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第三卷)木石缘-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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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带来。
杯里是白雾袅袅的茶,用暖罩包住的在冒着热气的茶,茶叶也是海城主自家带来。
一旁的侍童侍女,屋角鼎里熏的香,浅口的盘子里盛着点心,这些都不是冰狱的东西。
就连他们现在正在用的棋盘棋子,也是海城主的随身配备。
“令师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偏我要来时就闭关,还真巧。”
寒石一笑,十分从容。
“不过令师不在,有石公子作陪也是一样,”海平君笑的很暧昧:“我对石公子也是仰慕已久……”
“海城主请用茶。”
“石公子,你好象比我上次来时清减了不少……这种冷冰冰的地方,怎么适合你这样温润君子长住呢,我海城……”
“海城主,该你落子。”
“石公子,你这发上的……”这一次不但动口,亦动手。
寒石微微侧头,笑容不变:“城主远道而来,真是招待不周。这是今天刚送来的冰|乳,城主尝尝。”
海平君端起盏来,寒石起身去门口接了张贴子,草草看了一眼,面上笑容不变:“城主慢坐,我去去就来。”
这一去何时来,可不好说了。
寒石出了门,只能抚额长叹。
要说这世上的无赖并不少,可是地位如此高名声这么大,却还这样无赖的人,真是举世难找。
梅郎在墙边探头,望见寒石出来了,眼睛一亮,极轻快的跑过来:“公子。”
“你让人送的贴子么?”
“不是,”梅郎低声说:“是陶公子说让我在这里守着,要是过了午你还没出来,就交待僮儿把贴子送进去。”他有些担忧:“那个海城主,很难缠么?”
寒石微笑:“不要这样说话,海城主是贵客,心性还是很好的,只是太跳脱俏皮了些。”
“我听说他都当了好几百年城主了……”
寒石截住他的话头儿:“不要道听途说,旁人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就人云亦云了?”
梅郎脸上涨的通红:“公子,我不是……”
寒石放柔声音:“我也不是训斥你,平日修炼无聊,讲些闲谈也没什么,不过现在不同,凡事要小心。”
梅郎低头应了一声:“是,”又说:“公子还没用午饭吧?”
寒石苦笑摇头:“算了,我不饿。陶公子呢?”
“我来时陶公子也出门了,应该是在白长老那里。”
寒石点了点头:“小七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早上醒了一会儿,给他服了药。一直到我出来时他都在睡,没有醒过来。”
小七脸如薄纸,沉沉的睡在一堆软絮间。在冰狱冻伤绝不鲜见,四阶弟子,三阶弟子,甚至二阶的弟子也常有发生。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医治,只能多吃些药物,自己慢慢养过来。
寒石在他床头坐了一会儿,小七呼吸细微,脸孔已经凹了下去,不复当日初见时的灵秀。
对这么个少年,寒尘下这样的狠手。
越来越陌生了。
寒尘变的越来越陌生,和记忆中的他找不到一点相似之处。
木石缘十
寒石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心中空空的什么也不去想。明明手上的杂务极多,但却一件也不想去办。
忽然外面梅郎慌乱的声音传来:“哎呀,尘公子,我们公子正忙着,您改天……”
但是若寒尘想进来,梅郎又怎么拦得住他?
寒石把小七身上的被子掖的更严紧一些,走过去拉开屋门。寒尘已经进了院子,脸上紧紧的,看到寒石便移不开目光。
“梅郎,你出去吧。”
被点到名的少年心不甘,情不愿,但又违不得寒石的话。
“我去倒茶来。”
还是放下这句话才走的,十分不甘。
寒石微微侧过身,淡然说:“进来坐吧。”
寒尘一言不发的进了屋里,这里的一案一几他都好生眼熟。寒石性子沉静,屋里的陈设也很少变动。这里……与很久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有些事,却再也不相同了。
寒石不说话,寒尘也不出声,梅郎倒了茶进来一进屋,便也被这静默所慑,脚步放得极轻。放下了茶盅之后,没有什么在屋里再逗留的理由,就在门边踌躇着不肯离开。
寒石淡淡的看过去一眼,梅郎缩缩肩膀,不情不愿的拖着脚走了。
“那个……”寒尘想了一想才记起名字:“那个小七,在你这里?”
