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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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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一场水陆大法会。
  饿鬼,修罗,人,天,畜生,地狱,六道众生显形于天上。
  
  云开裂,虹彩断。
  雷电闪,暴雨将来。
  一时天色阴沉。
  
  白素贞咦了一声,手上白纱加力。“你还有余力召雨?”
  青蛇闭上眼眸。“……不是我,是仕林。”
  
  于是狂雨瓢泼。
  天地无风。
  雨如直线倾斜。
  
  不空绢索念诵佛号。
  雷锋塔内白芒暴现了一现。
  
  “雪晴先生——”
  许仕林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暴雨流进他口中。
  如饮情人之血。
  
  然后白芒黯去。
  天地齐齐为之静安。
  
  许仕林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佘雪晴已死。
  神魂俱灭。
  轮回无迹。
  
  所有一切可怜可笑,自怨自卑,天伦幻想,恋慕情深,均告落幕。
  生死绳开。
  
  云对雨,雪对风。
  晚照对晴空。
  




(3)

  
  暴雨洗刷后的临安城,王气复归,重新显出一线生机。
  西湖水满,一汪新鲜碧绿,更添姿彩。
  
  岸边垂杨重绿,桃花正红。
  一片人间欢喜。
  
  欢喜丛中,不空绢索与白素贞相对一礼。
  “山人在汴京还有些事务,如此便将文曲星君留在雷锋塔中,有劳白娘子安排。”
  “菩萨客气了。”白素贞盈盈笑,“妾身传功之后,仍旧在此静候菩萨前来履约。他生再见之时,或者都在世轮之内。”
  两人言笑晏晏,似已不记得青蛇还站在身旁。
  ——青蛇本已无法站立。
  
  雷峰塔合的刹那间,为防他出手,白素贞先下狠手,封了青蛇妖脉。
  妖脉一封,便无法与天地间的灵气交换。
  只能在用尽自身力量之后,慢慢走向死亡。
  
  青蛇跪倒在地之后,是涂九歌走来,扶起他。
  白素贞与不空绢索说话时,涂九歌正为青蛇轻柔擦去额上汗水。
  青蛇望见他,闭上眼眸,再不发一言。
  涂九歌却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仍旧是从前模样,坦荡柔顺,眼中充满忠诚爱意,仿佛下一刻便要舍身追随,百死无悔。
  
  直到不空绢索与白素贞说完话过来,涂九歌仍未收敛那种充满爱意的眼神。
  不空绢索面带微笑,拂尘微扬。“你若开口要他,山人无从拒绝。”
  “多谢菩萨。”涂九歌简单答。“——但,他必须死。”
  
  不空绢索颔首。
  “如此,你可愿动手?”
  涂九歌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白素贞亦正望过来。
  “白娘子呢?”不空绢索道,“山人信得过二位。”
  白素贞仍旧是柔柔一笑,今次眼中雾气尤为深浓,再看不到湖底波光清晰。“菩萨业已为妾身饶他三次。如今便再请菩萨为妾身断绝此孽——就以他之死,渡天下往生罢。”
  轻巧,柔媚,她低首一拜。
  深黑的眸子,就被眼帘那样地盖了下去。
  这一刻的白素贞极美。
  西湖烟水,都似被收入了那脖颈线条之中。
  
  “——也好。”
  不空绢索于是拔剑。
  拂尘中尘埃乱扰。
  涂九歌放开手。
  
  一刹那间,剑自后心,刺入青蛇身体,再从身前穿了出来。
  “已无需给你讲出遗言的机会。一切至此,山穷水尽。”
  剑维持住青蛇身体的直立。
  山穷。
  水尽。
  唯独只有涂九歌看得见佘青的面容与眼神。
  但涂九歌选择闭上眼。
  同一时间,白素贞与涂九歌双双垂眸,合十。
  
  不空绢索抽回长剑。
  熊熊业火,自剑缘处开始燃烧,向外扩散。
  火光映得身后一大片西湖景色,充斥妖媚而不真实之感。
  三界忽然为之一轻。
  
  火焰环绕。
  火光中,隐约见到一应浮生美色,先做焦炭,再化飞灰。
  真无片言只语留下。
  三昧真燃,神魂尽灭,无踪无际,此后万千世界中再无一点一滴乱世倾国之祸水,但人间又能得回几分太平?
  似有一个刹那,人间诸景都变成了浅灰颜色,不复见柳绿桃红。
  火苗窜动。
  然后逐渐静灭。
  
