全无关。”

    “我不是说我妈真的动手杀死外婆,”她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不是拿刀
砍人的那种,我的意思是,外婆是让她逼得自杀的。这和动手杀她没什么两样。”
她抬起充满疑问的眼睛,“你了解了吗,医生?”

    “我想我了解。不过,从你告诉我的关于你母亲和玛蒂尔达的关系来看,听起
来不太可能是这样。如果倒过来说是你外婆把你母亲逼得自杀,似乎还比较有可能。”
她带着歉意地说:“就算真的如此,这样的事情并不常见,而且这人必须长期处于
精神不稳定的状态,认为自杀是摆脱这场痛苦的惟一方式。”

    鲁思仍未被说服。“你不明白,”她说,“她们俩是半斤八两,妈妈和外婆一
样坏,只是方式不同。外婆不停唠叨,妈妈依然我行我素。只要她俩在一起,我就
不想在场。”她将双唇抿成一个难看的弧度,“这是去念寄宿学校惟一的好处。妈
妈后来搬去伦敦,而我放假时,可以选择来这里或去妈妈那儿。不必再当讨人厌的
皮球。”

    莎拉发现,自己对这三个女人的认识,原来少得可怜。举例来说:拉斯勒先生
是谁?是不是也和詹姆斯·吉勒拜一样落跑了?抑或乔安娜胡诌个名字,只是为了
给女儿一个身份?“那么,在你去念寄宿学校之前,你和妈妈在这里住了多久?”

    “从出生一直到我11岁。那时候我爸爸去世,什么也没留给我们,如果妈妈不
厚着脸皮回来,我们就得饿死。那只是她的说法,在我看,她只是太懒惰,太不屑
找辛苦一点的工作,宁可被外婆羞辱,也不愿弄脏自己的双手。”她把手围在腰间,
身体前倾,摇了起来。“我爸爸是犹太人。”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带着轻蔑。

    莎拉当场说她。“你怎么这样说话?”

    “外婆就是这样说他的——那犹太猪。她是‘反闪族主义者’你不知道吗?”

    莎拉摇摇头。

    “这么说,你也不是很了解她。”鲁思吸了几口气,“他是个专业乐师,是附
属在一个乐团下的低音吉他手,在乐团有需要时帮他们伴奏。他有自己的乐队,偶
尔也会演出。他在1978年因为海洛因吸食过量而死,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不过外婆却很乐意告诉我,他是个多么没用的人。他叫史蒂芬·拉斯勒。”她陷入
沉默。

    “他和你母亲怎么认识的?”

    “在伦敦一场舞会上。那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本来应该
开开心心地回家,结果却跟了个吉他手。外婆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妈妈告诉她有
了身孕。从此天下大乱,我是说,你能想像吗?妈妈竟然怀了一个吸毒的犹太吉他
手的孩子!”她失声笑起来,“用这种方式报复也真绝。”她的手臂已经冷得发紫,
但她自己似乎没注意到。“总之,后来他们结了婚,她搬去和他住,把我生下来,
六个月后,花光他们仅有的钱去买海洛因,之后就死了。他积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
妈妈不到23岁就成了寡妇,无家可归,还有个孩子要养。”

    “这么说,回来是她惟一的选择。”

    鲁思扮了个鬼脸。“换作是你,才不会这么做,除非你不介意自己的伤口一再
被挑起。”

    或许吧,莎拉心想。她不知道乔安娜嫁给史蒂芬·拉斯勒是为了爱,还是如鲁
思所暗示的,纯粹为了刺激玛蒂尔达。“事后诸葛亮,通常比较容易。”她只回答
这句话。

    女孩仿佛没听到,继续说:“外婆本来要给我改一个比较‘WASP’的名字——
你懂吗,就是比较‘白’(White )、比较‘盎格鲁撒克逊’(AgloSaxon )、
比较‘新教徒’(Protestant)的意思——除去我身上的希伯来成分。有一段时间,
她给我取名伊丽莎白,可是后来妈妈威胁说要带我离开,外婆才放弃。除了这件事,
以及不让外婆在我哭的时候给我戴上毒舌钩,妈妈让外婆主宰一切。”她眼睛不屑
地眨了眨。“她太没用了。要反抗外婆其实也没那么难,我就常常这样,弄得家里
鸡犬不宁。”

    莎拉完全不想介入这对不太熟识的母女间的家庭纠纷。她再度望着草坪上的树
影——太阳渐渐又从云后露出脸来。“鲁思,你为什么把我找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以为你可以帮我。”

    望着这张薄情,甚至有些凶恶的脸,莎拉心想,乔安娜究竟晓不晓得,女儿竟
然讨厌她到这个地步。“什么也别做。坦白说,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母亲能做出什
么事、说出什么话,让玛蒂尔达必须结束自己的生命。就算真如你所说,恐怕也无
法构成什么可以告她的罪名。”

    “一定有的,”鲁思厉声说,“上次她来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一封信。她威胁
外婆,如果不修改遗嘱并马上搬出这房子,她就公开那封信。所以外婆自杀了。外
婆把一切留给我,你懂了吗?她本来是要把一切留给我的。”这未成年的女孩,终
于提出具体的指控。

    老天啊,莎拉心想:玛蒂尔达,你到底在暗示我什么?“你看过这封信吗?”

