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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世纪神话-陈世旭-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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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不好。她是你的女朋友。” 
  “她也是你的朋友。她这样心胸狭隘,对不起你。” 
  摄影师似乎是为女朋友的过失向朱慧赔罪。 
  朱慧那天留下来了。那是很愉快的一天,他们骑着自行车去了远郊。在小河边、山坡上 、树林里,摄影师给朱慧拍了一大堆照片,那些照片当天夜晚就冲洗出来了。摄影师从各个 侧面充分体现了朱慧迷人的美丽。朱慧本人也被摄影镜头下的自己的绰约风姿迷住了,她像 是第一次发现了自己。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心里,对自己的青春光彩充满了惊喜,她很陶醉 。这陶醉使她对摄影师心生感激。那个夜晚,在暗室的充满了挑逗和诱惑的暗红色的灯光下 ,摄影师没有费太多力气就征服了她。她后来知道,这间暗室同时是摄影师的战场。他在这 里俘虏了许多天真的女孩和头脑简单却自我感觉良好的被他看上的女人。发现这些的时侯, 她已经嫁给了摄影师。 
  应该说,这场一开始就潜伏着危机的婚姻,朱慧本人不是没有责任的。她起初确实是被 摄影师打动了。他的小白脸,他的殷勤周到,他的善于讨女人欢心,都使她在见面几次后就 有了好感。那时侯她没有要跟自己的女同学争夺的念头,只是暗中希望有一天自己也有一个 这样的男朋友。她后来在迷醉的状态完成了那个实质性的变化之后,她有窃掠者的自惭,但 更多的是胜利感。他们后来很快结婚。那个女同学的大吵大闹加速了这个进程。她一生中最 大最错误的选择之一是她自己做出的。在她那个年纪,无法对自己做出适当的角色定位,对 男性的世界又无知又好奇,又羞怯又向往,又自怜又自负,又封闭又轻信,自我防范意识就 像处女膜本身,与生俱来却又十分脆弱。 
  电大毕业时到处“下海”成风,他们决定开一家广告公司,一家婚纱影楼。朱慧做广告 公司的老总,她丈夫做影楼老板,兼着为朱慧的广告公司做策划和设计。两家企业的本钱都 是他弄来的:注册资金是借用的帐号,其他启动资金是他父母多年的积蓄。 
  影楼的生意一直很火暴。很快就清偿了债务,收入与日俱增。广告公司却一直没有揽到 什么像样的业务,时间长了,就有些入不敷出,不时需要用影楼的收入贴补员工工资,甚至 门面租金。朱慧的丈夫自然有优越感。朱慧第一次发现丈夫的不轨,是在自己家里。中午她 从公司下班,扭开房门,竟然发现丈夫同先前被他抛弃的朱慧的女同学睡在床上。 
  这样的事后来变得习以为常。丈夫常常把不同的女人带到家里来,毫不顾及朱慧的存在 。忍气吞声的朱慧几乎是哀求地对丈夫说:“能不能不让我看见?”当然可以。”丈夫嬉皮 笑脸,此后就常常夜不归宿。 
  丈夫重蹈了他这一类的暴发户常常很难避免的覆辙:酗酒、赌博、玩女人,毁灭了他成 为一个大企业家的一切可能。影楼因为疏于管理,业务项目也毫无拓展,在越来越激烈的同 行竞争中很快失去了影响。 
  日子变得拮据起来。奇怪的是他在赌场上的手气也越来越糟。起先他还用情场得意、赌 场失意来自我解嘲,后来,他在情场上也得意不起来了,女人们一个个离开了他。这些女人 是侯鸟,她们从来向往的是金钱带来的暖意。 
  相反,朱慧的广告公司突然发达起来。他们夫妇两个像是坐在开平的两端,当一端沉下 去,另一端就翘起来。朱慧丈夫对这突然的变化从不追究原因,他只是一味伸手向朱慧讨钱 。朱慧的一生是他改变的,现在是她回报的时侯。 
  朱慧的回报是勉强的、无奈的。她像不断开拓广告业务一样,背着丈夫开拓了自己的情 感天地。如果男性的精神支柱可能是些莫名其妙的信仰,则女性觉得最踏实的可能更多的是 真实存在的情感。丈夫是完全靠不住了。朱慧在跟向海洋过了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夜晚之后 ,是想过向丈夫坦白和倾诉的。他们毕竟是夫妇,面对人声鼎沸的世界,他们毕竟有许多需 要共同面对的东西。虽然他们都并不在乎这个已经存在了多年的事实。但是,当她走进那个 被嗜烟酗酒、长时期不换衣裤鞋袜的丈夫弄得臭气熏人的卧室,听着丈夫粗鄙的酣声,她在 被凌乱的衣物堆得乱糟糟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就又悄没声息地走了出去。 
  她独自在厅堂里坐了很久,无声地尽情地哭泣。在刚刚过去的不到一个时期的日子里, 她一下子经历了春夏秋冬。她最想见到的人其实只是方肃。她很难判断方肃是不是一个好男 人,但她可以肯定,他是她真心喜欢和迷恋的男人。她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她只是确信自己 的感觉。方肃内心躁动但真诚执著。在凤栖山上的那个夜晚,他们冲破了迟疑与文雅筑起的 屏障,在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之后,她把头偎依在方肃胸前,方肃一面用激情还没有消失的 手指抚摸着她,一面让她随着自己的指点去分辨星星。屋顶上有一方明瓦,星光就从那里透 下来。 
  “你现在最想认什么星?” 