  ——空无痕迹。
  先前青蛇所在之处,如今空空如也,好似那虚空一如既往,竟从未被人占据过。
  一应恩仇俱往。
  一生所爱也好,心腹至友也罢。天地之间,所留不过是一把业火。
  青蛇已殁。
  
  纠缠千年,杀之不过片刻。
  敌人故友,都入轮回。唯君弃世,不见于同列之中。
  缘深缘浅,至此缘毕。
  
  沉默中,白素贞躬身为礼。
  不空绢索回礼之后,倩影一动,昏倒在地的文曲星君在她一拂袖间化为淡淡星辉,钻入白素贞袖中。
  白素贞转身,走向雷峰塔内,身姿婉然,翩翩若世外仙子。
  而不空绢索之形体,便在一闪之下,平空消弭。
  ——同一时刻,开封府闭关的国师林灵素从入定中睁开双目。
  
  是日乃大宋元符二年四月初三。
  开封府汴梁城需云殿中,大宋天子赵煦正坐阅奏折。
  宦官禀报国师林灵素已出关,即刻就要求见。
  赵煦闻林灵素之名,一阵心烦意乱,却只能宣。
  
  坐等林灵素之时,他忽觉出些困意来。
  支肘靠在几案之上,春日暖风令得赵煦十分舒适。
  御苑中有淡淡花草香气扑鼻。
  白日里殿后阴沉角落仍点烛。
  
  烛香和着花香。
  赵煦闲坐等待,等着等着,便睡了过去。
  林灵素在外等待多时,不见皇帝宣见,内侍只说官家小憩,不宜打扰。直到林灵素不耐,直闯入内。
  
  赵煦靠在自己肘上,面上含着极淡极淡的惬意与微笑,竟是鼻息全无。
  面前洒金纸笺上,见草草涂写了八字。
  “应劫会缘,天青月白。”
  并无人知,赵煦究竟梦谁人而亡,又在怎样的极乐之中,写下这八字秘语。
  只知待他写罢,当时便精气枯竭,垂头就死,前后不足片刻之间。
  
  半刻钟后,皇帝大行的消息传到了宫廷内外。
  举国一片殇恸。
  圣主庙号定为哲宗。
  皇后刘氏殉于地下。
  四位亲王,包括还系于狱中的简王赵似均被宣到内廷,麻衣孝服,哭送皇兄驾鹤。
  行止之中俱都平齐,不知皇嗣何人。
  
  缘已止。
  劫未罢。
  
  西湖边一艘小船嗳乃而来。
  丰胸细腰,黝黑肤色的女子踏浪上岸,看住涂九歌正跪在地,用手聚拢地上细细碎碎的灰烬。
  “……三昧真火之下并无余灰的,地上那些,是浮尘而已。”女娲轻轻叹惜。
  “我知。”涂九歌凝视自己掌中灰烬。
  有风轻至,将那些尘埃扬起。
  “阿涂。”
  “此地事已毕。”涂九歌起身,眉角斜飞。“我该走了。”
  “等一等。……我已去看过,迦楼罗身上的一滴妖血并未随青蛇之死而祛除。”
  涂九歌脚步微顿。“本主已殁,照理不该。”
  “也许最终赢的人还是他——”女娲眼中有凉意。“人间咎由自取,我们汲汲营营,不知又能支撑几何。”
  “就算如此。”涂九歌背对女娲,貂氅含风。“……亦不能停滞在此。”
  女娲轻许了一声。“若有需要,补天宫随时都是你的归处。”
  涂九歌一笑摇头。“我说过,机会甚微——”他转身欲去,“你我同路,但不同心。我回不回去,你倒也不必太过在意。”
  言语之间,淡极而倦。
  女娲微怔。“你心却在何处?”
  “和光同尘而已。”涂九歌答。
  “你这便又是何苦。”她长叹。
  
  西湖边的那些微光浮尘,一早消融进了那经风洗劫的无边春色之中。
  




第四十章 江山?天涯(1)