    “没有,可是外婆写信给我,告诉了我信里的内容,她说她不希望我从妈妈口
中听到这件事。你看,真的是妈妈逼她的。为了不让丑事曝光,外婆什么事都做得
出来。”她用撕裂的声音说。

    “她写给你的那封信,你还留着吗?”

    鲁思愤怒地说:“已经撕了,那封信不重要,妈妈找到的那封才是重点。她利
用那封信要挟外婆修改遗嘱。”

    “那么,我建议你找个律师。”莎拉正色说道,同时将两脚靠向椅边,准备随
时站起来。“我是你外婆的医生,如此而已。鲁思,我不能介入你和你母亲之间的
事,而且,我也不认为玛蒂尔达会同意我这么做。”

    “她会的,”女孩哭起来,“她在信上说,如果她有了不测,要我找你谈。她
说,你会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可能?你外婆从来不曾向我说过什么心事。我对你们家的了解,只有你
刚刚告诉我的这些!”

    一只小手伸出来握着她。那是只冰冷的手。“那封信,是外婆的伯父吉洛德·
卡芬迪,写给他的律师的。那是封遗嘱,遗嘱上说,他要把名下一切都留给他女儿。”

    莎拉可以感觉到女孩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继续说。”
她催促女孩。

    “这幢房子和那些钱都是他的,他是长子。”

    莎拉又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玛蒂尔达并不拥有这些产业?这
个嘛,鲁思,真的很抱歉,这真的不是我能力所及,你真的该找个律师,把这一切
都告诉他。我完全不知道该给你什么样的法律建议,真的。”不过,她开始觉得不
对劲。“这不是很怪吗?如果他的女儿就是遗产继承人,她本来就可以自动继承遗
产的呀?”

    “妈妈就是他的女儿,”鲁思沙哑着声音说,“除了外婆自己,没有人知道。
而外婆告诉所有人,詹姆斯·。吉勒拜是我妈妈的父亲。其实吉洛德的女儿就是我妈
妈,布莱尼医生。外婆被她自己的亲伯父干了,不是很病态吗?”

    乔安娜今天来找我,整顿午饭吃下来,一双眼睛几乎都瞪着我不放,像要把我
生吞活剥似的(这让我想起她父亲,一被激怒就不可收拾,当他把我父亲的手掌咬
得鲜血淋漓时,也是带着同样的眼神),然后一整个下午都在书房里翻东翻西,说
是在找我母亲留下的插花书籍。当然,我知道她在撒谎,她搬回伦敦时我已经把那
些书给了她,但我没有阻止她。

    她看来蠢极了——妆化得太浓,裙子短到有点可笑,根本和她的年纪不搭调。
我猜,一定是某个在酒吧里遇到的男人载她来的。性,对她而言,只是交易的工具,
她可以毫无羞耻地利用这个工具。

    唉,玛蒂尔达呀玛蒂尔达,你实在太虚伪了!

    我在想,这些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她并非鄙视他
们,只是因为她在乎自己的感觉胜于一切。我应该听休?亨德瑞的建议,帮她找个
心理医生。她实在很不正常,也难怪,毕竟是吉洛德的种。

    她从书房走出来,手上像捧着圣旨似的拿着他那份鬼遗嘱,用很孩子气、很恶
毒的话,指责我偷了她的财产。我在想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那晚莎拉回到家,直奔杰克的画室。幸好,东西都还在。她看也不看便越过画
架上的油画,开始在靠着墙角的一叠人像画中快速翻找。她略过印象中所认识的人,
只把她不认识的人像抽出,一幅幅面朝房内并排。最后有三幅是她想不起自己曾经
见过的。她退后一步,看看这些画,试着回想这几个人是谁。更准确的说,她是要
找出一个她心里要找的对象。

    老实说,她真希望自己找不到。但是,她还是找到了。画中人正向她尖叫,粗
暴而生动地描绘了痛苦、残忍和压抑,整个人格陷在一个生了锈的铁架子中——这
铁架子显然就是毒舌钩。莎拉无比震惊,呼吸在痛苦中起伏。她颓坐到杰克的画凳
上,面对着玛蒂尔达画像中的愤怒,闭上双眼。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门铃响起,她像木偶般竖直双脚,瞪大着惊恐的眼睛,站了一会儿,她下意识
地拿起画像,将画面转向墙壁,然后塞回墙边那一叠画像中。

    库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布莱尼医生不太对劲。开门时,她脸色非常苍白,但
仍微笑迎接他。当他们坐定在厨房的椅子后,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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