  “牛郎和织女星。” 
  “很遗憾,看不到。” 
  “为什么?” 
  “因为他们走了。” 
  “走了?” 
  “他们躲到一个山上交欢去了。” 
  “你真坏。” 
  “你应该认识这颗星。” 
  “在哪?” 
  “你看,正上方,列成一条直线的三颗星。” 
  “看见了。那是什么星?” 
  “猎户座三星。那条直线是猎户的腰带。” 
  “为什么是星?” 
  “一颗是我,一颗是你,还有一颗是我们的儿子。” 
  方肃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心里原来深藏着一个关于儿子的愿望。 
  “你愿意吗?” 
  方肃鼻息又粗重起来。 
  “愿意。” 
  朱慧顺从地仰起身子。 
  朱慧是一个喜欢完美的人,完美的家,完美的生活,但这完美对于她,却像所有的星座 一样遥远。她对海洋的屈从,源于她对金钱的需求;她对方肃的依恋,则是任何女人都不可 或缺的情感的寄托。在向海洋摧残她的那个夜晚,她到最末也没有说出方肃的名字。在她混 乱不堪的私生活中,那是她惟一要坚守住的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碰一指头的地方。她一度怀了 侥幸祈求过这三者能保持住平衡,这使她的追求完美的过程,成为一个走向沉沦的过程。她 有正确的目标,却找不到正确的道路。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 
  丈夫对她的毁灭,远不只是名誉。 
  在她知道了丈夫已经完全不把她当回事之后,她提出了离婚。丈夫的答复使她陷进了一 桩官司: 
  省文联实际上是一个官办的文艺从业人员的社会团体。这些年有人放出风来,说是政府 要给这类团体“断奶”。另一方面,又规定它跟党政机关一样不准经商。大家就很慌,有本 事的或辞职下海了(比如朱慧的丈夫);或跳糟到有权有势或收入高的单位去了;或干脆南下 特区打工去了,剩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和离了大锅饭就活不成的人。“断奶”以后会怎样, 大家姑且不想(想也没用),眼前活得就很不是味道。眼看着别的单位同是一样的轻松,奖金 、补贴都拿得比工资还多出几倍,一个个神情气爽,油光水滑,对照出自己的寒酸,很是煎 熬不住,便天天研讨一夜暴富的法子。正遇上国家银根紧缩,社会上应运生出一股集资风潮 。省文联剩下的这帮人专业上没有前程,敏感却仍是有的,就闹哄哄地决定了集资,以承包 方式给一位民营企业家投资总是可以的。这样的投资以高息回报,等于放高利贷。终于看到 致富的曙光,大家欢欣鼓舞。民营企业家很容易找。朱慧丈夫的影楼正等资金扩大业务,毫 不犹豫就签下了高息贷款的合同。 
  贷款的利息比银行利息高出好几倍,讲清了每年分一次红利。朱慧的丈夫原来就是单位 的老人,影楼的生意正热闹着,加大了投入,只会有更好的前景。大家共同致富当是不成问 题的,集资也就特别踊跃。连平时一分钱都能在手心里捏出水的人,也都战战兢兢地作出了 生平最勇敢的抉择。胆大性急的人更是倾尽家底,甚至有向亲友借钱来集资的。百把号人的 单位,一下子竟集拢了上百万资金。 
  这笔钱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都经朱慧的丈夫的手,在牌桌上消失了。 
  人们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朱慧的丈夫已经连影楼都变卖了。这意味着所有投资者血本 无归。 
  朱慧的丈夫自然坐了牢,事情发生在的慧提出离婚之后。朱慧的丈夫在供词中一口咬定 ,那笔集资款有相当一部分在当时就给了朱慧。朱慧主要是因为发现丈夫经营不善,想要独 吞那笔款子才提出分手的。 
  为了追回赃款,朱慧在被传唤后当即拘留。拘留她的是卜蘩舅舅所在的那个县检察院。 当时正在抓公平公正执法,采取的实际措施之一就是同级检察院之间易地办案。 
   
