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大海难-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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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一下,但脸上只是淡淡一笑:“苏先生不必自责,萧邦命大,轻易死不了。”苏浚航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关心,只是点到为止。他没有再表示歉意,接着说:“引开叶雁痕和锦帆后,我返回医院附近的岱家胡同,欣赏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当然,最终,是萧先生胜利了,我也从中获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直到靳副局长来收场,我才离开。”萧邦略微一惊。看来,这个苏浚航,也是练家子。否则,凭自己的听力,即使他躲在较远的暗处,也应该有所察觉才对。于是他哈哈一笑:“没想到苏先生也是练武的高手啊。”苏浚航并没有否认:“萧先生过奖了。高手谈不上,比起萧先生和小马就差远了,甚至连老孟和靳副局长都不如。但我七岁开始练武,三十多年来很少间断,总还是有些基础的,不然我在蓝鲸的工作压力这么大,如何扛得住?不过,练武一事,除了父亲,连叶雁痕都不知道。”萧邦注意到,每当提起叶雁痕时,苏浚航总是全名相称,不像苏老船长、靳峰等人对叶雁痕的称呼显得亲近些。这对作为叶雁痕丈夫的苏浚航来说,有些异样。但这种事情毕竟涉及隐私,萧邦不便直接发问。苏浚航接着说道:“倘若我没有这点功底,断难在那次海难中生还。你可能很奇怪,为什么我和你说话时毫无表情?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在那次海难中面部严重烧伤,逃生后在朋友的帮助下做了面部手术。”这一点萧邦已经猜到了。“现在,我可以给你讲述那场海难了。”苏浚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噩梦开始的时候,是一个温馨的早晨……”
第五十二章(1)
两年前的12月21日,清晨。苏浚航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虽然,现在他仍然和叶雁痕住在同一幢别墅里,但他们早已分居。苏浚航开门,见叶雁痕站在门口。今天的叶雁痕化了淡妆,楚楚动人。苏浚航觉得,她已有很长时间没这么漂亮过了。“早餐做好了。”叶雁痕微笑道,“雁鸣来了,正在客厅等你,说有事要向你汇报。还有,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了,试试我新买的沐浴露吧。”“谢谢!我洗完就下来。”苏浚航心里一暖。这段时间太累了,妻子一直和他冷战。没想到这个奇冷的冬日,她破天荒地表露出一个妻子温柔的一面。浴缸里的水很热。苏浚航闭了眼,默默想着心事。这些年来,他的确冷落了妻子,因为他本不爱她……他爱的是另一个神仙般的女人,但又无法成为眷属……除非,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她和他。对于强硬的叶雁痕,苏浚航一直在排斥她,尽量从她身上找缺点和毛病。她不优秀吗?优秀;她不善解人意吗?她甚至可以一眼看破丈夫的心事。可是苏浚航就是无法从心里爱她。
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雪花狂舞的晚上,父亲苏振海燃起一支雪茄,郑重地对他说:我们欠叶家的,所以你必须娶雁痕为妻,这是你作为蓝鲸继承人的重要条件。父亲对他太过严厉,近乎苛刻。从小,父亲总是为他设计好一切,甚至连买什么笔、吃什么水果都为他列得很详细。他每次在接受这种刻意的安排时都十分愤懑,但对这类安排又形成了无法摆脱的心理依赖。他常常感到,自己是一个模型,由父亲粗大有力的手雕琢而成。