寒石点了一下头:“是。”
寒尘下一句话已经冲到嘴边,可是被寒石那样冷漠的视线一扫,不由自主又咽了下去,改说:“你最近……修行如何?”
“尚好。”
寒尘被他这样的冷漠,逼得一点手脚也施展不出。寒石的态度根本不加掩饰,那种冷落和厌恶太分明,让他想自我安慰一下也是办不到的。
“你……清减了。”
寒石根本就没搭理他这句话,端起茶杯来,浅浅啜了一口,又轻轻放下,好象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
“我其实……”
鼓足了勇气说出的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杏女声音很高的在门外喊:“公子,海城主派人来催您呢。”
寒石站起身来:“什么事?”
“说是现在住的地方不好,看不到风景,海城主的侍从说,要换间院子住。”
“你告诉他稍等一等,我马上就来。”寒石转过头来,正迎上寒尘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满是挫折,恼火,无奈……还有,混在那么些尖锐复杂情绪中,却仍然鲜明的,悲伤。
寒石说:“你先回去吧,我这还有事。”
梅郎马上走过来:“是,我送尘公子出去。尘公子,您慢走。”
寒石不知道梅郎和杏女,对他和寒尘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是……这两个小家伙聪明伶俐,大概……多少是会猜到些的。
因为他们对寒尘的态度,一半怕一半怒,从来没有好脸色。
寒尘没动,梅郎又说了句:“尘公子慢走。”
这可不是送客了,就是明目张胆的在逐客。
寒尘站起身来,垂下眼帘,慢慢的走了出去。与来时相比,身影显得十分疲倦无力,凭空的矮了半头去。
“公子……”杏女凑过来:“我说,现在能看到雪池啦什么的院子,可已经没有了呢。要给海城主换……哪里呢?”
寒石觉得十分疲倦。
这些人,这些事,从很久之前就是如此,大概到很久之后,也不会改变。
明明对寒尘……
但是看到他的时候,心头还是会隐隐的刺痛。
用冷漠,把整个人,整个心,都一层一层的包裹起来,不再对他心软,也不再对自己歉疚。这样的防备着,大概不会再受伤。
可是这样的日子,要过到哪一日算是到头?
“把东西收拾一下,”寒石疲惫的说:“把这里腾出来给海平君城主暂住。”
“公子!”梅郎杏女同声叫出来:“这哪……”
“就这么办吧。”寒石看了一眼内室。门帷半掩,里面很安静:“把小七移出来,记得把他裹紧一点,要妥当,不要再经了风。”
两个少年不敢再多说,过了一刻,杏女问:“那公子,我们先迁到哪里去暂住呢?”
寒石想了想:“我们去冰花岰的别院先住着吧。那里没有风,也适合小七静养。”
梅郎杏女一起躬身应喏:“是。”
冰花岰在冰狱靠南的一侧,这里幽静偏僻,风吹不进来。四面的突岩上满是积雪,被掠过的风扫荡着飘下来,悠悠然如暮春的缤纷落英,煞是美丽。
冰狱也只有这一处生有植物。但这植物也不是绿色。白杆白茎白叶白花,通体都冰冷晶莹。这本不是世上该有的草木,据从前的长老们说,这花是冤魂所化,冰魄凝结,遇阴则生,遇阳则化。
花虽美,却极冷,满满的覆盖住地面,远望去一片晶莹雪白,触目生寒。
最靠里面的一间房洒扫出来,铺设柔软,将小七安置妥当,寒石便吩咐将海城主一行人安置到石居去。
陶子丹晚饭前来了一趟,微笑淡然:“师兄,怎么避居于此了?是不是嫌外面滋扰太过了?”