  
  “老赵,怎么是你?”
  离开开封府的路途上,故人相遇,急急下车作揖寒暄。
  “是啊,这年景,再不离开开封府啊,还真不知道会怎样呢。我报了个丁忧,也没人理,想想再拖不得,就决定出京了。年兄呢?”
  “一样一样。”落魄京官慨然长叹。“我没借口好找,干脆辞官,也是没人理会交接,咬牙带着家眷悄悄买车出城,一出来才发现,连同我的恩师啊,长官啊,全在这逃难的路上。”
  两人对着,又是叹气,又是笑。
  “如今的京城,只有那些高官重臣一拥端王,一拥简王的份,天天剑拔弩张,就要见血。哪有我们这些小吏处理民生小事的份儿呢?”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天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先头的圣上眼看着大行都快出七七了,咱还是没新主,叫我们这些忠孝小民情何以堪啊!”
  “其实要说呢,还是端王儒雅,简王就是个小孩子嘛……”
  “奈何人家是先皇的同个娘胎里生的?咱大宋朝,太后说啥就是啥,年兄你还不明了么。”
  
  一辆逆行入京的小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蒙着面纱的女子,竟似听二人说话听入了迷。
  片刻之后,那二人携着家眷上车赶路去了。
  蒙面女子垂下车帘,车夫一鞭急催,向住汴梁城去。
  
  荒郊道上,赶车的老者柔声安慰。“可见京师出事,主在朝野。主人音讯全无,也许是有什么计划正在潜伏,你不必那么担心的。”
  蒙面女子缓缓摘下面纱。“若只是他没音信,便也罢了。现今是许仕林,佘雪晴,一众人等都无音讯。白犀叔叔,你莫单劝我,难道你就不担心?”
  赶车老者沉默无语。
  女子幽幽一叹。“最后的音讯是在杭州,奈何杭州竟是天罗地网,全在紫竹林掌握之中,我们连西湖都难接近。最后的希望便是京城,赵煦既死,说不准主人他……”
  “主人是何等能耐?世间只要有□之人,莫不在他控制之中。”白犀子傲然道,“只要赵佶继位,主人便彻底赢下此局。”
  
  说话间已到城门。
  出城的车多,入城的车少。
  兵丁细细查验这辆小车。“干什么的?”
  白犀子一脸堆笑。“我家老爷殁了,如夫人前来奔丧。”说话间,一块小小银锭已经递了过去。
  兵丁嘿然笑了声。“争家产来的吧?去吧。对了,如今不但你家家丧,更是国丧,入了京城好好在家待着,别闹事,明白么?”
  “知道知道,多谢兵爷费心关照。”
  
  小车入城。
  守城兵丁凝视车影没去,转身上了塔台。
  一枚信鸽被从圈上解下,寥寥几笔书信塞入脚圈之中,白鸽放飞而去。
  
  圣瑞宫中,伺候林灵素起居的小童将脚圈从鸽身上解下来。
  展信一观之后,小童立马放下手头托盘,奔向圣瑞宫内室。
  室中林灵素与朱圣瑞对坐,正谈国事。
  
  “师父。城门有信到。”小童叩见,呈上书信。
  林灵素拂尘一挥。
  “我已知道。”
  写住密语的信纸在小童手中自燃成灰。
  “童儿去奉茶来。”
  小童有些诧异地眨巴眨巴眼睛,应诺而退。
  
  室中暖热。
  朱圣瑞忧心忡忡。“宫外请愿众臣,已经长跪三日,眼见便要不支。国师以为如何?”
  “娘娘尽管宽心。吴媚已经入京——”
  “阿媚?”朱圣瑞一惊。
  “无错。贫道这便去擒下此孽,证下她受向太后之命,勾引状元,嫁祸简王,以图扶助端王谋逆等事。她一入京,此局当定。”
  “真是天神佑我大宋。”朱圣瑞眼中沁出微光。“——全赖国师了。”
  
  林灵素起身而去。
  朱圣瑞怔怔坐在自己宫中,隐约听见外围吵嚷,抬头又见赵煦牌位,只有轻叹。
  “殿下呢?”她问从人。“他可还乖乖留在宫中?”
  “回娘娘,殿下尚未起身。”
  “还是如先前那般么?”朱圣瑞长叹。“痴儿啊痴儿,多少人为你奔走豁命,你却为了一个许仕林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你要如何才能对得起为娘,对得起国师?……唉。起驾,去看看他罢。”
  
  宫门外,一个老态龙钟,长跪请愿的大臣,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早已准备好食水药材的宦官,七手八脚将人拖到旁边,掐人中,灌糖水。
  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却是大声疾呼。“老臣愿死,以保大宋永宁!求太后娘娘为大宋江山,助端王殿下登位!娘娘圣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喊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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