而叶雁痕,其实也并不爱他。过早失去亲人的叶雁痕处处表现出刚强,但实际上内心非常脆弱。她过早地恋爱了。但那是一场短命的爱情,男方是个虐待狂,将叶雁痕的依赖当成了发泄的有利条件,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各自的心灵都留下了阴影。苏浚航在新婚之夜发现叶雁痕已非处女,心上就打了个结。本来,叶雁痕准备将一切告诉他,但苏浚航的态度让她顿生逆反之心,隔膜便与日俱增。现在,已过不惑之年的苏浚航,事业如日中天,渐渐地明白了人生诸多道理,对自己没当好一个真正的丈夫也有些内疚。特别是今天早晨,他突然发现妻子其实并不比他碰到过的任何女人逊色。一个刚强的女人一旦温柔起来,还真带有某种强劲的诱惑。他突然感觉身体的某个部位热了起来,心脏开始卖力地工作。他三下五除二冲净身上的泡沫,进了卧室,有些猴急地给楼下的叶雁痕打了个电话。两分钟后,叶雁痕进了他的房间。苏浚航一脚将门踢死,扑向叶雁痕。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房间。
十分钟后,苏浚航像烂泥一样摊在床上。叶雁痕披衣起床,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枚放在床头柜上的船舵。“没想到,你还带着它。”叶雁痕轻抚那枚船舵。“我会一直带在身边。”苏浚航说,“因为它是你送给我的。”叶雁痕有些感动,将沾了几滴泪珠的脸,埋向他宽阔的胸膛。今天的早餐很丰盛,苏浚航的胃口也特别好。“一定要去吗?”他对埋头吃饭的小舅子叶雁鸣说。“快到年底了,我想应该去一下。”叶雁鸣说,“每年交通部对春运安全工作都十分重视,但安全工作并不好抓,一方面公司基层管理人员比较麻木,另一方面,乘客的安全意识更是淡薄。如果总裁出面,随船检查,在航行中发现的一些问题,就可以及时得到纠正,同时还可以向旅客宣传一下安全防范知识。我们这些人,讲了百遍也没人听。而姐夫是总裁,说话有分量,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你看呢?”苏浚航扭头问正慢慢喝着牛奶的妻子。“雁鸣说得有理。”叶雁痕说,“我看这样吧,雁鸣就陪你姐夫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行。”苏浚航想了想,说,“几点的航班?”“下午吧。”叶雁鸣说,“最近云台轮渡公司的一条船起火了,上面抓得很紧。我们就坐下午到云台的‘巨鲸’号吧。”“好。”苏浚航说,“这条船自从买回来后,我还没上去过。正好,我上午有点事要处理,下午你就辛苦一趟,陪我去看看。”叶雁鸣点点头。他的姐姐又叮嘱道:“最近你姐夫很累,你要照顾好他。”“知道了。”叶雁鸣答道。苏浚航开完会,已是下午一点半钟。他出了会议室,便见叶雁鸣站在楼道里等他。“找我有事?”苏浚航问。“该走了。”叶雁痕有些焦急,“船可能都开了。”苏浚航才想起下午要到船上去。他立即作了指示:“跟老邵打个电话,等等我们。”说完便进了办公室,迅速地换了衣服。苏浚航带着叶雁痕赶到船上时,船还未开。不少乘客出了船舱,乱哄哄地议论着什么。
“怎么不开船?”苏浚航问船长邵剑雄。“报告总裁,预报说下午海上有风浪。”邵剑雄也是原大港海运学院毕业,算是苏浚航的学弟。当这个船长,还是苏浚航亲自点的将,当然老头子也是同意的。“几级?”苏浚航问。“预报说七级以上。”邵剑雄说,“海洋气象预报通常都比较模糊。”“你看呢?”苏浚航说。“我看可以开航。”邵剑雄说,“今天的车辆较多,都装好了,不开航会比较麻烦。”
“到了船上,我听船长的。”苏浚航看了一眼阴沉的天。海洋气候可真怪,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阴云密布了。“那就请总裁和叶总进舱。”邵剑雄说,“我特意安排了两个单间。”
“不用了。”苏浚航说,“别搞得那么麻烦。我是来工作,不是来享受。况且,我还有些事情要与叶总商量,就住一起吧。”
“还有,要向旅客广播将会出现风浪的情况,”苏浚航补充道,“如果有的旅客想下船,要尊重旅客的选择。”
邵剑雄只好从命,赶紧派人去布置了。
苏浚航带着叶雁鸣上船后,首先检查了货舱。最底层的货舱装了不少严重超载的货车,将汽车轮胎压得变了形。苏浚航看了看固定架,发现有的车辆只是象征性地卡在那里,估计船一晃动,车辆就得位移。
“怎么搞的?”苏浚航盯着身后的邵剑雄,严肃地说,“就这样搞法,安全能过得去吗?部里下发的《货物绑扎手册》,你们学习了吗?”