寒石招呼他:“吃过了晚饭吗?在这里一起用过再走吧。”
子丹也没和他客气。他们两个,连同梅郎杏女都是木体,喜水,喜土,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更加轻松自然。
子丹用过晚饭,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去了。
冰狱里天黑得早,外面远远的望出去,已经一片昏暗。
冰狱里天黑得早,外面远远的望出去,已经一片昏暗。
摆在屋角的冰盘慢慢散发出香气,浅浅的清凉,沁人心脾。
小七的呼吸平稳,冰花岰这里对他的冻伤恢复也是大有好处。
“这冰盘谁放在这里的?”寒石走近跟前:“真是香气袭人。”
梅郎搔头:“我可没放,大概是杏女放的。”
“是什么香?”
梅郎也蹲了下来:“我也没闻过。听陶公子说,昨天采了一大批的冰玉香石来,不过不知道这么快就可以做出冰盘来了吗?”
寒石倒不知道这件事。这两天被海平君纠缠的头昏脑胀,连住处都被迫让了出来。
子丹倒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处理这些繁杂琐事井井有条,纹丝不乱。
寒风算不算傻子有傻福呢?
这个家伙从来都这么率性,做事瞻前不顾后。但是这样也可以让他遇到子丹这样温柔的情人。
寒石微笑着,从冰盘里轻轻拈出薄薄的一片冰。
指尖寒冷,冰片在指尖慢慢的融化,香气愈发浓烈起来。
“真好闻。”梅郎也抓了一把,然后又被冰的不停甩手:“好凉好凉。”
“不过香气真的很浓啊。”
杏女一进门就开始吸鼻子:“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梅郎冲他招手:“过来过来,这次新做的冰盘特别香。”
三个人都为那种没有闻到过的香气而陶醉,所以,这个冰盘到底是谁摆在这里的,却被忽略了。
“小七怎么样了?”梅郎轻声问。
“一直没有醒。”杏女以口型示意:“公子睡了,轻些声。”
“说起来,这些天也太忙乱了,还好有陶公子。”
“说实话,我觉得风公子和陶公子啊……”梅郎吃吃笑:“不那么般配。陶公子那么细心的一个人……”
“哎,你说陶公子,和我们公子在一起的话,是不是更……”
“啐,这话不能乱说。小心别让人听到。”
梅郎打个了呵欠:“好困。”
“你睡吧,我守上半夜,回来我再叫你。”
梅郎点一下头:“好,那你回来要记得叫我,我还得去给公子熬茶去……”
这一睡异常香甜沉酣,梅郎到睁开眼的时候便看见窗上一片莹白。
“糟,杏女你个家伙,为什么不早叫我,天都……”
亮了二字没有出口。
梅郎看到自己身边躺着杏女,睡得那叫一个沈,还发出轻微的酣声。
“臭家伙!居然睡这么熟!这下糟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梅郎跳下矮榻,慌张的扯过褂子:“公子一定没吃什么就出去了。”
果然室里空空,床榻上薄被披散着没有收拾,但是榻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真是……”梅郎恼的要哭出来:“公子饿着就出去了啦……”
回头看到杏女睡的正香,梅郎一脚步踹了上去:“死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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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石一直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不能动。
他听到外面梅郎和杏女低声言语,小七呼吸平稳均匀,还有,冰花的香气,还有室内弥漫的香味,慢慢融合在一起,身体越来越软。
心里知道不好,可是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那香气已经深深侵入,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只能做到守住灵台的一点清明,不陷入黑暗之中去。
是谁?
手段竟然这么高妙。
已经很久没有中过这种算计,上一次,还是……宁龙。
梅郎和杏女的声音也渐渐低了,没了,听到他们安睡的声音,寒石心中充满疑惑。
到底是谁?
门扉轻轻的被推开,然后有人迈步走了进来。
那人很沉着,从容不迫,显然知道屋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可以站起身来阻止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