  五十二 
   
  “要不得,要不得。让方老师屈尊了。” 
  华哥话说得很酸,样子却大大咧咧,到底他是这里的主人。 
  他的话倒是符合方肃压抑着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讲过任何这一类民营公司的门。即使朱 慧的广告公司,他在联络不上的时侯曾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下了多少次决心,也始 终没有迈出那一步(那次送票是仅有的一次例外。即使那一次,他也是站在大门外面),不知 为什么,他不能改变自己的偏见。在他看来,这种地方每天忙碌的只有对别人对社会的算计 和阴谋,以及因此形成的肮脏交易。让他踏进这种地方,从人格上讲当然是俯就,也就是华 哥说的“屈尊”,而他现在不得不来,则更是屈尊。 
  方肃一向认为自己是可以万事不求人的。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是怎样的孤立。除了一 个不论他表示出怎样的轻视都粘定了他的李木子,一旦有事,他几乎找不到任何像样些的朋 友能给他有力的援手。 
  李木子把凡做他那脚事的人个个都看作是无冕之王。报纸则是制造领袖、官员以及天才 和明星的工厂,是国家和民众意识的权威。他本人只要上下易手,足可以翻云覆雨。即使方 肃总是不屑地说:“你们政治家办的报我看不懂,只会用来包臭鞋子,”即使他效力的版面 整天登的也的确不过就是“幸福婚姻十条黄金规则”、“四步清纯约会妆”、“关于中国伟 哥的问答”之类。然而事实证明,到了关键时刻,他认识的所有那些方方面面的“要人”, 个个对他的要求满口应承,却哪个也再没有下文。再问,回答多是“莫急,正在办,有消息 就会告诉。”“消息”却永不会有。大家都不得罪他,大家也都不认为必须帮助他。 
  “这帮畜牲,不见钱是不会开眼的。” 
  只有去找华哥。他手上捏着许多要害部门官员的生命线。 
  方肃怔怔地看着忠心耿耿的李木子,好久才说:“我想想。” 
  生活从什么时侯开始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呢?难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宿命的吗?美好的 东西对于他,要么稍纵即逝,要么就只有一种假相。生活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欺骗他。刚 给他尝到一点甜头,就让他付出加倍痛苦的代价来惩罚他。对未来,他早已不抱什么指望了 。朱慧原是一个意外,而且是最后一个意外。朱慧对他意味着什么呢?他原以为意味着新生 的灿烂,却原来是比让他死一次还更不堪忍受的黑暗。在凤栖山上的每个夜晚,他那么意气 风发,龙腾虎跃,而朱慧始终平静,几乎无动于衷。她就像一座总是隐没在云雾中的山,而 一座山就是一个神秘的故事。那时侯,他仅仅以为只是神秘而已,根本无法想象这神秘会像 一片深不可测的沼泽。他那么充分地相信朱慧给予他的是一个像神话一样美妙的爱情,却没 有想过这爱情是这样的支离破碎。他愿意让自己相信,朱慧对于他只是一堆诱人的肉体,那 样一切会简单得多,但他却无论如何做不到。倘真是那样,他何至于这样永无尽头地伤心。 
  方肃再一次确认,这一次发生在他只有倒霉的生活中的,恰恰是爱情。爱情其实是一场 灾难。朱慧无论怎样糟糕、哪怕糟糕透顶,也是无法从他心里抹去的。朱慧辜负了他,但这 辜负并没有卑劣的功利目的。她所求于他的,只是那么一点她相信真实存在的慰藉,那么一 种真诚生活的愿望。她一面在现实的浊流里浮沉,一面渴望并争取着爬上长满了鲜花的高岸 。她富有而又贫穷,浑浊而又纯洁,软弱而又执拗。在一片禽兽横行、弱肉强食的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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