邵剑雄面上一红,说道:“最近这条航线特别繁忙,航行频繁,航次安排得很紧,有时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装卸时间,哪里来得及?带车旅客经常抱怨装卸太麻烦……”
苏浚航有点火了:“这是理由吗?人命关天,不要一味迎合旅客的要求。上次你们云台轮渡的‘通汇’轮因汽车碰撞溢油起火,部里通报批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邵剑雄连连点头,额头上都有些汗了。
“车上都装的是什么?”苏浚航指着被帆布捆扎得密不透风的满车货物。
“这个没法一一检查。”邵剑雄面露难色,“进港时,港口安监部门已经查过了。”
苏浚航皱了一下眉头,对邵剑雄命令:“组织船员,严格按照部里的要求检查车辆捆扎,尽可能地对货物进行检查。如果有问题,及时解决;解决不了,宁可不出航。”
“是!”邵剑雄擦了一把汗。
“另外,让大副检查救生设备。”苏浚航又补充道。
船长便去行动了。苏浚航带着叶雁鸣,走进了客舱。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船上基本安顿停当,“巨鲸”号解缆拔锚,鸣笛起航。
“巨鲸”号一开始的航行很顺利。苏浚航坐在一等客舱,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叶雁鸣作为蓝鲸的安监部总经理,自然对国内外航线的安全比较了解。苏浚航平时忙于公司兼并和国际事务的运作,这一块关注得不多。今天趁着与小舅子在一起,便详细地问了关于船舶安全的方方面面。叶雁鸣是勤勉之人,对答如流。这让苏浚航很满意。
由于叶雁鸣是妻子的亲弟弟,苏浚航又和他姐姐处于冷战状态,故平时有意回避他;叶雁鸣自然知道姐姐和姐夫的关系,难免有些尴尬,故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也不去找姐夫。今天与姐夫同处一室,便将一些平时可报可不报的工作向总裁一一汇报。苏浚航认真听完,才感到这条航线的安全形势非常严峻。
“你是说,这条航线上的救助基本处于无效状态?”苏浚航问,“不是说云台救捞局的救助能力排名全国第三吗?”
“全国第三指的是救助船的总吨位。”叶雁鸣说,“但这些船大多数都在从事经营活动,并没有作好随时待命的准备。别说云台救捞局,就是全国的救捞系统,几乎都处于这种状态。因为,全国救捞系统每年大约需要维护经费25亿元,但国家每年的拨款不足1千万,现状就是如此。”
苏浚航沉默了。他深知海上运输是个高风险行业,特别是近年来海峡两岸经济的发展以及欧亚大陆的交通繁荣,使这个海湾成了繁忙的黄金水道。可是各航运企业过度追求经济利益,漠视生命财产安全,频频出现海损事故。此次,自己一上船,就发现了许多安全隐患,着实令人焦心。
他在内心深处叹息了一声。看来,还是老爷子有远见啊。当初,老爷子就不同意蓝鲸出资组建云台轮渡公司,认为别看现在有利可图,将来肯定后患无穷。可是,他并没有听。在他正式接管蓝鲸后,他发现自己原本不必对老头子言听计从,也能办成事。成功操作两家合资公司上市、成功建立海外中心等得意大手笔,让他感到老头子落伍了。苏浚航在成功的喜悦中认定,公司下步必然选择兼并之路,必须迅速掌握近海运输的主动权,因为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为近海运输提供了便利条件,而国内中小航运企业处于无序竞争状态,倘若通过兼并的方式逐一完成对这些企业的整合,必将取得战略性的成功。进入新的世纪,苏浚航已明显感觉到“新航海”时代已悄然来临,全球航运中心东移已成不争事实,谁先掌握这个主动权,谁就是未来的海上交通霸主。
但是,今天苏浚航看到的一些细节让他猛然一醒:国内航运状况,要想快速赶上国际水平,恐怕需要一代人的奋斗。这里边,主要是管理意识和民众意识太落后了,大家只为追求短暂利益,两眼盯紧钱,缺乏长远的目光。整个国家都是如此,又如何能要求哪一条船、哪一位船长严格执行安全标准?
苏浚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今天来对了。以前,在办公室看到的都是经过粉饰后的汇报材料,一线操作情况,他了解得少。叶雁痕曾几次提醒他最好抽空到船上去感受一下,他总是不屑。自己就是搞船出身,全球各大港口几乎都去过,还用得着再去补习这方面的知识吗?但是今天,他一上船,就嗅出了一种令他紧张的气息。他突然觉得,妻子的很多见解,原本正确。
一个想法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